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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松鹤，天门卢市人。年轻时教书育人，后调入机关事业单位上班。现退休在家，偶尔写一些文字记录。

《母亲和锅盔鸡蛋汤》

农历五月初五，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端午节。在我的老家天门东乡卢市净潭一带，也叫端阳节，五月十五叫大端阳节，人们以多种形式纪念屈原这位民族英雄。农历五十五，对于我们家来说，更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在天门县河三岔河口西岸的敖家台，诞生了我一生最敬重、最伟大的母亲敖端阳。今年的五月十五是她的第一百个生日！而母亲已离我们而去廿三年！

母亲在，就有家，我尚有归途；母亲不在了，我也像水中的浮萍，没有了根基。这么多年，母亲勤劳、善良、慈祥、忍辱负重、吃苦耐劳、心灵手巧的形象，像电影镜头一样，常常在我眼前闪现，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更难忘和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母亲做的锅盔鸡蛋汤。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民众生活比较艰苦，物质相对匮乏，生活必需品都是按人头计划凭票供应，许多人凌晨到食品营业部排队，都难买到合意的猪肉，排队晚了即使有肉票也买不到肉。鱼也是这样，只有专业渔民在县河里用丝网捕或搬罾子搬的才买得到。家里有男将的，碰上空闲，就用赶罾子到塘里或渠里捕几条小鱼。左邻右舍哪家能吃上鱼肉的，都会让我们垂涎三尺。

养鸡也得限制只数，家里能吃到的荤菜就是鸡蛋了。鸡子每年三至十月生蛋，冬月就歇窝了，一只鸡一年能生一百个左右蛋，家里的鸡蛋也就显得奢侈与高贵了。家里来客用一碗十个梗鸡蛋招待就是最高规格了。我们家一般年份有五六只鸡，每天能生三个左右蛋，母亲也舍不得天天吃，鸡蛋可以到食品营业部卖钱零用，留着还怕有客人来了要招待。我也因此常常盼望家里来客，母亲会在招待客人后，留两三个鸡蛋给我们吃。

我的母亲是一位极普通的农民，每天都必须按时到生产队上工，迟到或早退都是要扣工分的。因此，母亲总是天蒙蒙亮就起床，照顾好我们三个孩子起床就要上工了。尽管如此，靠她一人争工分，家里还是年年超支。

为了这个家，母亲更加不敢懈怠，努力争更多的工分，生怕超支多了。我们的生活通常是家里的米加上园里的菜将就着过日子。每当村里有哪家吃肉、鱼、蛋之类的，我们就望着流口水，打心里期望母亲能做顿让我们尝尝。机会还是有的。下雨了，第一天生产队要开会，或学习，或安排生产，或做室内工务。只有等到第二天不能下地做工，才是休息的时候。凌晨，母亲会起得更早，到卢市街上或白湖口集上去排队，买回半斤八两肉或几条小鱼。顺便买几个锅盔。

母亲没有从哪里学厨艺，但她会精心做好每道菜，肥肉或蒸或炒菜，瘦肉加米粉和鸡蛋打汤，买回的小鱼用文火煎好后加少许水煮成，真实色香味俱全，让我们回味无穷。家里有好吃的，她都会分成三份给我们吃，待我们吃饱后，她就吃剩下的青菜。懂事的哥哥姐姐也曾劝她平分一块吃。她有时说我先吃了的，有时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隔日的下午放工了，母亲从米缸里拿出用袱子包好的锅盔，左手拿着锅盔放在砧板上，右手拿刀，小心翼翼地将锅盔切成如大拇指一般大小的块块，慢慢地放在碗里，轻轻地放在灶台上，又把生姜、大蒜洗净切好放在灶台上，再拿两个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捣匀。食料准备好后便烧火了，先把捆把子的要子解散用火柴点燃，，等锅里烧热后，放两瓢根食油，再用锅铲把锅里的油耕匀，第二根要子烧完的时候，锅里的油热了，这时便把碗里的锅盔倒进锅里，不停地炒动，火大了会烧糊，不炒匀也会烧糊，这火候便是一般人难以把握的。

到第三根要子烧完的时候，锅里的锅盔炒得金黄焦脆了，闻起来香气扑鼻，便起锅放回碗里。这时灶里换上棉梗把子或黄豆梗把子，加大火力。油锅里放生姜大蒜炒几下，加上一瓢水，水烧开后放盐，然后将灶台上碗里的鸡蛋在锅里划圆慢慢地倒下，汤再烧开后把碗里的锅盔倒进锅里，稍后便起锅，分装在三个碗里，给我们每人一碗。这样做的锅盔鸡蛋汤香绵可口，味道鲜美。我们一边吃，母亲一边讲：买回的锅盔用袱子包好后放在米缸里几天都不会坏，加上鸡蛋吃了补虚，身体棒，聪明，将来能考大学。这样说来，我们便更加盼望能天天有这样的锅盔鸡蛋汤吃了。

母亲亲手做的锅盔鸡蛋汤，让我一生难以忘怀，成为我的最爱。母亲远走了，我无法再品尝那原汁原味。我直到花甲之年，都喜欢买个锅盔，到黄潭米粉店买碗鸡蛋粉，把锅盔撕成小块放到粉汤里吃，慢慢地品尝变异了的锅盔鸡蛋汤。如此，是对美好生活的回味，也是对母亲的怀念。

     戊戌清明于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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