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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于粗茶淡饭 | 鄞珊

2022-07-23 04:33:58

萝卜干加番薯粥,用酱油下番薯粥吧,我换口味时大人却吓唬我说这样容易打嗝,一提打嗝,我有点退缩,但酱油下在饭里有点酸酸的感觉...



(1)


 

我关心煤炭炉上升腾的那一大锅粥之后,会有什么“噼里啪啦”的食物炒响我的晚餐。

 

粥是永恒不变的主题,中午有时加上番薯在里面煮,那便意味着只能嚼萝卜干。外婆说吃番薯肚子有胀气,必须用萝卜干消食,所谓一物降一物,我的耳朵灌不进这许多道理,只是萝卜干那点咸味和香气把这淡淡甜味的番薯稀饭给送进肚子便足了。

 

甜的番薯送进肚子,便够了。

 

吃多了番薯,便开始打嗝,打嗝是很难受的事情,我对它无能为力,继续自己玩耍,只是打嗝的时间长了,连大人也看着难受,外婆倒了点开水,让我过来喝,说是能止嗝。一直喝一直打嗝,喝了三碗,好像止住了。

 

不一会儿又开始打嗝。

 

我拒绝大人再给我灌开水,肚子里已经装了好几碗,打嗝却是井底的喷泉,源源不断。这毫无作用的方法,一直被大人领着一条道上走到黑。不比萝卜干下番薯粥,在肚子里就已经把那胀气给消解了。

 

萝卜干加番薯粥,用酱油下番薯粥吧,我换口味时大人却吓唬我说这样容易打嗝,一提打嗝,我有点退缩,但酱油下在饭里有点酸酸的感觉,这感觉在碗里与我对峙着。是不是大人吓唬的作用,我脑子里的思维开始梳理不清,回想自己每次打嗝是否因为下了酱油的缘故。

 

萝卜干,番薯、酱油……组合和分解,我分析着大人们的理论,番薯还不如南瓜可恶。每当尾叔园子里的南瓜成熟了,他会摘下最大最好的南瓜给我们家松过来。为尾叔不仅是我父亲的同事,我们还有一层更亲的关系,他是我姑妈的侄子,所以,虽然是同一个单位,跟我父亲差不了几岁,他见我父亲还是左一声“阿舅”右一声“阿舅”。弄不明白他家的南瓜咋这么大,一个有十多斤二十多斤,我们家经常前一批南瓜还没吃完,后面又送来了。靠门的地方经常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南瓜,一个粉红嫩绿的,父亲会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今天要吃哪个?虽然我很厌倦吃南瓜,但面对家人的餐桌的选择大权可以掌握在我手里,我乐得屁颠屁颠地数着一个个南瓜。南瓜的造型实在是好看,有那种葫芦状的,上面小下面大,跟这个一个瓜蒂。

 

我掩饰不住对一个个南瓜的喜爱,我把它们从大到小排成一队,领队的南瓜是个威武的大将军,高大帅气,往后排的越来越歪瓜裂枣了,但排在大将军后面就越显得可爱了,它们像一个个不懂事的娃娃兵。

 

我是元帅,数点着我这些兵士,喜悦充溢,只有到了中午,在铁锅里变成南瓜粥的它们才让我幡然醒悟:我得面对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这些颜色调和的东西一进我的眼睛,我的胃马上抗拒。

 

外婆一直说,下了葱花,你闻闻,多香!

 

连葱花我也抗拒了。

 

尾叔的这些南瓜,可以顶我们家半个月的粮食,又不需用钱买,所以,在我们家,就一直盈余着,锅里若有剩饭,必定是南瓜粥。门口的南瓜队伍一直能调兵点将,偶尔缺一个兵士,马上会有候补顶上。

 

没有比南瓜再难吃的食物了。我断定。

 

班主任老师很疼爱我,她教数学,某次为了辅导我参加学校什么项目,在学校办公室辅导我做题。中午,她家里送饭来了,是南瓜粥。她热情地拿来另一个碗,打算分一碗给我,我一直推让,她还以为我是羞涩,羞涩是真,但对南瓜的讨厌更是主要原因,那一刻,我的老师给我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我的老师也吃这个东西,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

 

回家我把这个发现当新闻发布给全家,很自豪,很荣幸。虽然不知道那种荣幸感从何而来,但姐妹们听得张口结舌,足以让我的沾沾自喜爬上椅子上。

 

那一天家里的南瓜粥却不难吃,很顺畅地滑进我的肚子里。

 

喝完南瓜粥,我抹一抹嘴,发觉以前一直错怪了它,其实南瓜的瓢一丝丝的,柔软如棉花糖,若没有硬皮,加上糖,还是蛮好吃的。虽然父亲一直这样说。

 

我比较喜欢甜食,南瓜加番薯,家里若这样搭配,必定是加上红糖,那样的粥我是比较能够接受的,虽然我拼命用饭勺挤出锅里的甜汁,就为了品尝那浓浓的甜味。在和南瓜相比较的一个锅里,番薯显得美味可口了些,我会尽量挑出番薯吃。

 

南瓜加番薯粥,总比单独的南瓜粥或番薯粥来得丰富而委婉,况且是甜的,我可以在南瓜里挑番薯,在锅里挤汤汁,同时把南瓜的瓢挤进勺子里,又不用吃南瓜的肉和皮。、

 

我还是喜欢南瓜番薯粥。

 

家里能吃从各种南瓜中吃出不同的品质不同的口感。有的煮出来很水,有的很黏,当然是黏的好吃。黏的就像过年做的绿豆馅。


 

家里的南瓜一来就不会间断,尾叔家的瓜棚大着呢!看着家里堆积的那么多南瓜,我开始恼恨尾叔了,若不是他家种那么多南瓜,我家顶多就吃番薯。

 

看着他又扛着一个大南瓜走进我来,笑嘻嘻地叫住我,我马上扭头假装看不见。进来便罢,还扛那么大的南瓜!我们得吃多长时间?虽然如此,我还是偷偷瞥一眼他肩膀上的南瓜,那么大的一个,父亲得分几次下锅?是要加在米饭中调还是单独熬?我暗暗琢磨,若是那种黏黏的,外婆或许会切半个给邻居竹篮婶家,假惺惺地说“这是好吃的品种”把它送出去,竹篮婶若在推托之后把它留在家里,那时我会如释重负。

 

所以,对于尾叔新来的这个大南瓜,我也不用太担心。

 

完全不用担心的是爷爷的瓜棚,爷爷的瓜棚也结南瓜,幸亏那边的人口多,要不然他也会让我扛些回家。他爬梯子摘南瓜时会在上面问我:要不要摘个给你?我感觉在下面答应:尾叔已经给我们好多个了,一个个好大!

 

我拼命把爷爷这边的瓜给比下去,让他断绝了给我们南瓜的念头。

 

在爷爷的瓜棚看到那些南瓜,我是很轻松的,一副袖手旁观的感觉,因为它们与我无关。所以我能欣赏它们从娃娃到大人的一棚子戏,它们热闹地蓬勃在爷爷自己搭的竹棚上,有的躲藏在某些荫暗角落,与我捉迷藏,我也能把它们找出来。

 

趁爷爷在上面摘,我偷偷在下面采一些南瓜花,那些黄色的花,一个个比我的巴掌还大,金黄璀璨。撕开花瓣,有黏糊的泥状流出来,粘了我的手,只好拼命擦在南瓜叶子或是竹子上,回到家,手还是黏糊糊地。

 

南瓜花因这黏液而毫无可爱之处,甚至因阳光跟花中那些闪烁的黏液碰撞,而让我的胃升起对抗的胃液。

 

我一辈子讨厌南瓜,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它总是吃也吃不完,霸道地占据着我们的胃。


2)


 


这世界是我最先吃的番薯叶,我一直这么认为。没有谁吃番薯叶,虽然没得吃的,但人们不会去吃它。

 

那是猪吃的。

 

镇上的人都这么认为。

 

所以我开始吃的时候心里面还有点坎坎,有点见不得人,既然是“先生”(医生)说的,那理由开始堂皇起来。几个伙伴跟我去摘番薯叶一点也不难,简直小菜一碟。所以我们尽管摘那些很嫩的,这东西满坡都是,猪恐怕都吃不完的。只要我们不连根拔起,没人管我们理我们的。

 

番薯叶煮猪肝。窝里开水这么一烫,下点盐或鱼露,浓浓的汤翻滚着肉的香味,叶子的绿色化在汤里,它是一道绝美的菜!

 

就这么简单,那老医生开的方子,就冲着这方子,我的病显得可爱极了,它居然开拓了一道美味的菜肴。自从我在玩耍中突然失去视力,被伙伴牵着带回家后,我每天就对着这美丽的“药”。一碗热腾腾的番薯叶煮猪肝汤,连汤带肉吃下去,谁不会?几次下来,我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我自己奔奔跳跳去摘番薯叶治自己了,猪肝嘛,外婆在猪肉摊跟他要一点,或是买猪肉时顺便切一块已经足够了。

 

这一碗美味根本不用半点成本,况且能治疗我的眼睛,所以大人迁就着我。其他孩子又不会跟我抢。

 

我并不担心我的视力。大人的担心在我的感知之外。我渐次开拓番薯叶以外的范围。那些藤,前面的一截是很嫩的,剥了皮,煮起来有着脆脆的口感,另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番薯叶的味道很低调,就像它沉沉的颜色,一声不响,不像金不换,绿得响亮,香得招摇,所以家家户户几乎种着它,炒田螺炒薄客,哪家只要拿几片炒下锅,街坊邻里都知道他们家这餐的菜色。当我习惯它作为佐料的时候,我一直不重视它,直到某次在母亲带我去做客,他们的晚饭热火朝天,主人热情地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往我口里塞。鸡蛋里混合了一大堆剁碎绿菜,加上一点肉。这样的煎鸡蛋从进口的一霎那一股特殊的浓香即冲鼻而出,直至五内甘怡俱至。

 

一股浓浓的香味直到我走出他们的大宅院,走出那弯弯曲曲的小巷子,还留在我的唇齿间。

 

那股香味,走过了很多的时间一直在我的口里晃荡,以至在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家里很多菜肴比不上它,包括时节的盛宴。我跟妹妹说,我没吃过这么特殊味道的东西。那绿色的菜就是金不换,一盘煎鸡蛋因为金不换的绿叶而金碧辉煌香气璀璨起来。金不换在潮汕很贱生,叶子摘了马上就长,春夏天雨后,更加疯长,叶子一转眼让你欣喜。破缸子破盆子就能种,门口后院都有人种。偶尔接不上的,炒菜时发现需要,母亲会使唤孩子去邻家摘一些回来。因为只是当佐料,几乎是四时都可以用,并不嫌弃它是否适时,是否老硬。若是当主菜,就像这炒鸡蛋,必定得春夏的时节,它的叶子正嫩,入菜恰时令。

 

后来吃过用金不换滚肉丝,知道什么可以反宾为主。金不换登堂入室,餐桌有汤,算是丰盛,那些用它做汤是具创意的。

 

一位熟悉的阿姨在晨练之后,经常手捻一茎抽着白花的金不换在鼻孔闻着,在我诧异的眼光下告诉我:这植物的药用很好,消滞开胃。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否正确,可这么多年伴随着潮汕人的金不换,熟稔得已忘记它的作用,就像街坊一位老邻居,骤然要你出叫他的名字才发觉几十年来从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


(3)



过年过节的鲮箭鱼像赶市,它们人口众多可比集镇的居民。

 

年关将至之时,鱼池换水,水被抽干,池里跳跃着条条银色的光。与池塘旁看热闹的孩子一样欢快。各种各样的鱼,草鱼、大青鱼、鲢鱼……那些大鱼最是先如篓,中等的、小的继续在不多的水里翻腾,最是雷同的就是鲮箭鱼了,他们比草鱼等“名鱼”小,比那些杂七杂八的鱼大,况且数量众多,它们在市场上是一门类,价格便宜,便宜得使我以为它们只是节日的垫底。实际上当它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我家菜席上时,我对它们是无可比拟的爱,那种爱很简单,是放在菜肴最底面的铺垫。


 

各种粿品热闹登场的另一端,就是带着菜肴腥味的它们了,鲮箭鱼是与卤鹅卤鸭等属于饭桌上的灯红酒绿,可惜,每次节日的大餐它们是上不了主菜席。价格是主要原因吧!但它的美味就像《红楼梦》里金陵十二钗的副册,那种委婉与曲折与正册的粉黛并无高低之分。在粿品的另一边,竹篾笾摆放着的是鲮箭鱼,一条条一般大小,绕着圆形的竹篾筐闪亮。


炉灶的火正旺,这边外婆开始把洗干净的白菜叶垫在竹篾笾上,密密麻麻的,鲮箭鱼一条条放上去,灶上大鼎里的水开始沸腾翻滚,外婆翻开盖子,把一竹篾笾摆放好的鲮箭鱼放上去,盖好木盖子,继续旺盛的柴火。估摸十来分钟时间,掀开盖子,鱼和垫底的白菜都以熟透。而大人只说鱼熟了,白菜叶子对它们来说就如竹篾笾,只是盛鱼的工具而已,熟不熟根本不影响它们的注意力,虽然肯定是熟透了。我对它们的关心,是因为这程序里,它们是大人弃如敝履的东西,是蒸鱼必须的工具,一次性用完了就得扔掉。

 

蒸熟了的鲮箭鱼连同竹篾笾一同放一边晾干,大人已经忙着下一笾鱼的起锅揭盖,趁着火候一鼎接一鼎的蒸。一个大炉灶生起了柴火,这是很浓重的事情,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这样的大动干戈,所以,炉灶上大鼎的程序早就排好了。准备的东西大早就排好了次序,生的熟的各自排着队,大人的手脚一刻也不得闲。不用等全部蒸完,前面的鱼已经退了热气,整笾全部凉了,这时候大人会把竹篾笾里的鱼一条条放进那黑黝黝的竹篮里,大大的竹篮分两层,可以装很多,装不下的还可以装其他的竹篾筐。大人在装鱼的时候我已经拿着大盘子守候了,刚才青翠透绿的白菜现在已经软绵绵褪尽了水分,剩下颓丧的绿,即使很大的白菜帮子也软弱有余,白菜叶子有的还紧紧粘在竹篾笾上揭不下来——浇上鱼露,这些便是我的美味菜肴了。

 

没有比这更鲜美的菜。

 

潮汕人没有吃凉菜(冷菜)的习惯,在这里好像是个例外。

 

吃透了鱼鲜的菜很美,带着浓浓的鱼腥味,甚至有着些许鱼鳞和内脏里流出来的东西,有着鱼胆苦味,鱼腥、苦味、白菜味,再加上鱼露的咸,这素食的味道很是到了极致。

 

在这时候这东西很是泛滥,没有人抢着,没有人要,它是丢弃的,所以我尽管挑嫩的白菜叶吃,吃剩下的大碗倒掉,包括碗里的汁液。

 

吃这东西我有着某种惧怕,有时得犹豫再三。饥肠辘辘的时候,它对我们的胃是一种考验,有时候又凉又鲜的白菜一进口里,胃口马上反抗。有过反胃呕吐的经历,使得我对它们一直小心翼翼。

 

蒸熟了的鲮箭鱼在寒冬里被北风沥得越来越硬,它们在竹篮里能呆上上把个月都没问题。因为它们登上餐桌的时间最慢,节日的尾巴才轮得上它们登场。但丝毫不丧失那鱼的鲜美,拿出来的鱼加点上姜葱蒜,和上豆酱,在锅里半煎煮,一道香喷喷的美味是续貂之尾。

 

卖田卖地,吃鲮箭鼻,说的就是鲮箭鱼头的好吃。

 

鲮箭鱼的好吃那得隔上一段时间的线段,况且主餐上的东西向来都没有多少意外的惊喜。惟有那垫底的白菜,在一年之中,只有蒸鲮箭鱼才有这么特殊的味道,它一直就在我的味觉中垫底。后来问了,为啥蒸草鱼蒸其它的鱼都不用白菜垫底?大人茫然,但我试图用白菜继续做其它蒸鱼的垫底,奇怪的是蒸后的白菜都没有那种蒸鲮箭鱼的味道。


直至后来在折腾美食文化,我穿梭在各种美味中,白菜的种类开始令我目不暇接,小白菜、大白菜、天津白……白菜的做的菜肴很多:豆腐白菜、鱼头白菜、腐竹白菜等等白菜佳肴,就是吃不出那种苦中带甘的味道(那是掏不干劲的鱼胆所造成的),对了,那鱼味菜味里还带着竹篾的味道。

 

我的口里生津,看来我需要把那所有的物品再重新演绎一次,即使没有那大炉灶大鼎竹篾笾,鲮箭鱼和白菜还是能从菜市场里轻易觅得的。

 

只是,人不可两次踏进同一河流。

 

 


作者简介

作者近照


鄞珊女,国家二级美术师,二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中国画学画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作品》杂志社美术编辑。广州画院特聘画家。已在北京、广州、东莞、汕头、佛山等地举办过多次个人展览。出版《蕙心兰质》《鄞珊兰花小品》《扇面时光》《鄞珊写意胭脂篇》《鄞珊—德兰斋清供图》《水墨·圣母》等画册。《刀耕墨旅》《草根纸上的流年》《闲茶逸致》《天籁跫音》《雁飞时》等文集5部。画作入围第十二届全国美展、获“广东省第四届中国画展”金奖、获广东省青年美展优秀奖(最高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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