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小 毛
母亲不在家，一直说要回娘家看看父亲，却一直没抽出合适的时间。
周日，阳光明媚，买了父亲爱吃的蔬菜、水果回到老家。和往常一样，他老人家早早地坐在公路边的小卖铺前盯着每一辆过往的班车，等着我忽然从哪一辆上走下来。
村子里正在修路，干净平坦的水泥石板连成一条蜿蜒的玉带串起左邻右舍，父亲边走边给我细细地讲着修路的规划、过程以及不久以后的景象。我感叹生活的富裕、社会的发展带给我们真切的便利和幸福。以前，每逢下雨回家，父母总是提着雨鞋站在公路边，等我们下车换上后很快用塑料袋子包起我们的皮鞋提在手里，生怕村子里那条泥泞不堪的路弄脏了儿女的鞋。
回到家，换下衣服，挽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打算为父亲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尽管我的厨艺很一般，但对一辈子一直受母亲照顾的父亲来说，已经算是很丰盛了。父亲端一个小凳，坐在旁边，一边看我忙活着一边给我讲着村里的事情，也不时问问孩子，说说大家小家。
院子里，阳光暖暖地晒在秋千上，丝毫没有冬天的感觉，只有角落里堆积的落叶提醒我寒冷的季节即将来临。整理衣柜，取出父亲过冬的棉衣一件一件晾晒在院里的绳子上。屋檐下、窗台上还零零碎碎放着用过的小针管、小木梳、穿过的小鞋，这些都是暑假里三朵金花留下的痕迹，以前我会将它们收拾起来或者抱怨母亲走时没有将这些东西收好，可是今天没有，忽然觉得，虽然院落里看起来乱了一些，但也许每次看见这些小东西，会让父亲想起自己最爱的小孙女们，想起那些逝去的闹嚷嚷的日子，从而会多一些幸福的感受，在又一个冷清的冬天。
我忽然很想拥有这种日子，住在农村，有自己的小院，种满花草，最好有童年记忆里喜欢的牵牛和葡萄架，放上一两把精致的藤椅，闲时晒晒太阳、浇浇花草，和亲爱的家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有父母的味道和气息是最好不过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为名利所累，不为世俗而恼，清静无为。
想起父母艰辛的一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为儿女奋斗了一生，将我们一个个安顿停当，到老来还住在三十年前的破土房里。好不容易盖了新房，母亲梦想中的三室一厅、带煤气灶的大厨房、带太阳能的卫生间， 可是却因为要在城里替儿女看孩子，不得不离家千里过起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年轻时的父亲豁达随性，肚子饿了，拿一蒸馍，路过地头揪几根绿辣子，吃的津津有味；他从不花钱买牙杯，拿一啤酒瓶磕掉一半插上牙刷、牙膏一用就是几年；和要好的朋友聚在一起包拳头大的饺子一人一碗，然后几个人挤在只铺着麦草的炕上畅谈到天亮，还不时感慨着生活的美好。如今老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要自己动手做一日三餐、洗里外穿戴。我们知道父亲是一个不修边幅、不好吃穿的人，而且后来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在母亲的照顾下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所以都要求随我们兄妹们一起生活，可他老人家就是过不惯城里复杂喧闹的生活，坚持一个人在老家。他怕母亲担心，就说：咱俩一辈子就剩下这两个任务了，你在城里看好孩子，我在农村打理好家事，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我听了又感动又心酸！
不到四点，父亲就不断催着我走，因为还要回县城接参加兴趣班的女儿，他怕错过时间。临走时，父亲从身上掏出一沓钱来，塞在我手里说是给我和姐姐的零花钱，让我去西安后捎给她，我不要，他很坚决也很生气的样子，我便没有再拒绝。我知道，我们都不缺钱花，而且父亲在家过着极其节俭的日子，但是对儿女他从来都要或多或少的给一些零花钱、包括过年时的压岁钱，就像小时候，家里经济那么拮据，他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四元钱在集市上给爱美的我买了人生中第一条花裙子，因为害怕被姐姐抢去，所以我一直在村子里从下午溜达到天黑也不肯回家！如今，条件越来越好，父亲的消费观念也许早已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不能再为我们买一件心仪的衣服，但他总是不忘给我们或者我们的孩子发些零花钱，因为在他老人家的眼里，我们永远是需要他照顾的孩子。
和往常一样，从不例外。每次父亲都要在公路边送我们上车直到班车消失在视线中才会离去。
站在熟悉而又亲切的村口，回头望去，记忆里那个百转千回望不到头的街道不复存在，下次回来，一下车迎接我们的将是花红柳绿的小公园，站在公路边一眼就可以望见那扇格外熟悉的大门，它将永远为我们敞开！
父亲说，村里修路，他和兄长都捐了一些钱出来，兄长自不用说，可是父亲捐的数目都有些出乎意料！我根本没想到连一碗羊肉泡馍都舍不得吃的他竟然如此慷慨！想当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为了让我们兄妹三人能够安心上学，他和母亲欠债累累，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帮别人收玉米，为了多干一点，饭时连家都不回，吃点干膜，喝些水又开工了！那是我脑海中最最刻骨铭心的一幕！我站在河渠的这边，晌午的太阳蒸的人喘不过气，方圆百里，没看见一个人影，除了我的父母！看着他们穷苦而又坚强的背影，哽咽的叫不出“爹！妈！”，我说我要走了，他们只招了招手，很快又埋头干活，好像迟干一会工钱就会变少一样。那也是记忆力唯一父母没有送我的一次吧......
如今，家里经济状况好多了，但父亲一如既往的节俭、仔细。捐给村里的钱是他老人家多少年的口粮啊！可是听着他说起捐款的事情，言语和表情流露出的幸福和自豪，我也被深深感染！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祝福他老人家平安、健康、幸福！
田燕妮，笔名：小毛，陕西扶风人。擅长演讲、诗歌朗诵，喜欢写生活随笔。用平实的语言记录生活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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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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