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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求（下）
二狗从起床就神神叨叨的。
先是从门缝里钻出去乱看，又是回到屋子里乱转。人不大动静不小，米缸都翻开使劲瞅，里面还会凭空生出毒虫来？上了床也不安生，眼睛要闭不闭，时不时突然又做起来再躺下。平躺一会儿转个身，又转个身，又转个身，没完了。
孔德财觉得二狗中了邪。
踱步到市口，孔德财一边眼睛扫着今晚下酒菜用的肉，一边听王屠户吹牛：
“咱们孔镇北面的这条河，那可神奇的很！一般水都是往下流，对吧？可咱这条河，你顺着往东走，那河会扭起来，翻在天上！更奇的是，翻上去还不算，你要是有条船，那船还能沉到河里去呢，往上边儿沉！我听刘爷说，那沉到底，有座道馆，道馆里能求得一味叫'生久'的中药，入药能还魂安神，忒厉害！”
王屠户越吹越离谱，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人聚的多了，又赶紧操起卖肉的本行，“诶孔先生这块五花不错，要不要给你切下来啊？”
“老子的五花给你切个屁！”孔德财扭脸儿就走。
到家选了只真个儿的葫芦，拿出上好的栎木酒塞，蒲桃酒打满，木塞紧上。再用红绳搭出网，葫芦坐进去提溜稳。孔德财准备好酒，走进屋里，一脚踢在二狗屁股上：“去求药去！酒准备好了，你上镇北的河沿，如此如此路线，到了道观好生问候仙人，再把酒奉上，就说想求一味中药‘生久’。记住了没？”
二狗拎着酒出了门，往河边出发了去。
二狗沿着河走了一段，前面突然泥泞难行，走不动了。恰巧此处河边有个码头，码头左边有条船，码头右边也有条船。
左边的船长三丈，高八尺，船沿站着一名白发女子。白发女子正是二狗之前在孔镇开满花的坡顶遇见的观棋女子，也是二狗之前在聋哑村听发发辩理时从天而降的出剑女子。白发女子斜倚在船边，向二狗招手，又使出了不动口便能传话的神奇能力：“来这条大船，船又长又宽，行驶平稳，绝不会像聋哑村的破烂木船，到处漏水，最后沉入河中去。”
二狗一惊，既然白衣女子又提到聋哑村和木船，那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回忆的故事便不是一场空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了？来不及多想，码头右边又传来一阵吆喝声。
右边的船长五尺，高不足一尺，与其说是个船，不如称之为小艇更为合适。船上一共只有两个位置，吆喝的小哥就坐在前面的位置上。“来我的船，船又小又快，一下子就能到河对面去。”小哥臂膀粗壮，挥舞着手中的划桨，一副值得信赖的专业模样。
二狗为了难，两条船都能过河，坐哪只呢？
码头上除了两船外，还站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左边的男子一副书生模样， 右边的女子穿着暴露，似乎两人在争论什么。中间的男子头顶精光发亮，眉眼和善，可能是个和尚。书生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左边的大船又平又稳，一定能过河去。你看右边那条小船，一不小心就会翻在水中，我可不坐。”女子反驳到：“天下之事，唯快不破，右边的小船一下子就过去了，连风浪都不会遇到，怎么会翻在水中呢，大船夜长梦多，我可不坐。”书生和女子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光头依然笑呵呵的，也不言语。
二狗见状，上前询问该坐哪条船。书生自然推荐左边的大船，女子则推荐右边的小船。光头突然收起笑容，出声喝到：“你们两人不识好坏便罢，为何让旁人也听你们胡言乱语！”书生和女子一愣，没想到笑呵呵的光头竟然会突然反驳。光头接着说：“你们在此争论了三天三夜，可曾见过河里泛起波浪？大船平稳？这平稳可有一点用处？”一通连问，说的书生低下头去，女子开心的露出胜利的笑容。光头接着说：“小船速度虽快，但河面不宽，哪里用得到快艇。两船就是一起出发，到达对岸也相差不过一瞬。”女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也低下头去。
二狗听坐大船也不是，坐小船也不是，那到底如何是好？光头嘿然一笑，向二狗招招手，示意二狗上前。二狗走近，才发现三人只有正面看着是正常人，侧面看去只有纸片薄厚。再向码头上走去，原来左右两船也都只有长度高度，宽度不过一指，连河宽也不过一尺而已。原来两人讨论的过河问题，只有纸片人才会纠结，对二狗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二狗回头，光头还是嘿嘿的笑着，顺手丢了一根茅草过来。二狗把酒葫芦套在背上，捡起茅草，，稍一垫步便过了河去。背后的男女脸上满是惊奇，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能如此过河。
过河以后，二狗正准备继续沿路上海去，却发现河面升起浓雾，虽然近如咫尺，却再也看不到过河前争论的男女、变脸如变天的光头。自己脚下的河岸，也渐渐变得透明，原来自己根本没有过河，只是走进了河里，河里的水踩上去软乎乎，能撑起来人的身体。
向前看，水面越抬越高，遥远的尽头好像有座道观。孔德财让求的中药“生久”许是就在此处了。
201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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