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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州阅读】清明祭父 作者:许进文

2022-05-04 20:07:18

清明祭父

作者:许进文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怅望故土,追思沉沉;

衷心眷眷,热泪淋淋;清茶一杯,纪念父亲。

父亲在世,务农为本,不抽烟不喝酒,嗜茶终生。家境贫寒,茶梗茶末,铁罐薪火熬煮,偏好这口。常言:“我向茶叶要精神哩!”然为子之职,供养全家老小,虽节衣缩食,仅能供砖茶耳。而今,龙井普洱碧螺春,家藏数种,老父却长眠三十有二年矣。呜呼!遂数十年间,上坟添土,烧纸上香,必先敬热茶一杯以祭奠父亲。哀哉!

今当清明,我在热气飘升、茶香缭绕之中,思绪随着上升的缕缕清香飞回故乡的往昔——

父亲的一生,是多灾多难的一生,是吃苦耐劳的一生,是爱儿如命的一生。

父亲身为长房长子却命运多舛。然而,可谓“吉人自有天相”,又都能逢凶化吉,实为不幸中之大幸啊!

在不满周岁时,他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看着奄奄一息挺命的他,二老双亲只得垂泪给他穿戴整齐,放在推土车上,盖好小被子等他断气。也是二老爱儿心重,我奶奶竟夜梦骊山老母降临,说你这是个金娃娃,我就赐他一身彩衣吧,你们要好好抚养。她惊醒后,连忙爬起来去看,兴奋地抱起哇哇大哭的她的爱子放回热炕上。二老双亲喜出望外,百般调理,好了。可就是周身长满鱼鳞廯,(夏天蜕皮,冬天又长,终生如此。)就应梦而取名金娃。当时人以为怪,他也就失去上学的机会,终生务农,成了家里的“长工”了。

父亲青年时便精通各种农活,吃苦耐劳,性情倔犟。有一次,他赶的大车因牲口受惊而撒欢地狂奔,他急忙跳下车,顺势左手抓缰绳,右手攥紧车辕的强橛,双脚跐地拼命向后倒跩较劲。不幸被牲口踩脚倒地,车轮从跨部辗过去……家人飞快的把他抬到接骨大夫家中抢救。结果是伤筋未动骨,他躺在炕上喝了一个月汤药,就闲不住了。庆幸他又逃过一劫。

一年后的一天,父亲刚从地里回来,正在卸牲口就被抓了壮丁,不容分说就直接被带到县上关进黑房子。一家人立刻就炸了锅,慌乱起来……幸亏我那当过相约的二爷,他赶忙打点行装直奔县上。他打通关节探得消息,又设法见到我父亲,嘴对耳朵交代几句后,就又上下打点,“叩拜”那个上司,陈词:长官们抓错人了,他就是个被车辗过的瓜娃,还得了一身皮肤病,也就只会牵个牲口拾个粪。长官不信请问县上师爷,这是保状——我愿意掏钱赎人,请长官明察定夺。那上司见钱眼开,见又有人作证保人,就叫我父亲来,看了卷着裤腿敞着怀的我父亲一眼,手一摆说声回去吧。就这样,就在那部队开拔的前一天,我二爷领着我父亲回来了……

父亲平生性情急躁,耿直倔犟,争强好胜,不肯服输,干活不惜力,饮食无节制。

父亲是庄稼行里的把式。他干活是个急性子,一大家子人割麦子,总嫌人家慢,每一趟总是超了一个又一个,第一个先到地头磨镰,再咕咚咕咚喝几口凉麦仁汤又割上了。他推粮、推柿子、贩枣,总见不得前边有人,非得超过人家不可,超过了又有人,就又要超过……唉!可怜父亲,大路上有的是推车担担的,何苦呢,你咋就这么死心眼啊!

夏收碾场,十几个人就数父亲最忙活,摊场、翻场、起场,放下杈把弄扫子,整个人连轴转。特别是推大尖杈摞积,为的是把麦草直接送上积顶,他招呼两个顶的助手跟他一起快跑,随着一二三的口令,他就一下子趴下身躯,让杈把紧挨着地而杈头高扬,两个助手趁势一股劲就把麦草顶上积顶。要扬场了,他就头戴草帽,弓身猫腰掠扫子,把还带着糠皮落在麦堆上的圪扎一茬一茬地掠到一边,全然不顾纷纷落下的红麦颗暴雨般一阵一阵的砸在脊背上,还及时冒着麦糠弥漫去倒项,把麦和糠分出一道项来。

吃晚饭时,爷爷说,明早还要摊场,提前先去几个人把麦糠推到场角再摊场。吃罢饭,父亲就去看场。他一个人闲不住,就去倒腾那麦糠,心想着倒来倒去多麻烦,就用地轱轳车子架上大散麦笸箩,一趟一趟,装装推推卸卸,全都倒入园子的麦糠窑里……唉!可怜父亲,因饱食出力,出汗受凉,得了重感冒。你咋就这么死心眼,一点不爱惜自己呀!大忙天,他还是硬撑着,心想着出几身汗就好了。终因患重感冒而仍不惜身,导致支气管肺炎,后来转成慢性疾病。到分家时,就落得个常年咳嗽、气短、吐痰、哮喘,时有咯血的病身子,那时中医叫痨病。到建社时,才只被评了个七分劳力,他仍不遗余力挣工分,这才常熬罐罐茶喝,还说:“我这是给茶要精神哩。”他仍然是饮食无节制。吃饭尽饱,到了晚上胸堵腔子疼,咳嗽上不来气,自己骂自己没血!可是,端起饭碗来就又不管不顾了,常常吃得头冒蒸汽,汗湿衣衫……

父亲一生克勤克俭,爱儿女胜过自己。

父亲因身患鱼鳞廯而又不识字,这几乎成了他的短头。常常遭人白眼,被人揶揄、欺负,以致他在人前说不起话。可是,至我兄妹相继出生,被人人夸赞说生儿育女该门户;我母亲又由劳动模范当选大队妇女主任。此后,人们这才对他另眼相看,他也自觉得活的有了尊严,正如他说的“活得风流了,有指望了。”他特别疼爱我们,我记得他常常把我“驾马拱着”(让我起在脖子上)看戏、逛会、在村前村后转悠,还给我们逮蚂蚱,灌黄鼠……后来,他宁肯省吃俭用饿肚子,甚至吃扁豆糠、红薯蔓,也要勒紧裤带供我们上学读书。

有一年,他去宝成铁路探望在那儿工作的我叔父。他回来时把给他的盘缠都买了簸箕、西瓜和饼干,就从马嵬车站饿着肚子背回家来,一进门就要吃要喝。母亲埋怨他,背着西瓜揣的饼干不吃不喝,真是个‘穷松鬼’!他却笑呵呵地说:“给娃们家吃了心里头痛快,娃们正长哩!喔燕雀咋都给碎子儿叼食哩嘛!”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队里牲口减少,人们吃面要自己推磨子。父亲总是说娃们家嫩胳膊嫩腿儿的,非得自己用腰带拉磨椽子,让我几个用扁担挂着磨橛子轮换着推。他疼儿女就猛拉,我们更疼他就猛推,不几圈磨子飞转,大家都汗流浃背,他更是咳嗽喘气。于是,就停下来“谈判”。——让他歇着他不肯——这才一致同意都慢慢的,‘不怕慢,单怕站嘛’!可是,不几圈磨子又飞转起来……“停!”我止住大家说:“呀!爸!你还没熬茶呢——”他一听到茶,瘾就上来了,说:“你们先歇着,我喝了茶再推!”他一走,我们就急忙推磨罗面……

有一个星期天,因为返销粮还没下来,我只背了两天的野菜馍就去上学了。母亲说等粮食下来就给我送。周二晚上,全校师生在后操场看电影,看着看着,操场上传出不和谐的喊声:“灵~子~~娃~哎~~~~!”我噌地站起来——这是我爸熟悉的叫声!——就闻声跑过去。“灵~~子——”“爸!你来了!”没等第二声喊完,我就到他跟前了。他大口喘着粗气,左手提网兜,小盆里是菜疙瘩,右手提了一口袋坨坨馍,是伴着野菜烙的。我们回到宿舍,他就说:“馍不好,我娃你可要吃饱奥,不够了再送!爸回去呀。”农村的学校,学生们都是睡通铺,更不要说招待所了,我只得送他回去。路上,我才知道,他怕耽误挣工分,擦黑就赶二十几里路到学校给我送馍,然后还要赶回去,明天还要出工。我们说说话话就到了王居村,他催我回校,我坚持要送他。他说:“怕啥嘛!爸有煞气!蹲过黑房子,打急起泔河背过沙子,半夜圡壕里打过狼,啥事没经过?你回你的!”拉拉扯扯着就又走到原上,在七疙瘩塚的高木塔下仍难分难舍。我忽然想我姑家就在南边不远的杨定村,可以在那住一晚。经过一番争执,直到他答应了我的提议后才分别。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还是怀着忐忑不安回校了。

1964年,我高中毕业,考上延安大学中文系。接到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父亲更兴奋,不住的念叨着:“我娃给先人争了气,给爸争了光!咱祖上到我七代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咱大马村有几个?”……学校9月1号开学,可是,8月20日,却天降大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一家人又都愁死了,这真是“十年不下雨,仍有怨雨之人。”到了24日上午雨停太阳出,父亲就催着收拾行李、烙锅盔准备当天搭火车。母亲担心几十里泥路不好走,父亲说:“没事!老人都说‘二、八月,立马等道。’我拉架子车送娃到马嵬车站!咱们是赶前不赶后,到明儿再下雨可咋办?”

吃了午饭,我父子俩就用架子车拉着铺盖箱子出发了。果然,一家人出了村子,大路光光的好走多了。告别母亲弟妹,我硬让父亲坐上车,拉着向南疾行。一路上,父亲东一句西一句,断断续续的想起一句就说一句的叮嘱我许多话。其中最完整的就是,出门在外与人交往,皮张要厚,不要小气;不要贪便宜吃了大亏,“外边贪拾囫囵雁,自家丢一窝大母鸡!”——多少年来,我就牢记着他这一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他的名言。

到了马嵬车站,天已麻麻黑了,一问,还得等两个小时才有车来。买了票,我就催他趁早赶紧回去。他不肯,说:“我送你就是要送上车,才能放心回去,要不,我给你妈咋交代?”我犟不过他,只好商量咋办!我劝他干脆不要回去,找个小旅社住一晚,天明再回家。他说他好办,在车站里睡架子车,还有人值班哩!我执意要他住旅社,拿出两片锅盔和钱对他说:“你要不住旅社,我今儿也就不上车了,陪你到天明再走!”他只得接过锅盔和钱说:“好吧!我只要一片就够了,这一片给你,出门在外的。”在我们推让时,人家喊进站了,他顺手把锅盔塞进我的背包,就帮我搬行李,送我上车。

火车开动了,他朝我喊“记着我的话~~”我回应他“住旅社~~

”……车过兴平,我有点饿了,就打开背包,啊!我惊叫起来——父亲趁乱又把钱和锅盔都塞给我了——我心头猛地一颤,随着火车轮加速的撞击声也一阵紧一阵地狂跳起来。“爸!”我本能地把头伸出窗外朝后张望,泪眼朦胧中只见沉沉黑夜里几星灯火向后飞逝,白雨刷地瓢泼下来,“爸啊?”我霎时心如钢针乱扎,慌乱起来,想着我爸身无分文流落车站,雨夜寒灯,举目无亲,孤身无依,又饿又冷,如何能熬过这漫漫长夜呀!“爸啊!”不由得泪如雨下。雨水,泪水——模糊一片;身冷,心慌,坐立不安……

可谁又能知道——后来从家信里得知——我可怜的爸爸,仍未改一跟筋的犟脾气,他竟冒着大雨拉着车子连夜往家里赶,到马嵬坡时,天黑雨大,坡陡路滑,他硬是倒背着架子车,艰难的爬行着上了马嵬坡的呀!这一幕像钉子一样钉在我流血的心上!

“爸啊!我可怜又可敬的爸爸!儿子终身也报答不完你的大恩大德啊!”

……

我毕业参加工作后,就曾多次接父母来城里住,他们总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事,说是住心慌了,就要回去。因为父亲的身体情况,我就特意请延大医学系毕业的朋友负责,给他做全面的检查,精心治疗。怎奈年事已高,不能再参加劳动了,仍然爱喝罐罐茶。

就这,他到六十岁时和茶友喝茶,人家都激他,老太爷,把你儿孝敬的好茶叶拿出来吧!他就卖派起来,说:“这有啥嘛!我如今是有几个带手表的手挣着倒尿盆的人咧!”就从怀里掏出普洱砖茶,“来,都熬着尝尝!你嫑看我这烂杆病身子,喝着茶就有精神!这些年,我还把多少光棍好汉都陪下去了!”他一边说,还搬着指头一个一个指名道姓的算着……

从父亲1985年去世到现在已整整三十二年了。父亲的身形笑貌时时浮现在我眼前,父亲的话语、哮喘时时响在我耳畔,父亲的精神将永远鼓舞着儿子做人、生活、工作。

父亲永远活在儿子心里。父亲的英灵与世长存!


长男许进文2017年清明节和泪追思 谷雨节再改于唐韵三坊曲直斋

                          



作者简介

      许进文,笔名许劲文,网名灵子一诺。乾县薛录大马村人。中共党员。终生从教,先后任教于咸阳国棉八厂子中、铜川师范、铜川职业技术学院,已退休,凡原职称称号已成过去。爱好广而不精,教啥总喜欢下水折腾一番弄点响动。已逾古稀好怀旧,图个老有所乐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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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顾问: 袁富民  解彭山

艺术总编: 火   焱

文字编辑:高山雄鹰  三秦月  侯菊梅  陈海燕

制       作:蒲宝库    晨 风   阿 利  李 群   陈 艳

本期编辑:火    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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