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睡虎地的大秦记忆(上)

1975年，在湖北云梦，考古学家发现了距今2200多年前秦代士卒所遗留下的两封木牍家书，信件出自湖北云梦县睡虎地4号墓。在之后的陆续发掘中，发掘出土战国末年至西汉初期小型土坑木椁墓四十七座。其中7号墓为秦昭王五十一年(前256) 墓葬，11号墓为秦始皇三十年 (前217)墓葬。共出土秦代法律文书竹简一千一百多枚，铜、铁、陶、丝、玉、漆木、竹器等文物一千一百五十多件。对研究秦代历史有重要价值。而这其中，数量最多最精美的，不是玉器，不是青铜器，而是漆器。

秦代是我国第一个大一统的封建专制王朝。自公元前221年由秦王嬴政横扫六合，统一中原建立不朽伟业，至公元前208年秦王朝末代国君子婴咸阳城外献玺于高祖刘邦止，秦代只存在了一十三年，是中国历史上最短命的中央集权王朝。秦代存世虽短，但其文化受战国时期影响，各种工艺包括漆工艺仍是继承了战国遗风。

自秦始皇开始，中国进入了帝制时代，进入了专制王权时代。皇帝可以支配更多的资源，所以他可以造更精美﹑更宏大的器物。可是这个时候手工业发生了很大的变革，社会风尚开始产生变化，尽管制礼仍然是封建王朝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但是礼器的地位已经降低了。青铜﹑青铜工艺从此开始走向衰落，而漆作为经济资源，在各方面大量应用，当时对漆的需求量大的惊人。

秦代初期大兴宫室，西安附近有一条漆渠河，流经阿房宫，相传是当时为筑阿房宫，运南山之漆而开凿的。秦兵马俑的色彩均是先以大漆打底然后彩绘而成。这种以大漆打底，饰以粉彩的工艺一直延续了几千年，至今许多木质、陶质和石质的彩绘雕塑都还沿用这种工艺技术。

其实对于秦代除了闻名中外的秦兵马俑之外，其他就所知甚少了。对于当时的漆器工艺的了解也是如此。目前已知最为重要的两处秦代墓葬是湖北云梦睡虎地和河南泌阳官庄村秦墓，其中出土漆器数百件，尤其是睡虎地出土的秦代和秦汉之间的漆器多达560余件，为我们了解秦代漆器艺术提供了丰富的实物史料，更重要的是它填补了长期以来对战国和西汉之间的实物空白。

从睡虎地出土的秦简的记载和出土实物可以看出，秦代的髹漆工艺是相当发达的。不过，就已有的实物看，秦代漆工艺主要是作为一种由官方掌控的工业产业，生产工艺精良、形制规格化供上层阶级使用的生活实用器。

而之前的那些并非生活实用的或供审美欣赏的漆器此时基本没有，如战国楚漆器中的漆座屏、镇墓兽、漆盾牌、漆瑟等，在秦代均未发现。这或许与秦代统治时间短，又加上刚刚结束的吞并战争，国家经济亟待恢复等客观原因有直接关系，欣赏性的艺术创造无疑是需要以一定的经济条件为前提的。

但是，艺术的需要却是人的本能需求之一，没有条件制作专门的艺术品，艺术的因素则可以在实用器上得以体现。所以秦代的实用器的纹饰却是取得最高成就的。

除造型和纹饰外，云梦漆器有两个比较突出的特点：一是漆器的胎骨比较单纯，主要为木胎，少量的夹纻胎和竹胎。木胎的制作手法主要有挖制、斫制和卷制三种。二是在许多漆器上有烙印或针刻文字，据分析这些文字当为地名和漆工名，早在战国时代就已有了“物勒工名”的做法。

如在睡虎地的漆器中有100多处烙有“咸市”、“咸亭”、“许市”、“市”、“亭”的标记。还有不少诸如“文”、“介”、“但”、“李”、的物勒工名和诸如“路里”、“宦里”、“赵口里”、“清工郎造”等作坊标志。

从管理的角度来讲，这样做可以责任到人，以利于奖惩制度的实施。；二是为此后的艺术品留下作者题名开了先河，给后人留下珍贵的研究资料；三是分工制作有利于批量生产，可满足日益增长的社会需求，也足以证明漆器生产的繁荣和趋于商业化。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是集群（工业化）生产的开端。

睡虎地秦漆器艺术最为突出的成就是纹饰。云梦漆器的纹饰题材比较丰富，构成形式变幻多样，再加上绘饰者挥洒流畅的表现技能，给人以充满流动而且结构缜密得一丝不苟的总体印象。

睡虎地漆器的色彩主要为朱、黑、褐、金和银五种，尤以朱、黑两色为主。云梦漆器的画法以单线平涂法为主，用笔大胆而准确，有一定的写意性。

描漆双耳长盒 ，1976年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9号秦墓出土 ，现藏湖北省博物馆 ，木胎。盒呈椭圆形，由盖与盒身上下扣合而成。其两端有类似于耳杯样的双耳，可供持捧。

在盖上及外底均有弧形的矮足。盒内髹以朱漆，外以黑漆作地，其上用红、褐色漆绘出圆圈纹、变体鸟纹等图案。图案中心，以变体鸟纹交汇成十字，其两端各向内卷曲，如浮云翻卷。其造型、纹饰装髹，皆可代表秦代漆器工艺的水平。

彩绘云凤纹漆圆奁，1977年湖北云梦睡虎地34号墓出土，圆奁内髹朱漆，外以黑漆作地，其上以红、褐色漆绘成云气纹、卷云纹、变体凤纹及几何形纹。为了制作圆筒状器物，用大张薄木片来圈制卷木胎，下面另外装底。木片接口处，两边削成斜坡状，使其交搭平整、匀称。它表现出相当高超的工艺技巧。

秦代漆器过去一直鲜为人知，直到1976年云梦睡虎地墓葬的发掘才使我们有了比较确切的认识。在睡虎地秦墓中发现的漆器不仅数量多，而且制作都很精美。这件描漆圆盒，图案设计对称中有变化，静谧中又寓含强烈的旋动感，表现出较高的设计制作水平，是这批漆器中的佼佼者。

兽首凤形勺，睡虎地9号秦墓出土 ，现藏湖北省博物馆 ，木胎。此器造型为一只圆雕的游凤，其颈部高高昂起，但首部却是一只兽头。朱漆里，外髹红漆为地，以红、褐色漆绘成凤鸟身上的羽毛及兽首的口、眼、鼻、耳等部位。兽首双耳向后耸立，颈上有两道朱色圆圈，腹部以红、褐色漆绘成片片羽毛。身体中空，背上开有一个略呈椭圆形的大孔，孔上无盖。尾都呈羽状向后翘起。在尾下部，有“咸口”与“□□亭□”烙印文字二处。此勺造型奇特，如一只悠游于湖面的天鹅，恬淡、安宁，保留了浓郁的楚文化风格。

秦代漆器在中国漆器发展的历史长链中起着承上启下的历史使命，在继承和总结前代经验的基础上，秦代漆器在制作工艺和生产管理方面显得更加成熟，纹饰和色彩日趋凝练，形成简洁，明快的风格，并对汉代及之后漆器产生深刻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