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汉新东方学校宋逸轩老师
我的生活大抵分为两种状态：一种是工作，一种是非工作。第一种占到大半，第二种比例不大，类型或是在家中休息，陪伴家人，闲时偎着阳光读几页书；或是出外行走，有时是旅游，有时是旅行，前一种落个身心俱疲，后一种图个心里宁静。偶尔约人喝杯茶或咖啡、逛一天街、打一次球，爬一座山，都是极其屈指可数的。但就在这为数不多的非工作时间，我近来养成的自我约束是尽量远离电脑，偶尔偏执时甚至会强制自己关机，虽然也常被迫破戒，但终究我还是下了决心的。毕竟，人生总有无奈时。
前几天陪家人去了趟西安。顺道先去了陕北，最后留给西安三天。原因有三，一是西安的历史太厚重，怕轻薄的自己掂不起来，辱没了丝绸文明和帝都威严。二是陕北是父辈和祖辈口中时常念叨的红色记忆，我至今未曾领略。三是我曾在山西工作过三年，离开时有三处未至之遗憾，壶口、大同和榆次。此次往延安，离壶口近，虽季节不太合适，但是顾不上了，执意要去了此一愿。
武汉到西安的高铁只需四个多小时，西安到延安的动车只需两小时，也就是说，从“九省通衢”的武汉到革命圣地延安只需六个小时，这在十多年前都是难以想象的。从武汉过去，经河南到陕西，一路上从初春的绿意乍现到荒凉的山脊、光秃的树枝再到满目的黄土高原，从中南到西北的视觉推进，仿佛摇得兹兹响的旧电影放映机，慢慢带你回到老一辈的年代。
延安的火车站挺气派，也有特色，像是革命圣地。出站时有老乡挎着篮子瞅着我问：“旅游的吧，买点枣儿？”我冲他乐：“老乡，不了，我来参加革命的。”这话说的太没脸没皮了，走过去老远了，都无法直视自己。
其实，延安并不是旅游之地，因为一无令你叹为观止的风景，二无让你沉吟遥思的人文历史景观。这里除了有众多革命的足迹，还有一刮风就席卷漫天的黄土，迷得你睁不开眼、不得前行。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于这片黄土之地的好感和在这片贫瘠的几近一无所有的黄土地上怀着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斗志开荒耕作、运筹帷幄、为中国的未来艰苦抗争的革命者们的钦佩。如果说，来这里之前的我对于革命者和新中国并没有多少深刻的认识和理解的话，甚至有时候逆反的像是愤青，言语无忌。那么，当你于今天，2016年，站在这里，当你经历过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的繁华之后，80年后的今天，站在这片土地上，这片土地在经历了新中国、改革开放、以及新世纪的洗礼和建设，也只是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满目的苍凉与萧索，相对的贫穷和落后，饮食的单一，消费品的匮乏，环境的恶劣，出门后回来一身的尘土，你会想，80年前的这里，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当年若是我在此，面对茫茫黄土，漫天风沙，衣食无着，会感觉怎样的无望？再多的豪情壮志，再美的诗情画意，都荡然无存了吧。那份清苦之极，究竟需要怎样的信念才可以坚守？
一时间，肃然起敬。
一时间，原谅了好些曾久不能释怀的事。
从延安去壶口，三小时大巴车程。路上经过一个叫南泥湾的地方，是否是当年那个“陕北好江南”的南泥湾，我并不确定。但我喜欢这个地方，和其它人下车找厕所不一样，我下车直奔附近村里，各处转悠，早晨的陕北气温低，冻得瑟瑟，便学村里人，两手裹在袖子里，踱步前行。抬头望天，天那么蓝，蓝的毫无杂质。我找村里人买了一些小米，回来煮了粥喝，口感很好。
壶口瀑布据说是中国第二大瀑布，仅次于贵州黄果树。没去过贵州，不知那个模样。但看到壶口的一刹那，欣喜不已。笑我没见过世面吧。不仅是这个瀑布，我喜欢这里的山，这里的天，这里的黄河，有一种荡气回肠的美。黄河之水汹涌而下，在这里汇集，有激起千层浪的壮观，虽然这个季节的水流并不大。此处形似壶口，故而得名。壶口瀑布一半在山西，一半在陕西，陕晋共享此一处盛景，黄河人之福。
避开挤成一堆的游客，看到旁边有一只驴，头戴黄花，孤单的在一旁，无人问津。我走过去摸摸它，它抖抖身子，我吓得退了两步，怕它踢我。它却温顺，走过来蹭蹭我的胳膊，我伸手摸摸它，和它聊了半天，彼此都很高兴，走时它跟了我好几步，后被绳子拽住了，不得已退回去，默默目送我。
在壶口待了一下午，坐在黄河边的石头上，当然不能近了，怕万一失足被卷走了。望着眼前的蓝天、黄土、飞瀑，有些不忍离去。
从陕北回到西安，一路上都惦记着那片广袤的黄土高原。
前几天还算淡季，但西安的人流量丝毫不逊色于郑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或多或少影响了我的心境。我是个一看到人潮就感到晕眩的人，所以武汉光谷尤其是光谷地铁口、火车站甚至地铁2号线都是我避之不及的场所。奈何，西安的大多景点都是从西安火车站乘旅游巴士前往，叫人有些苦不堪言。想过像在锡林郭勒时一样包车几天前往各地，但考虑到花费、沿途风景以及相对便捷的公共交通，还是选了择旅游巴士往返。
西安的美需要退去汹涌的人群，站在古城墙的一角慢慢欣赏，任思绪遥想。你所看到的不再是破败残缺的兵俑和每一处景点的人流不息。不管是在骊山之巅，古城之上，还是华清池旁，法门寺前，又或是雁塔之下，碑林之间，你不能忽略的是那秦时威仪和大唐盛世，也有你可能会揣摩到的秦王内心的孤独和恐惧，以及你可能不会想到的唐皇的困惑与抉择。这座十三朝古都的厚重积淀，不是你我三两日可以品出味道的。
对于很多人盛赞的回民坊小吃，我想，如果你吃惯了武汉各大街小巷的美食，哪怕吃遍了户部巷的百余种小食儿，怕是很难再为它所动了。哪天，邀上一二北方好友，来一碗襄阳牛杂面，配一碗热腾腾的黄酒；或是来碗热干面，配碗孝感米酒；要么来份三鲜豆皮，配碗五芳斋汤圆；再不行来一笼汤包，炸个面窝，喝碗豆腐脑；或者就着豆浆，来个五香锅盔算了。也许，吃完了这些，你再不会那么惦记回民坊的炒米汤包羊肉泡馍之类了。
西北的天气干燥，水都喝饱了也无济于事，我在北方待过，可对这里的干燥还是毫无招架之力。最明显的感受是回武汉的那天，干裂的嘴唇一路上慢慢得以舒缓，也在不断喝水。到了武汉一出车厢，顿时觉得空气里都是清凉湿润的。也许，真正的南方人在武汉也是这种感觉吧。
不管怎样，西安这座古都呈现给我们的永远不是它本来的样子，隐于人潮鼎沸之下，它安安静静地，等待懂它的人，慢慢走近它，轻轻掀开它的面纱，虔诚的站立，眼光抚平它的沧桑，一睹它那耀世之荣。
这座古城，该在少人时来访，天地之间，只你与它，你们的对话，默于心间。
可是，哪有这样的时候？
其实，
大多时候，你改变不了眼前的世界，你只能改变你的内心。
让心静下来，你才能欣赏到别人看不见的风景。
文章来源：早安，新东方（第2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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