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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原创】邂逅华山革命道士

2020-11-21 21:29:55

【散文原创】


邂逅华山革命道士

 

古野

 

  清晨,群峰中喷薄出了太阳,刹时,整座华山成了幅画卷,山峦绵延、乳雾滚动、松林苍茫、楼亭飘渺……

  我站在落雁峰上,由近至远回望华山。东峰的赵匡胤下棋亭,周围还飘逸着缕缕白云;西峰挺立的苍松衔接着苍穹;往北延伸的苍龙岭,似老龙王力驼千钧的脊梁;而北峰的玄武殿时隐时现,和陡立的山岩云雾渲染一起,有点海市蜃楼的意韵。这个画面,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

  附近的一座旅社,那是夜里我的安歇处。返去拿起背包,我要往游华山最后一站去了,一眼可望见的峻拔西峰。

  高大的老道送我,站在旅社外石台阶上,朝我看着,我也扭头望他。他仍然没有戴道士帽子,光着肥硕的脑袋,一身宽大的衣服,似乎晨光里的一尊塑像,平静而庄重的神态,也成了我永久的印象。

  不定什么时间,有时在梦里,我都会看到晨光里他的身影,不由就想起那位革命道士。

  那年,我刚刚迈进十六岁的门槛,面前的世界,还是懵懵懂懂的一团云雾。

,离开初中的我,像一只飞游的虫子,抱着探索世界的心态,到了华山不远处劳作,参加一条通往山西铁路的修建。如果现在从华山车站往山西去,路过最长的一个隧道,便是我们当时工作的所在。不过,那时候,现在的华山车站名曰“孟塬”。

  时逢“五一”放假,我拿上背包,孟源车站买几个肉夹火烧,独狼似上了华山。那是好多年的盼望了!

  小时看过电影《智取华山》,华山的险峻传奇,我做梦都想上华山。几个小伙伴曾经策划过,悄悄撑黄河边的闲划子船,顺黄河划到华山底下,然后就爬上华山,看看解放军叔叔智取华山走过的路。那会儿,还以为华山邻着黄河呢。后来,邻村有大我两岁的几个同学,也曾做过华山梦,并具体实施了“弄船、划船,”结果差点被黄河大浪卷走,幸遇到一艘大船路过,才救了几个的小命。后来,询问附近曾在西安混过日月的老人,才明白华山根本不靠黄河,而且黄河里划船西行,还要闯过三门峡天险,浪头翻滚几丈高,老艄公那里也双腿打颤。联想邻村同学差点和龙王爷亲嘴,彻底打撒了那个雄伟计划,但上华山的事儿还是印记心里了。

  那天,我跟着人就进了山里,千尺幢百尺峡,年轻欢势,几乎是小跑着,就到了北峰。还专门冒了一番险,也没找到“智取华山”的路。那时,运动正天翻地覆,上华山者很稀疏,更没有谁讲解。也无人能解释我的咨询。

  于是,我又爬苍龙岭,过金锁关,中峰,先到了东峰。那会儿有点晕胆大,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专门去探险。

  手拉铁锁链,悬空悠过了“鹞子翻身”,到了东峰外孤山嘴上的下棋亭。听人说过,赵匡胤与陈抟老祖下棋,输了华山的地方。云雾里的传说,我实实在在看了一番。

  接着到了南峰,我又陡峭石壁上抓铁链下悬崖,脚踏铁锚杆,远远看了看老君炼丹洞。据说,铁锚杆上过去都有木板搭的桥,运动一开始,让革命下了深谷,只剩下了锚固在峭壁上的铁锚杆。人们腿软的地方,我都过了瘾。

  撒欢到腿酸了,看到了夕阳一团火,到哪里安歇呢?上山时没想那么多?回顾一路所见,不由心生忧虑。说是道教圣地,山坡上却扔不少衣服被褥,人说道士们都被赶下了山,弄到个叫桃下的地方,天天砸石子改造去了。这会儿下山?走着走着,肯定就黑了。而且,我还没有看过西峰呢,传说“劈山救母”的遗迹就在那儿,我对那个故事记忆很深。

  南峰上,卧着鳖盖似一块大石头,人说是落雁峰,我爬了上去。登高张望,发现附近一处房舍。想像如果没人,山坡上捡条破被,也可将就一夜。好在,带的肉夹火烧还有,寻找水坑喝点泉水,好在狼爬不到这座山上。明天不耽误看西峰,如果时间充裕,再去寻找“智取华山”的山路。玩心抵消了难处。

  走近那房舍,我呼喊:“有人吗?有人吗?”一连几声,里边走出了个道士,概有五十余。他站石阶上:“有事儿吗?”我问:“能在您这住一夜吗?”老道说“中!这里就是旅社,我是这里的革命道士。”我问价格,回答是两毛钱,管吃饭是一天五毛。

  霎时,心里阴霾被风吹去,眼前似升起温馨的太阳。突然,我又有点担心,这道士说自己革命,但是不是好人,如果他夜里杀了我,把我仍到山沟里,深山老林的,那我不就玩完了吗?为什么那么多道士被劳改了,他还在这里,会不会跑回来搞阶级报复?

  这时,他指着坐东朝西的侧房:“就这了。”我走了进去。但我还站着,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自我介绍说:“我真是这里的革命道士,咱们都是阶级兄弟。”说着,他拿出了一张证明,上写着——

  革命道士老张同志,担任华山南峰招待所长,特发此证明。

  下边盖着一枚红压压的公章。我记得那红章上字,。

  我的担心消除了,打量屋内,一床干净被褥,一张发白的木桌,便是那夜的卧室了。我一下倒到了床上,伸开四肢,享受有窝的幸福。香气扑鼻的干谷草味儿,似带我回到了秋天打谷场,洁净的夜空,星星点灯,听大人们讲着八百年的老故事。

  正在浮想联翩,老道又进来了,拿个本子,说:“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你是哪的人?上边要求让登记。”我说:“河南巩县。”老道即改平静的神情,也不忙记录了,笑着说:“咱们还是老乡呢!”我也惊喜问:“你老家也是巩县哩?”“温县,咱们隔黄河相望啊!咱那人好喝面条,今晚上咱就喝面条吧?对了,咱那里叫喝汤的。”农村里的孩子,不会讲究吃喝的,就应允了老道的意见。他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确实是累了,我竟然睡着了,梦里又回到了黄河边,看见一条大船,船上装了好多人,在汹涌的波涛里前行。这种风景,我到外婆家的黄河边,常常看到的。那村叫裴峪,是个大渡口,每天温县的过客很多。

  隐约听到了革命道士叫:“客,喝汤吧?”我醒了。一看,屋里已点燃盏煤油灯,小风里忽闪着,面条已放到了桌子上。那夜,香喷喷的面条解馋了,我喝了两大碗。我问老道,面条咋恁香哩?他说掺了黄豆面,说他最爱吃黄豆。每当吃黄豆,就想起了黄河滩,黄河滩黄豆颗粒大,一颗颗像珠子,他老家就挨着黄河滩。

  我去刷碗,革命老道坚决不让,说我是客,家乡的规矩,家务活儿不能让客干,这也是为人民服务。我暗想,真的遇到了革命道士,干活儿这么自觉。

  晚上,窗户外天空黑蓝,漫天星斗眨着眼睛,时而有山风的呜咽。革命老道进屋,说想喷喷。我们那的土话,拉呱的别称。

  我问他,老家还有啥人,回去后,我可去温县,替他看看家里人。道士摇了摇头,说:“断信几十年了,爹娘怕早就走了,兄妹怕也难活世上了!”

  他说,当年,才七岁多点,地里庄稼让蚂蚱吃光了,爹娘带他兄弟姊妹三个,过黄河到巩县,西行下潼关。一路讨饭,刚出潼关,他就病了,昏昏沉沉的。爹用筐子挑着他,娘路上拽点蒲公英熬水,让他喝。将就到了华阴县城,病得只剩了一口气。华岳庙门口,遇到了华山的老道师傅,转村行医。娘跪地上,求师傅给他治病,说穷人命贱,治好了就让出家,治不好扔野地里喂狼。爹娘留下他,一路奔西安去了,从此再也没消息。

  革命老道说着,已眼泪汪汪了。他转而苦笑,说:不过也好,前不久,,有个领头儿的问我:“知道谁是会治病的张老道?”我说:“我本姓张,常下山给老百姓治病。”那头儿拉我到一边询问,我是否在孟塬车站外救过个老工人?我想起来了,下雨天,孟源车站往华阴的路口,躺着个穿工作服的人,我给品了脉,扎了针,就过来了。是饥饿弄出的病,我给他吃了身上带的锅盔。这就说对头了,他说那正是他大,革命工人。

  革命老道说,于是,那头头说我出身好,还经常学着师傅,为村里老百姓治病,应该算真正的革命道士。就这,让我继续留山上,管理了这个旅馆,好继续为人民服务。

  那夜,我睡得十分甜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次日早晨,革命道士喊醒了我,玉米糁喷香味儿,已扑鼻而来。他笑眯眯地说:你睡觉不老实,腿都蹬外边了!

  我这才发现,被子上又盖件蓝色棉道士袍。也是那会儿,我想起,夜里曾做个梦,我在黄河边浅水里抓鱼,凉凉的水刺激着小腿,后来又没了那种感觉。那会儿,我对老道更多了亲近感。

  三下五去二,我穿好了衣服,走到外边想洗下脸。老道士却搬来个木梯,说:“我央求你件事儿,借你年轻手,给我解个难题,提高贫道的革命觉悟!”他搬着梯子前边走,我跟随后边,进了坐南向北的殿屋。

  里边堆满了道家杂物,地上灰尘不少,看来久无人居住了。老道士放好梯子,说:“这里原是师傅居住,前两年他升天后,没人再住。我想收拾下,可看见那东西就心怵,对别人我也不敢说,害怕说我散布谣言,破坏革命大好形势。今天见了老乡,才敢说明。”

  顺着他的指点,我抬头看去,墙上现个光影,像柄真实的宝剑。盯那东西一会儿,我想起光成像原理,初中物理学过的。就爬上梯子,用手在宝剑前晃晃,果然是光的作用。仔细打量对面的墙壁,侦探了好一会儿,找到了大概的光源。梯子挪到东面墙边,我爬上,伸开巴掌再试,终于遮住了对面的“宝剑”,原来是大头针细的缝隙,我用一片纸塞了它。对面墙上宝剑再不见了。

  老道士哈哈哈笑了,说:“你这是科学,不得了,真像个革命的年轻人!”

  早饭,老道士熬的玉米糁太诱人了,我喝了三大碗,就着他炒的绿豆芽。还吃了两个硬面馍馒头,地地道道的老陕吃食。

  离开很远了,看见他还站在石阶上,我感觉他的身影巍峨。晨光里的那个革命道士的身影,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作者简介:原名张鑫琦,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民协会员,作品有长篇小说《河洛沉梦》《神州甲富康百万》《拯救温情》,小说集《神戏》《丽人行》,电视剧剧本《康百万庄园》等,在《人民文学》《莽原》等多种刊物上发表过多篇小说、散文。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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