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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玉玲:天堂的母亲

2021-01-24 22:53:19

天堂的母亲
文/单玉玲

 

母亲的新坟址选在一所学校背后的南山上,山路的两侧栽满了小松树,在春风里显得格外的翠绿,似乎要把所有的春光都揉进每一片尖尖的叶子里。以前光秃秃的山,经过县城人民多年的不辞辛苦的种栽,补栽,浇水,终于有了绿的生机。当然这也是我们这个县以后的历史生机吧。想必百年后这里将是山秀林翠,松柏挺立了,而这片山头更是这一方的风水宝地。通往山上的山路全部是用水泥铺成好了的。据说是县里的某一县长的母亲就葬在这座山上,于是便出资修了这条路,剩下不足的余额摊派给了山上占有坟地的用户们,方便了去山上上坟的人,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母亲在她原来的地方沉睡了十一年,谁也不会想到政府要占用这片坟地,不得不另选坟址。母亲的坟地年前就已经请阴阳先生看过了方位和风水的,只是正好赶上春节便没有动土迁坟。清明前两天,才雇佣了人开始打井,起坟,抬坟,下葬,圆坟。
 
早晨八点钟,天气很好。我们和雇佣的七八个人一起坐车到旧坟地。眼前一片狼藉,乌鸦聒噪,盘旋在山顶上。坟地到处乱扔着碎砖乱石,母亲的坟头孤零零的,坟头上的荒草摇摆着,与这早晨阳光的温暖那么的不协调,我不由得一阵酸楚。母亲呵,该给您搬家了。
 

开始挖坟了,坟头上的土一掀一掀的平下去 。一会儿的功夫挖出了一个大坑。我站在坑沿边上,默默地看着一掀一掀的泥土从坑里翻扔上来,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知道我的心离母亲的心越来越近了,我又可以看到我亲爱的母亲那张白皙的脸了。这泥土就像一条感情的纽带扯着我和母亲。这时空啊,如同突然一个轮回转到很多年前,让我可以再睹母亲的芳容。
 
母亲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母亲在我还没有出生之前就跟着父亲从江苏到青海定居的。家中兄弟姐妹七人,父亲不怎么管家。家里的生活重担和抚养孩子的责任都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记得小时候,总是看到母亲的双腿浮肿的像面包,那时候小,不知道那是劳累过度而引起的身体虚脱。母亲从来不在我们面前呻唤,也从不提起她身体的不适。她一心一意的拉扯着孩子,操持着家务。每当供销社里来了货车﹙那时候我家就住在乡下的供销社大院里﹚。母亲便去卸货,当地老百姓笑她那么绵软的女人,干不了重活的。可是母亲一身不吭,背着沉重的麻袋,从不耍奸偷滑,下完一车,独自坐在墙角根等着第二车的货到来。没有货车的时候,母亲就给乡里的人做衣服,很多时候,母亲不收取任何做工费的。她说,这儿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苦,给他们做做衣服或别的什么就权当是帮他们一下吧。

 

那时候,我家总有吃不完的锅盔和脚掌大的油饼。我不怎么喜欢吃面食,尤其不喜欢吃像脚掌一样的油饼,那是藏民女人们送给母亲的。我很不情愿吃那些饼子的时候,母亲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看着我,在母亲温和的含有微笑的眼神里,“脚掌”吞进肚子里。母亲常说,他们过得不容易,逢上干旱,地里颗粒无收。这些饼子都是他们的心血和汗水做成的,千万不可浪费。后来我们家搬到了县城。一个冬天的中午,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红红的脸蛋,头上裹着红围巾,再仔细一瞅,脚边蹲着一只拴着脚的老母鸡。一个女人坐在炉子边的小木凳上大口大口的吃面条。不用问,从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山里来的人,每年冬天,有不少山里来的女人背着山里的一些土特产﹝无非就是一只鸡或一些大豆﹞,在县城的胡同巷道里转悠,找个人家换取一些衣物或是钱财。那女人冲我拘谨的笑了笑。“你吃你的,不够锅里还有,你不用管她们的”。母亲笑着安慰那个女人。女人吃完了饭,要留下老母鸡,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要,说老母鸡还可以下蛋,卖了补贴家用,又翻找出两件她半旧的衣服送给了那个山里女人。姐姐们都说母亲心太软,被你女人骗吃不算还白搭上两件衣服。大概过了一周,那天下着小雪,房门被敲开,女人站在门口,身上背着一口袋洋芋。母亲看着那女人,眼眶潮湿了。女人走的时候,母亲身上刚买的新衣服也送给了那个女人。姐姐们没再说什么话,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母亲和雪花一样的美……

 

坑越挖越深,棺木完全露了出来。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随着塌陷的棺木盖也一同陷下去。腐烂的棺材板一块一块的扔上来,我睁大眼睛寻找着母亲,可眼前除了厚厚的泥土什么也看不到。此时我既想看到母亲,又怕见到母亲。帮佣的那个人小心的除去母亲身上的尘土。母亲露了出来。骨头被腐烂的衣服裹的黑乎乎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难道这就是我那白净,温和的母亲吗?怎么会是这样?悲伤让我忘了人尸体是要腐烂的,腐烂后便是一堆白骨。啊,人啊人﹗不管生前多么的伟大,辉煌,不管你是贫瘠软弱的还是富裕坚强的,一切的归宿都在这黄土之下。

 

母亲的骨骸轻轻的取出,放在提前买好的小棺材里。棺材的底部放了四块砖茶,意思是干净,清香之气。尔后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再罩上一层红布,母亲的骨骸按人体构造排放在红布上,身上又铺了一层棉花,用红布裹好,盖上一块大红的锦缎背面。弟弟和帮佣的人用筛子将棺材里面的泥土筛了一遍,仔细地拣出手指的骨节,连最小的手指甲盖也没有放过,都放进了新棺木里。母亲的头始终是露出来的。

 

总以为母亲的头骨也会像看到的死人头颅那样骇人。默默地看着那颗头颅,眼眶大概被泥土填满了,并没有空洞的两个窟窿,牙齿完好无损,那么的安详。哦,也许这该是我看到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头颅,我的母亲﹗

 

时光漫长而又短暂。仿佛昨天的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里,生命的轨道到底有多长?这一切都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面对着母亲的尸骨,母亲就像流星一样璀璨过,像烟花一样的绚丽过﹗
 
从小我是在母亲的护翼下长大的,直到我的婚姻开始的那天起,我和母亲越走越远了,母亲和家里的姊妹们是极不看好我的婚姻的,我和母亲的隔阂也越来越深。一次在路上碰到父亲说,你妈挺想你的话,我心里嘀咕,去了也没好脸色。心里这样想着,脚还是不由得移到娘家门口了。母亲依然是那样的表情,平淡而冷漠。只是那件暗花的棉背心已经穿在母亲的身上了。那是一次县城里来了服装展销会,我和爱人逛展销会的时候看上的一件棉背心。暗碎花,很漂亮。母亲怕冷,穿上她一定会很暖和。一问价格,四十元,这对当时的我四十元真的很难拿出手来的。我犹豫着,爱人说,买吧,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的。买了那件棉背心回家送给了母亲,母亲并没有按我的期望把棉背心试穿在身上。没想到突然回家看到那件棉背心穿在母亲的身上的时候,我心里一阵潮热。姐姐和哥哥们悄悄地告诉我说,我们给妈买的衣服比你的贵多了,可妈却一个劲儿的说只有小丫头买的棉背心,前心后背都热的很。听了姐姐们的话,我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眼睛湿湿的。

 

母亲始终过不了一个坎,那不止是对我婚姻的失望更是对我失去工作的失望。我知道母亲对我多病的身体充满了怜爱和疼惜,疼惜里还有着怨恨。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是她最抱有期望的孩子,然而是我无情的毁了母亲的期盼,撕裂了我和母亲之间的那条亲情的纽带﹝我一直认为母亲对我是爱极生恨的﹞,我和母亲之间的摩擦在时间的河里不时的碰撞出小小的浪花来。母亲在床上躺了一年多,即使我时不时地硬着头皮去看她,她高兴了就和我说几句话,不高兴了便撵我走。我始终不明白的是她的善良和宽容给了别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她最小的女儿呢?难道我真的犯了不可宽恕的罪过吗?我总是望着天流泪,直到流不出眼泪来。
 
母亲是在十一年前的正月初四没有了的。早上大概八点接到弟弟的电话,弟弟哭着说,妈妈没有了。听到这个噩耗,我没有哭泣,穿好衣服,回娘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竟然乱急了,不知道母亲此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也无法想象看到母亲我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悲痛?还是冷漠?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家里悲痛欲绝的哭声。走近母亲,握住母亲皮肤薄如蝉翼的手时,两滴泪水滑落在母亲的手上后,泪腺就像干涸的井,流不出什么了。望着姐姐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我强迫自己流泪,不管怎么努力,我真的流不出一滴泪来。我暗骂自己的冷漠,无情,骂自己的虚伪,卑小。

 

初五的早晨,母亲就下葬了。阴阳先生说母亲疼她的儿女,不忍让儿女们受冷寒之气,才选了这样的日子下葬。我听了不以为然。攢三的头三天,我的心就像死了一般,只是机械的守在母亲的遗像前点油灯,印冥钞。就在母亲下葬的第三天早晨五点左右的时候,我正在印冥钞的时候,突然听到弟弟的叫声,跑过去一看,弟弟说他梦到了母亲,我抱着弟弟的头埋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弟弟说,妈妈来了,说她要走了,还说以后让他们不要惹我生气,说我身体不好的一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以安慰弟弟的话。这时父亲跑过来说,你快去看看你孩子他爸,他在哭。跑过去一问才知道,爱人说他也做梦梦到母亲来了,和他说了很多话,嘱咐他一定照顾好我的话。此时,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跑进里面的小卧室里,积蓄了很长时间的泪水就像决堤的大坝喷涌而出……母亲呵母亲,您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您依然爱着你的女儿,就像女儿一直深深的爱着您的一样的。
 

母亲走了,走在糖尿病并发症上。我知道,母亲是累病的,生病期间依然吃着杂粮,家里的大米,白面永远是留给孩子们的。母亲啊,假如真有来世,我愿意做您的母亲,让我好好的照顾您,爱您!

 
 空气的温度越来越热,炙烤的脸红扑扑的。棺木盖慢慢的合上,我再一次的看了一眼母亲,我好像看到母亲笑了,笑的很平静,很温暖。总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多少会对母亲的情感淡薄一些的。尽管母亲常常出现在梦里,但那毕竟只是梦。当我再一次看到母亲,骤然间我明白了,亲情是这个世上任何东西也不能割舍的了的,遗忘的了的,即使她已化为尘埃。 望着兄弟姐妹们凝重的脸色,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失神的眼,感谢母亲,让我懂得了亲情的重要,懂得了泪水在某一特殊的环境里的特殊的意义,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比亲情更重要的东西呢!

 

……

 

驻足在母亲的新碑前,肃穆﹗三叩首,让天堂的母亲再别无牵挂,您的儿女们一切都安好﹗望着漫天飘飞的纸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以特别的方式,把我如火的温情送呈活在天堂的母亲,一切安好﹗

 


 

—微信号:qhds2014—


单玉玲,文学爱好者,诗歌散见于报纸和刊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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