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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的哈姆雷特

2022-07-11 00:39:56




今天的文章为读者来信推荐。感谢ヾ(o◕∀◕)ノ

推荐人:蒋正(中南民族大学民族学专业学生)

文章来源:《三峡论坛》2013年第2期




丛林中的哈姆雷特


劳拉·博安南 著

丁晓辉 译

谢国先 校


摘要

一个群体的思维方式是由这个群体社会生活的整体面貌所决定的。跨文化交际中的沟通障碍之所以产生,主要是因为交际双方各自生活于其中的原有社会背景存在差异。这种差异越显著,沟通障碍出现的频率就越高,沟通障碍带来的挫折感就越大。人类学家劳拉·博安南在非洲丛林中对当地人讲述哈姆雷特的故事,但却无法把这个故事的基本主题传达给他们。尽管交际双方对共同使用的交际语言的熟练程度也会影响理解效果,但各自文化的差异才是造成沟通障碍的根本因素。




就在我离开牛津去西非的蒂夫人那里之前,我跟别人谈话的话题转向斯特拉特福德戏剧节。“你们这些美国人,”一个朋友说,。毕竟,他是个地道的英国诗人,人们很容易因为误解了个别事例而把一般情况也解释错了。”


我反驳说,世界各地,人们的本性完全是一致的。至少,伟大悲剧的普遍情节和动因是清楚的一一处处皆然,尽管习俗的一些细节可能需要解释,而且难以翻译也会造成其他细微差异。我们意见相左,为了结束争论,他给我一本《哈姆雷特》,让我在非洲丛林里研究。他希望这本书让我的思想超越非洲丛林的原始环境,也希望我有可能在长时间沉思之后得到神的恩赐,正确理解它。


这是我第二次到那个非洲人部落里做调查,我认为自己已准备好在它的一个偏远地方住下来,那个地方连步行都难走。我最终在一个博学的老者居住的小丘上安顿下来。他是村落的头人,这个村落有140来人,他们要么是他的近亲,要么是近亲的妻儿。与附近的其他老人们一样,这位老者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举行仪式上了。那段时间,部落里交通方便的地方很少见到这些仪式。我很高兴,马上就有三个月,也就是从沼泽水涨之前收获庄稼到沼泽水退之后清理农地之间的这段时间,人们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我想,那时他们就会有更多时间举行仪式,还可为我解释仪式。


我大错特错。大多数仪式需要好几个村落的老人们在场。沼泽水涨,老人们不容易去别的村落,仪式也就渐渐停止。等水再涨高,所有的活动就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件事:妇女用玉蜀黍和谷子酿啤酒,男人、女人、孩子们就坐在小丘上喝。


人们黎明时分开始喝酒。半晌午后,全村落的人都又唱又跳,还打鼓。下雨时,人们无奈地呆在窝棚里,喝酒,唱歌,或者边喝啤酒边讲故事。中午或快到中午时,我总是要么被迫加人他们的聚会,要么回到我窝棚里看书。“有啤酒时人们就不谈正事。来,跟我们一起喝吧。”要喝本地浓味啤酒,我没他们那么能喝,就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去看《哈姆雷特》。第二个月末,神的恩赐降临到我头上了。我坚信《哈姆雷特》只会有一种解释,而且不管在哪儿都一样清楚。


因为想在啤酒聚会前能谈谈正事,我每天一大早就去老者的客棚—一圈儿柱子撑着矮墙上遮风挡雨的草顶。一天,我弓腰钻进窝棚,看见全村落的大部分人穿着破烂衣裳蜷缩在凳子上、低矮的木板床上、躺椅上,围着一堆冒烟的火驱逐雨寒,中间是三个啤酒罐。聚会已经开始了。


老者客气地招呼我:“坐下,喝吧。”我接过来满满一大葫芦啤酒,朝喝酒的小葫芦瓢里倒了一些,一饮而尽。我又往瓢里多倒了一些,递给年纪仅次于主人的那个人,然后才把葫芦递给一个年轻人,让他接着给别人倒酒。大人物不该自己盛酒。


“这样更好,”老者满意地看着我。他把棚顶戳进我头发里的草拨开,又说,“你应该多跟我们一起坐下来喝酒。照料你的那些人告诉我,你不跟我们在一起时,就坐在窝棚里看一张纸”。


老者熟悉四种“纸”:税款收据、彩礼收条、法庭费用收据和信件。从酋长那里给他捎信的人主要把这些东西当成职位标志来用,因为他总是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并把那些内容告诉老者。少数几个人有亲戚在政府或者布道站,寄给这几个人的私人信件就留着,等有人去大市场,那里有一个人替人读信和写信。我来后,信都拿来让我读了。一些男人还偷偷把彩礼收条拿来,要我把数字改大些。我发觉道德争论是无用的,因为姻亲好欺负。而且,我很难向不识字的人解释造假有技术困难。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蠢到天天只会看那种纸,所以马上解释说我的“纸”是一件我国“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啊,”老人们说,“讲给我们听听。”


我说,我讲得不好。在他们当中,讲故事是一项有技巧的艺术。他们的标准很高,观众也很苛刻,并且在发表批评时畅所欲言。可是我不愿讲也不行。这个上午他们想边喝酒边听故事。他们威胁说要是我不给他们讲一个故事,他们就再也不给我讲了。最终,老者打包票说大家都不会在意我会不会讲,“因为我们知道你讲我们的话还很费劲,但是”,一个老人插话说,“要是我们不懂,你就得解释清楚,我们给你讲故事就是这样的。”我想这是个机会,可以趁机证明《哈姆雷特》在哪儿都能被理解,就同意了。


老者又递给我些啤酒,让我好讲。男人们把长长的木烟斗装得满满的,从火里敲下一块块木炭,放到烟斗里。然后,一边满足地喷着烟,一边往后靠着听故事。我按故事原本的样子开始讲了,“不是昨天,不是昨天,而是很早以前,发生了一件事。一天夜里,三个男人正在大酋长家外面放哨,忽然看见以前的那个酋长向他们走来。”


“为什么后来他不是酋长了呢?”


“他死了,”我解释说,“所以他们看见他吓得不知所措。”


“不可能,”有一个老人把烟斗递给旁边的人,插嘴说,“当然不是死去的酋长。那是女巫送来的一个预兆。继续吧。”


我受到一丝震动,又往下讲。“三人当中有一个人是懂得多的人”——“懂得多的人”是对“学者”最贴切的翻译,但遗憾的是“懂得多的人”也指巫师。第二个老者得意地看着第一个老者。“所以他对死去的酋长说,`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做你才能在坟墓里安息’,但是死去的酋长没有回答。他消失了,他们再也看不到他了。然后那个懂得多的人—他名叫霍拉旭—说这是已故首领的儿子哈姆雷特的事情。”


一圈人都摇头。“死去的酋长没有活着的兄弟吗?要不,是他儿子当了酋长?”


“不,”我回答说。“是这样,他有个弟弟活着,哥哥死了后,弟弟就当了酋长。”


老人们嘟嚷起来:这样的预兆是酋长和老人的事,不是年轻人的事;背着酋长说闲话可没有什么好处;显然,霍拉旭不是一个懂得多的人。


“不,他是,”我坚持说,还从啤酒旁嘘走一只鸡。“在我们国家,儿子要继承父位。已故酋长的弟弟成了大酋长。葬礼后只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他还娶了哥哥留下的寡妇。”


“他做得好,”老者微笑着对其他人说,“我告诉你们,如果我们对欧洲人了解得多些,就会发现他们其实跟我们很像。”他又对我补充说,“在我们国家也这样,弟弟娶哥哥留下的寡妇,当哥哥的孩子们的父亲。如果娶你寡母的那个叔叔是你父亲的亲弟弟,那他就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对你。哈姆雷特的父亲和叔叔是一个母亲生的吗?”


他的问题表明他根本就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因为我无意中漏掉了《哈姆雷特》中最重要的一个内容,我非常难受,不知所措。我相当犹豫地说,我想他们是一母所生,但我也不敢肯定,因为故事里没有说。老者严肃地说这些家谱上的详情至关重要,等我回家后应该找老人们问清楚。他朝门外喊自己的一个年轻妻子,让她把羊皮口袋拿来。


我决定要尽力补救母亲母题,所以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儿子哈姆雷特非常伤心,因为他母亲那么快就又结婚了。她本来不用这样做,我们的风俗是寡妇要服丧两年,然后才能再找丈夫。


“两年太长了,”老者的妻子反对说,她已拿着那个破旧的羊皮口袋出现了,“没有丈夫,谁来帮你锄地呢?”


“哈姆雷特,”我不假思索地反驳说,“他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帮助母亲锄地。她不需要再结婚。”没有人表现出被说服的样子。我放弃了。“他母亲和大酋长告诉哈姆雷特不要伤心,因为大酋长自己会当哈姆雷特的父亲。而且,哈姆雷特会成为下一个酋长,因此,他必须留下来学习怎么当酋长。哈姆雷特答应留下来,其它人都去喝啤酒了。”


我停下来,发愁如何把哈姆雷特愤愤不平的独白翻译给这样一群听众—他们确信克劳狄斯和乔特鲁德的行为极其正确。这时一个年轻人问我谁娶了已故酋长的其他妻子。“他没有其他妻子。”


我告诉他。“但是酋长一定要有很多妻子的!不然他怎么能酿啤酒、给所有客人准备食物呢?”


我坚定地说,在我们国家即便是酋长也只有一个妻子,酋长们有仆人给他们干活,他们从税收中拿钱付给仆人。


他们反驳说,还是这样更好—酋长有许多妻子和儿子,他们能够帮他耕种土地、养活人民。这样,每个人都爱戴付出很多但从不索取的首领税收是件坏事。


——我同意最后的评论,至于其它那些话,我借用他们最喜欢拿来搪塞我的那一套应付他们:“事情就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们就这样做了。”


我决定跳过那段独白。即便这里的人认为克劳狄斯娶寡嫂是对的,但依然还有毒药母题,而且我知道他们不会赞成杀害兄长的行为。我多了些信心,接着说,“那天晚上哈姆雷特和那三个见过他亡父的人呆在一起站岗。死去的酋长又出现了,尽管别人很害怕,哈姆雷特还是跟着死去的父亲走到了一旁。他们单独在一起时,哈姆雷特死去的父亲说话了。”


“预兆不会说话!”老者一字一顿地说。


“哈姆雷特死去的父亲不是预兆。看见他可能是一个预兆,但他本身不是预兆。”我讲得稀里糊涂,他们听得也稀里糊涂。“那的确是哈姆雷特死去的父亲。我们叫做‘鬼”’。我不得不使用了英文词,因为与很多相邻的部落不同,他们不相信人的任何独立存在的部分在人死后还会继续活着。


“‘鬼’是什么?预兆吗?”


“不,‘鬼’是已经死了但到处走、会说话的人,人们能听见他、看见他,但摸不着他。”


他们反对,“人摸得着僵尸”。


“不,不!那不是女巫为了祭祀和吃掉而弄活的死尸。谁也不能让哈姆雷特死去的父亲走路。他自己走路的。”


“死人不会走路。”听众们异口同声地反对。


我很乐意妥协。“鬼就是死人的影子。”


但他们又不同意了。“死人不会投下影子。”


“在我们国家死人是这样。”我抢白说。


立刻响起一阵表示不相信的嘀咕声。老者制止了大家,带着一种虚假又客套的迁就(这是人们在年轻无知而又迷信的人的幻想面前表现出来的迁就)对我说,“毫无疑问,在你们国家,死人就算不成为僵尸也可以走路。”他从口袋底摸出来一块已经蔫了的可可果,咬掉一端,表示没有下毒,然后把剩下的递给我表示和解。


“不管如何,”我接着说,“哈姆雷特死去的父亲说,他自己的弟弟,就是成了酋长的那个人,毒死了他。他想让哈姆雷特为他报仇。哈姆雷特内心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因为他不喜欢父亲的弟弟。”我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在大酋长的国家,在同一个村落里,因为那个村落很大,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老人,他总是跟大酋长呆在一起,给他出主意,给他帮忙。老人的名字叫波洛涅斯。哈姆雷特正在追求他女儿,但她父亲和哥哥……(我飞快地向周围看看,寻找部落里能够相类比的东西)警告她说她一个人在地里时不要让他来找她,因为他将要成为大酋长,所以他不会娶她。”


“为什么不?”那个妻子问,她已经坐在老者的椅子边上了。他觉得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就皱着眉头,咆哮说,“他们住在同一个村落里。”


“那不是原因,”我告诉他,“波洛涅斯是一个外人,他住在村落里是因为他在给酋长帮忙,而不是因为他是亲戚。”


“那为什么哈姆雷特不能娶她?”


“他本来可以,”我解释说,“但波洛涅斯认为他不会。毕竟,哈姆雷特是一个应该娶酋长女儿的重要人物。因为在他的国家,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波洛涅斯担心如果哈姆雷特跟他女儿相好,就没有其他人肯出高价娶她了。”


“那倒可能是真的,”一个精明的老人评论说,“但是一个酋长的儿子可以给他的女人的父亲足够的礼物和庇护,这些尽可以弥补损失了。我觉得波洛涅斯听起来像个傻瓜。”


“许多人认为他是傻瓜,”我附和说,“还有呢,波洛涅斯让儿子雷欧提斯到巴黎学习那个国家的事情,因为那儿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酋长的村落。因为他担心雷欧提斯会花很多钱喝啤酒、找女人、赌博,或者打架惹麻烦,所以就派一个仆人偷偷到巴黎,探听雷欧提斯到底在干什么。一天哈姆雷特碰到了波洛涅斯的女儿奥菲利亚,他举止怪异,吓住了奥菲利亚。的确,”我搜索着词语来描述哈姆雷特半疯不疯的样子——“酋长和其他很多人也都注意到,哈姆雷特说话时人们能听懂他说的什么话,但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大家觉得他疯了。”我的听众们忽然变得比刚才专心多了。“大酋长想知道哈姆雷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叫来哈姆雷特的两个同龄伙伴(要是用“同学”这个词,肯定还得费口舌解释)跟他说话,看他到底有什么心事。哈姆雷特已经明白他们被大酋长收买了,背叛了自己,所以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然而,波洛涅斯还是说,因为不让哈姆雷特见他心爱的奥菲利亚,他就疯了。”


“为什么,”一个疑惑的声音问,“会有人因此给他施巫术?”


“给他施巫术?”


“是啊,只有巫术才能让人发疯,不然,就是这个人看到藏匿在森林里的生命了。”


我不再讲故事了,拿出笔记本,要他们继续给我讲讲让人发疯的两个原因。即便是他们讲述我快速记录时,我还在想着这个新因素对情节的影响。哈姆雷特并没有撞上藏匿在森林中的生命。只有他的男性亲属才会给他施巫术。,谋害他的只能是克劳狄斯。当然,事实就是这样。


与此同时,我说,大酋长也不相信哈姆雷特只是爱奥菲利亚才发疯。这才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不再提问了。“他确信哈姆雷特有很大很大的心事。”


“现在哈姆雷特的同龄伙伴,”我接着说,“带来了一个很出名的讲故事的人。哈姆雷特决定让这个人给酋长和全村的人讲一个故事,故事说一个人因为想得到哥哥的妻子,还想自己当酋长,就毒死了哥哥。哈姆雷特确信,大酋长如果真的有罪,听故事时就不会不露声色。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弄清死去的父亲告诉他的是不是真相。


老者打断我,非常老谋深算地问,“为什么父亲会对儿子撒谎呢?”


我搪塞说:“那到底是不是他死去的父亲,哈姆雷特拿不准。”用他们的语言去谈论魔鬼引发的幻象,这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说,“那确实是个预兆,而且他知道女巫有时会送来假预兆。哈姆雷特真是个傻瓜,他没有先去找一个擅长解释预兆、占卜真相的人。会看真相的人本可以早就对他说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就是被毒死的,是不是有人施巫术,然后哈姆雷特可以召集老人们来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精明的老人大着胆子反驳说,“他父亲的弟弟是大酋长,会看真相的人可能因此不敢说出来。我想是因为这个原因哈姆雷特父亲的一个朋友一个巫师,又是个老人——送出了一个预兆,让他朋友的儿子知道。预兆是真的吗?”


“是的,”我说,把鬼呀魔呀抛到了一边。它只能是巫师送来的预兆。“事情是真的,因为讲故事人当着全村人的面讲故事时大酋长吓得站了起来。他担心哈姆雷特知道他的秘密,就打算除掉哈姆雷特。”


随后舞台上那一幕要翻译出来有点儿困难。我小心翼翼地开始了。“大酋长让哈姆雷特的母亲到她儿子那儿去弄明白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因为一个女人总是在心底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大酋长就让有重要身份的老人波洛涅斯藏在哈姆雷特母亲睡棚墙上挂的一块布后面。哈姆雷特开始责怪母亲做过的事情。”


每个人都发出惊讶的不满声。一个人永远都不该责怪自己的母亲。


她惊恐地喊叫起来,波洛涅斯在布后面动了一下。哈姆雷特喊了一声‘老鼠!’,拿出砍刀砍到布里”。为了获得戏剧效果,我专门停了一下。“他杀了波洛涅斯!”老人们带着极度的憎恶面面相觑。“那个波洛涅斯真是个傻瓜,什么都不懂!就算是孩子也应该知道喊,‘是我!’”,我的心猛地一沉,一下子想起他们都热衷于打猎,总是弓箭砍刀武装一身。猎手一听到草丛里沙沙响,就搭箭瞄准,口喊“猎物!”如果没有人的声音马上答应,箭就射出去了。哈姆雷特像个好猎人一样,先喊了一声“老鼠!”


我赶紧替波洛涅斯挽回面子。“波洛涅斯答应他了。哈姆雷特也听见了。但是呢,哈姆雷特以为是酋长,就想把他杀了,为父亲报仇。那天晚上早些时候他本来就想杀了他……”我讲不下去了,没有办法向这些不相信个人死后有来生的异教徒解释清楚,在祈祷声中死去和“没有领到圣餐、毫无准备、未受临终涂油礼”地死去的区别。


这回我让听众们震惊了。“一个人去对付他父亲的弟弟,去对付成了他父亲的那个人—这真可怕。老人们应该拿巫术控制住他。”


我不知所措地小口小口地咬着可可果,然后指出来毕竟那人杀了哈姆雷特的父亲。“不,”老者大声宣告说,与其说是对我,不如说是讲给坐在老人们背后的年轻人听,“如果你父亲的兄弟杀了你父亲,你一定要找你父亲的同龄人帮你;他们会给他报仇。没有人可以用暴力对待自己的长辈亲属。”他忽然又有了另一个想法。“但是,如果他父亲的弟弟太坏,给哈姆雷特施了巫术,还让哈姆雷特发了疯,那就确实是个好故事了。因为哈姆雷特发了疯,没有判断力了,所以他想把父亲的弟弟杀了。这样一来,这些就都是哈姆雷特的叔叔的错了。”


大家发出一阵赞叹。对他们来说,《哈姆雷特》又变成了一个好故事了,但它对我而言,似乎不再是同一个故事了。我仔细想想后面的情节和主题有多复杂,就失去了勇气,决定飞快跳过危险地带。


“大酋长,”我接着说,“并不为哈姆雷特杀了波洛涅斯感到难过。这件事给了他一个赶走哈姆雷特理由,他让哈姆雷特带上两个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同龄伙伴和写给远方国家的一个酋长的几封信。信里要求处死哈姆雷特。但是哈姆雷特改动了纸上的内容,结果酋长反而把他的同龄伙伴给杀了。”我遭遇到一个男人的怒目而视:我曾经告诉过一些男人,天衣无缝的造假既不道德,也非人力所能,而那些人当中就有他。我把目光移向别处。


“哈姆雷特还没能回到家,雷欧提斯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大酋长告诉他哈姆雷特杀了波洛涅斯。雷欧提斯发誓要杀了哈姆雷特,不仅仅因为这个,还因为他妹妹奥菲利亚听到父亲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掉之后,疯了,淹死在河里。”


“你已经忘了刚才我们告诉你的了?”老者责怪说。“人不该报复疯子。哈姆雷特发疯时杀了波洛涅斯。至于那个姑娘,她不仅疯了,还淹死了。只有巫师才会让人淹死。水本身不会伤害任何东西。它不过是我们饮用和用来洗澡的东西。”


我开始生气了。“要是你们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就不讲了。”


老者让大家安静,还亲自又给我倒了些啤酒。“你故事讲得很好,我们都在听呢。但是很明显,你们国家的老人们从来没有告诉你故事的真正意思。不,别插嘴!以前,你说你们的婚俗或者衣服、武器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相信你。但是各地的人都一样;所以呢,总是有巫师,而且只有我们,老人们,才知道巫师是怎么作法的。我们告诉过你,就是大酋长想把哈姆雷特杀了,现在你自己的话证明我们对了。奥菲利亚的男亲属都有谁?”


“只有她父亲和哥哥。”哈姆雷特显然已经不在我掌握之中了。


“一定还有很多其它亲属,这一点等你回国后也一定要问你们的老人。从你讲给我们的内容来看,既然波洛涅斯死了,那就一定是雷欧提斯杀死了奥菲利亚,尽管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们已经喝完了一罐子的啤酒,老人们带着一点醉意,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一点。最终,有个老人问我,“波洛涅斯的仆人回来后说了什么?”


我吃力地回想起雷奈尔多和他的使命。“我想波洛涅斯被杀前他还没回来。”


“听着,”那个老人说,“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告诉你故事该怎么讲。然后你说我讲的对不对。波洛涅斯知道儿子会遇到麻烦,他的确遇到麻烦了。他因为打架要交很多罚款,还欠了赌债,但是他只有两种得钱快的办法。一个办法是马上把妹妹嫁出去,但是很难找到一个男人愿意娶酋长的儿子追求过的女人。因为如果酋长的继承人跟你妻子私通,你又能做什么?只有傻瓜才会跟一个将来某天会成为他法官的人打官司。所以雷欧提斯不得不用第二个方法:他用巫术杀了妹妹,让她溺死,这样他就可以悄悄地把她的尸体卖给巫师了。”


我反驳说,“他们发现了她的尸体,把她埋了。的确,雷欧提斯跳进坟墓想再看看自己的妹妹所以,你看,尸体真的在那儿。刚回来的哈姆雷特也跟着他跳下去了。”


“我刚才告诉你什么来着?”那个老人等着其他人附和,“雷欧提斯对他妹妹的尸体没安好心。哈姆雷特阻止了他,因为酋长的继承人,就像一个酋长一样,不希望任何其他人变得有钱有势。雷欧提斯会很生气,因为如果这样,他就会杀了妹妹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在我们国家,他确实会是因此想杀了哈姆雷特。后来发生的不就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我承认。“大酋长发现哈姆雷特还活着,就怂恿雷欧提斯去杀哈姆雷特,还安排他俩用砍刀决斗。决斗中,两个年轻人都受伤了,奄奄一息。哈姆雷特的母亲喝下了毒酒—酋长准备了毒酒,如果哈姆雷特赢了,就让他喝下去。看到母亲被毒死了,垂死中的哈姆雷特挣扎着用砍刀杀了父亲的弟弟。”


“你看,我刚才说对了吧!”那个老人大叫。


“是个好故事,”老者接着说,“你讲的时候很少出错。只是快讲完时还有一个错误。哈姆雷特的母亲喝下的毒药显然是为决斗的幸存者准备的,不管是哪个人。如果雷欧提斯赢了,大首领就会毒死他,因为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是他安排了哈姆雷特的死。然后,他也不必害怕雷欧提斯的巫术了;用巫术害死自己唯一的妹妹可是非常狠心的。”


“有时,”老者把破烂的宽大袍子往身上拉了拉,总结说,“你一定要给我们多讲你们国家的故事。我们是老人,会启发你领悟它们的真正含义。这样,等你回到自己国家后,你们的老人就会明白你不是呆在丛林当中,而是生活在一群懂得多的、教给了你智慧的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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