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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葫芦沟》9-13

2022-04-20 20:49:40

 

葫芦沟

     

九    山神庙

 

“咚、哒”清脆的二踢脚炮响,炸裂了葫芦沟沉静的早晨,薄薄的晨雾中,闪动着炮竹在空中炸响时那美丽的闪光,炮纸轻轻地飘落下来,潮湿的空气中便飘满了诱人的火药香味。

一阵清凉的晨风吹过,如一只秀女的纤手,轻轻地将轻纱般的雾幕徐徐拉开,现出了后葫芦沟那七月十五特有的节日气氛。

炊烟袅袅地升了起来,升过山顶,便弯弯曲曲地向南飘去,和着天上的白云,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案。

龙驹起了个大早,挑了两担水,劈了一堆柴,看了看仍在傻睡的如月,从笼屈里取了一个馒头放在嘴里吃着,拿了昨晚准备好的大叠黄表纸,匆匆向南走去。村里的人们也陆续地向村外行进。许多人都陪着笑脸,争着和龙驹打趣说话。龙驹觉得,这腰中的钱如一块会使人恭而敬之的磁铁,每个人接近它,就会发生磁感应,脸上立即堆出被磁化后的笑容来,即使平日里看不起龙驹,对龙驹黑着脸的人,也会在脸上堆出那磁化后不知是否经过大脑指挥并通过的笑容来。怪不得人们为了钱,都要拼出性命,施展出许多违心的手段来。

转过一道山脚,便在前面闪出那座山神庙来。山神庙破天荒地热闹起来,许多人围了那座小庙,望着庙檐上挂着的许多块写着“有求必应”、“山神赐福”的红布,等待着万富礼拜仪式的完成,以便向山神爷献出自己的谦诚。

今天的万富穿了一身崭新的西装,系一条猩红的领带,西装穿得很短很瘦,至使双臂都不能自然地活动。然领带质地确实很好,他却不会打结,只好让他儿子以系红领巾的办法系了。

万富今天喜气洋洋显得万分高兴,叫人把两只肥大的绵羊牵进了小小的山神庙门,然后提了一桶冰凉的冷水猛地向两只羊的背上泼去,并用白毛巾在羊的身上搓擦,那两只羊被人强制着牵了进来,本来已有七分的害怕,再经冷水一泼,便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万富十分满意,认为是山神赏了他的脸,已将羊收下了。于是,双腿一屈,猛地跪倒在地向山神稽首。然那西裤却太不争气了,“嗤”的一声,太紧的裆便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红红的衬裤来。他屁股向庙门外撅着,这一精彩的表现,引得人们大笑不止。然而万富却并不理会,一边燃化了手中的黄纸,一边虔诚地合了双掌,口里念念有词:

“山神爷大慈大悲,扶我万富能洗到许多的金子,若能如愿,八月十五我万富必当一步一叩拜,备更好的礼物来拜见您老人家,希望您老人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礼拜完毕,万富便笑嘻嘻地走将出来,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了自豪的模样。并将西裤脱了下来,让老婆缝缝裤裆。老婆骂他不小心穿衣服,现在没有针线,该如何是好。无奈,万富只好从车上解了一段细铁丝来,慢慢地将来回钩住。

龙驹走进庙门,化了纸,口里念道:“山神爷慈悲,保佑我们洗金子的人能平平安安。”说完了叩了一个头,便出来了。万富以蔑视的眼光看着龙驹,脸上堆着不自在的笑容说道:

“龙驹,敬神可得心诚,心诚才能得外财,咋不弄点‘三牲祭’来向山神爷表示表示!可不能越有钱越小气哟!”

“万富哥确实心诚、大气,一会儿干脆把老婆送给山神爷算了”龙驹说罢,引来人们一片笑声。

“老婆又怎么样,如果我今天得了一块一斤重的金子,只要山神爷看得上,我万富宁可把老婆送给他老人家。”对着山神爷,万富不管怎样,也是要说出让山神爷高兴的话来的。

“放你妈的狗屁,怎不把你妈拉来献给山神爷!”万富老婆气得破口大骂,人们更是笑个不止。

万富不再作声,怕引出老婆更多的对山神爷不恭敬的话来,命人把羊装在他的55型拖拉机上,突突突突,拖拉机吐着黑烟,顺路拉了一些去前葫芦沟洗金子的人们,径直向镇上黄金办开去,那两只羊便成了送给黄金办的礼品了。

 

十    万富·黄金办

 

人们仍然在不停地挖掘、寻找。洞子深了,即使是白天,里面也黑得无法干活儿。于是,就点燃蜡烛接着挖,由于洞内空气紧张,蜡烛的火光便昏暗了起来,无奈,人们又点起了电石灯。

当万富的双脚在旧历七月十六日再次踏上前葫芦沟的山坡的时候,他已是手提公文袋,给洗金人领取采金证,发放票据的人了。然而,当他在整条沟绕了一圈后发现,连一个人也没有搭理他,他也不以为然,仍回他的矿地干活去了。

万富采取了四面包围的策略,在龙驹矿地周围占领一切可能采到金子的地方,但由于人力分散,不便于机器作业,又没掘出满意的矿洞,虽然收入尚可,但仍觉不尽人意,于是,领了他的人马,在龙驹矿洞延伸方向的前面,支起了人字架,弄了一副吊轮,轮流替换着人力,自上而下,急急地向下挖起垂直矿井来,希望能够截断龙驹前进的方向,然后到底部再向四方扩展战果。龙驹的人马见状,也不敢有半分的松懈,于是,挖洞竞争就这样疯狂地展开了。

万富回山的第二天,黄金办的汽车再次来到前葫芦沟,仍然把来不及跑的人聚了起来,刚刚和来财正要躲避,却这被龙驹拦住了。他知道,有万富在这里,躲去也是无用的。

李武的人马嚷嚷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一个有票据的,慑于压力,好些人便当场交了一些金子,买了票据。那些既无金子又无钱的,被砸了手中的摇盘方才作罢。

“你们这几家都是小队人马,又有机器作业,咋不亲自去黄金办去续交税金?”李武将脸绷得铁紧,瞪着眼睛向龙驹和几家有喷灌的人说道!

“我们现在就交。”一个年轻人说道。

“不行,你们太不老实了!”

“现在交不也一样吗?”龙驹道。

“少啰嗦,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的。来呀,快把你们的喷灌搬在车上,完了等候处理。”

人们不知如何是好,只站着不动。

“你们是木桩吗!?还不快点给爷抬上去,快点,别耽误了爷们回去!”李武将眼睛瞪得象牛蛋。

黄金办是得罪不起的,于是,那几家有喷灌的只好忍气吞声地去抬他们的机器。

“龙驹,把你的抬上去!”李武命令道。

龙驹气愤的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先把万富的抬上去,我再自个儿抬!”虎威虎视眈眈。

“兄弟,这不是我们的金票吗?!怎会没收我的机器呢?!”万富轻蔑地望了望虎威,将公文袋在虎威面前晃了几晃。

这时,络腮胡子已和一个瘦子去拆卸龙驹的喷灌。

“谁取给爷抬走?!老子劈了你们!”虎威手提一把铁锹,就要上前发作,络腮胡子和瘦子马上被镇住了。

“兄弟,别犯傻了!”杏花和刚刚见状,赶忙将虎威抱住,来财拼命地夺去了铁锹,虎威见龙驹向他瞪起了双眼,而后才不再发作。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喷灌被抬上了万富的车上,都无可奈何地叹气。

突突突突——万富开着车,跟着黄金办的车走了。

“操你的奶奶……”虎威气愤不过,跳着脚破口大骂。


十一    唱戏

 

“铿铿锵,铿铿锵”晋剧团来葫芦沟演戏来了,戏台是用防雨蓬布临时搭建的。戏台上灯光闪烁,把整个戏场照得透亮。

戏台上演得是《狸猫换太子》,唱到起劲处,台下的人便一起叫好。

龙驹是个戏迷,年轻时也曾和春兰唱过几天《沙家浜》。所以听说演戏,便让来财和刚刚留在矿场,和虎威、龙生、杏花赶了回来。看到高兴处,便不由自主地叫好。

“好个屌!”突然有人在喝倒彩,与场上的气氛很不和谐,只见那人身着军装,散着风纪扣,喷着酒气,由万富陪着,撇着的嘴如同烂柿子一般,大家都认得,那人不是在前葫芦沟耀武扬威的李武吗!李武周围还站了他带着的那几个人,一个个喝得酒气醺天,面红耳赤。

龙驹见背后站的是李武,便不满的看了一眼,拉着虎威挪动了地方。

“葫芦沟的人有眼无珠,怎能让这狗打架的戏来哄钱,喔——喔——”李武不识好歹,不住地乱叫。

“小伙子,我们都愿看,又没妨着你什么,不想看就别看,不要影响别人看戏!”旁边的一位老人不满地说道。

“老东西,谁用你多嘴!”络腮胡子那呛人的酒气和一嘴的唾沫星子胡乱打在老者的脸上。老人气得胡子抖动,却说不出话来。万富见周围的乡亲们全是愤怒的眼光,有几个小伙子已攥了拳头,便赶忙把这几个人推开,劝那老者看戏。李武也觉得气氛不对,便独自一人蹲在戏台下面,静静地抽起烟来。

这时,一束灯光从蓬布的破孔里照将出来,李武好奇地猫着腰向里观看,原来这里是后台,就见那些演员有的在化妆,有的在对台词,有的则拿了刀枪互相对练。突然,一个旦角从前台下场,来到后台卸了装,只穿一件单薄的紧身线衣,用一把春扇扇着风,径直坐在李武观看着的蓬布破孔边。那女子生着圆圆的脸蛋,身材苗条好看,薄薄的线衣正好显示出她那胸前挺挺的乳峰,刚一坐下,那乳便如小鹿一般随之跳动几下。李武心里不禁为之一动,心里想道,若不是这一布之隔,我与她便如贴身相偎,那该是多么让人消魂的呀!心里想着,他的手却不由地伸了进去,正好那尖尖的乳峰被他重重地一摸,那旦角冷不丁地被此一摸,便是“啊”的一声惊叫,李武收回手来扭头便跑,却被一个人猛地抓住了胸襟,一只重重的拳头便打在了他的面门之上。这时,早已惊动了所有的演员和看戏的村民,不知谁用手电照了照,人们都认出了是李武。大家平日就对李武怀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而现在却得了机会,都拳打脚踢地来解气。李武满地乱翻,杀猪似地乱叫。幸好万富赶了过来,费了好大功夫,才拉开了众人,借灯光看时,李武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流出鲜血来了,眼镜已不知了去向。李武见有了救星,不顾万富老婆来给他用手绢擦脸,急匆匆地跟着万富便走。那几个同行者一开始就见情势不妙,发现李武被打,于是都匆匆地回到了万富家中。

李武被万富搀着,走回了万富家,见了手下的那几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五个人见状,还装作不知原委的样子:

“头,怎么了,摔到坡底了?”

“摔倒个X,爷快被人打死了,你们都不管,回去之后,有你们好的瞧!”

“头,我们先回来一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唉、唉、真丧气,真丢人,你妈X的,还不赶快发车,回镇上去!”

于是,大家便出了院门,下了矮坡,上了汽车,李武一边不住地哼哼,一边狠狠地咒骂,正要关了车门,一个黑影急匆匆地出现在面前,听了声音,才知道是万富的老婆,那女人喘着粗气说:

“李主任,你还不知道吧,带头打你的那个人是龙驹呀,这会儿还得意得看戏呢!”

“龙驹?狗娘养的,他住在哪?”

“你瞧,那半山腰亮着灯的那家!”

“走,这回谁也不要孬孙,不然老子回去非开除你们不可!”于是,李武领了人,拿着石头木棍,闯进了龙驹的家,万富见势不好,拉了多嘴的老婆躲在了家中,二门紧锁,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如月只穿条球裤,正准备睡觉,门突然被踹开,跳进几个汉子来,有的提着棍棒,有的握着石头,一个个如临大敌,狠狠地瞪着如月。如月先是一惊,但马上便不害怕了。炕上三岁的小儿子被惊得大哭不止,她也不管,顺手提起火炉子上正在滚响的茶壶,劈头盖脸地向络腮胡子打去,络腮胡子歪头一躲,壶便走空了,却打在了门框上,那壶里的水便直冲络腮胡子的头上冲将下来,络腮胡子抱头乱叫,如同猪嗥一般。其余的几个人见势,一拥而上,把如月按倒便打,如月有一身天生的傻力气,胡乱中,踢中瘦子的两腿间,瘦子疼痛不已,额头上流下了黄豆大的汗珠,坐在地上呻吟着站不起来。就在这时,冲进了两个黑汉子,一个是龙驹,一个是虎威。四只拳头象雨点般地向只顾打如月的人身上落去。李武大惊,迅速从腰间掏出了一支手枪,刚要举起,却已被龙驹劈手夺过。李武见自己的人马抵挡不过,而且外面又有人往进走,院外还有人在喊:“打狗日的!”于是,便夺门奔出,拼命地向村后的山坡上跑去。

李武已走,随行的人包括司机都忙掏出香烟来向众村民说好话:

“大哥,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不得已呀!”

“大哥,我们都是零时工,也是常常受气的,上月的工资我们还被扣留着没发呢!”

“俺们也常受他的气,你们就饶了俺们吧。”

“这些喝泔水的也不是好东西,平日里对咱们狠着呢,打狗日的!”几个小伙子又扑了上来,一个耳光打在了络腮胡子脸上,络腮胡子却一动不动,龙驹忙将众人拦住。

“龙驹哥,你们的喷灌都被没收在黄金办院里,李武说要罚你们的金子和钱,这下坏事变成好事啦,大哥你索性不要还他的枪,他自然着急。况且他理屈词穷,平日里又有许多把柄落在人手里。他又不敢打官司,等把喷灌弄回来再说。”瘦子捂着小肚子,不住地向龙驹讨好。

这时,万富已觉得闹声小了,便出来看个究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便向山坡上喊道:

“李武兄弟,下来吧,咱们有事好商量!”

“……”坡上的李武仍不作声。

“好小子,你要再不下来,老子把你的车砸烂,枪砸碎!”虎威气汹汹地吼道。

“大哥,千万别摔,咱有话好说!”李武答话了。

“李武兄弟,快下来吧,他们说了,只要商量好事情,他们是不会打你的。”万富又喊道。

“你能保证解决今天的事吗?”

“下来吧,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武才慢慢地从上面走下来,衣服被荆棘挂破了多处,一副狼狈相,见众人并无出手的意思,心才放下一半。

于是,依万富的意思,众人来到了万富家。炕上的杯盘狼藉尚未收拾,万富老婆忙将众人迎进屋中,心里不停的打鼓。

“万富嫂子,你去买点吃喝来。”李武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来,递了过去。

万富女人迟疑了一下,见丈夫示意她去买,她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门坎。

“等一等,”李武又把她叫住,“顺便给龙驹嫂子送去一部分。”

“不必了!”龙驹冷冷地说。

这时,众人都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武的举动。

不一会儿,万富女人便买回一大筐子的酒和罐头来。万富一边忙着开启酒瓶和罐头,一边请众人上炕去坐。

“现在咱们都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吧。李武兄弟年轻气盛,多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原谅,不打不成交吗!你说是不是龙驹兄弟?”万富不愧是和事能手,他的话首先打破了满屋乱烟萦绕的紧张气氛。

“让他自己说吧!”龙驹不动声色。

“我真丢人哪!”李武一扫平日的威风,立刻声泪俱下,“我那口子早就要我别干这行工作了,可我……唉,尽得罪人哪。”

“不说往日,就是今天,你怎么竟那样横行霸道呢?你该知道,我们‘山老大’也不是好欺负的!”

“是,是,驹哥说得对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不是,更怪我没有主见,听了小人的话……”说着,眼睛又向万富女人望去。

万富女人见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龙驹,这些先不说吧,咱们还是……”万富不住地打圆场。

“对了,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们,明天一早我就把喷灌给你们送来。”

“不是要罚金吗?”

“不、不,坚决不能要,我再要是那么做,就是王八龟孙子!”

“这是我们几个人的应交费用,你拿去吧。”龙驹把一些钱放在了李武面前。

“不能收,不能收!”李武慌忙道。

“那我们这就走了!”“叭”的一声,那支手枪被龙驹扔在了桌子上,龙驹和虎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唉!”里面传出了一声重重的长叹。

  

十二     矿洞

 

万富与龙驹的两个采金队如同两个带着正负电荷的线头,都在不停地向前延伸,随时都有互相碰撞,碰出火花的时候。一个是想要截住对方,然后向四围发展,一个是想超过对方的截断点,让对方劳人伤财,枉费心机,相比之下,万富虽然人多势众,但其进度远远不如龙驹快。他的作业面是垂直向下的井洞,下面只能呆一人干活,每筐沙石都要用滑轮吊出来才行,遇着大些的石头,更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绕过去。而且,下面的人随时都有被吊物砸着的生命危险。而龙驹的矿洞却是以横向进而进行的。大家顺着洞子各就各位,相互传递沙石,因此节约了时间,省了人力。再者龙驹每动一分人力,挖出的砂子都含有一定的金子,而万富挖出的却全是浮表砂土,并无开采价值,每天下来不见半点收获。万富心急如焚,几天的时间、人力随时都有泡汤的危险,怎能不让他关键呢?直累得大家精疲力竭,叫苦不迭。

太阳渐渐偏西,山沟里闷热闷热的。突然,一阵狂风迎面扑来,夹着砂土向人们劈头盖脸地抽打,一堆堆浓重的云从东北方向不断去涌来,闪电在黑压压的云层底撕开一道道血色的口子,闷雷不停地响起,眼看就要下雨了。

万富的洞底和龙驹矿洞的掌子面都可以听到对方的挖掘声了。

万富的眼都急红了,暗暗地祈祷山神爷助他一臂之力,让风雨停一停,然而,山神爷却无力助他,狂风夹着雨点劈劈啪啪向每个人打去。队员们扔了锹镢,就要去避雨,却被万富拦住了。

“弟兄们,好多天的心血不能白白浪费,咱们坚持就是胜利,龙驹的洞里下雨也误不了干活,我们也坚决不能误,弟兄们,再加把劲呀!”万富的嗓子都吼破了。

“弟兄们,来吧,我先下去!”万富的小舅子宝铁一马当先,摔掉了身上那件湿淋淋的破衣,光着横满肌肉的膀子,让人们把他吊进洞里。

雨更大了,如同千百条皮鞭抽打着人们,顺坡流下的水裹带着沙石泥土不住地往矿井里流,里面的宝铁立刻大惊失色起来:“要淹井了!”万富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慌了手脚,忙让众人用砂土将洞口围住,并逐渐加固,水便不再向里流了。万富急忙找来一块很大的塑料布,把矿井上面罩住,雨总算下不进去了。

“愣着干啥,还不快干!”万富一边往架子上捆那块油布,一边向那些被淋得睁不开眼的队员大喊大叫。

风雨中,这些人在没命的拼搏。金子啊金子,一块能磁化人心的吸铁石。

一个小时过后,雨渐渐地停了,东边的天际放出一道美丽的彩虹来,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柔和且清晰。若是往常,万富是总要辩认彩虹每层美丽的颜色,神秘地向人们解读今年什么作物丰收,什么作物减产。然而,此时他却无心顾及这些,急急地催促人们干活。

宝铁二十五岁,正值年轻气盛,再加上身体高大,虽然乏累不堪,但他的体力还是比伙中的任何人都强。所以,在此关键时刻,他一直在下面没命的挖掘。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万富女人、女儿送饭来了,万富便命大家就地吃饭。

然而,吃过饭后,众人便躺在地下不想站起来了。

洞底对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然而,众人都受不了了。宝铁没吃几口饭就倒在地上,骨头象撒了架一般,再也支持不起他那粗大的躯体了。万富烂着双眼看着众人,只是无可奈何地拣了点柴草,在躺着的人们旁边点燃了一堆篝火。火焰劈劈啪啪地乱响,火苗不停地跳动,火光下,映照着这几条横七竖八的身体。如同刚刚结束的残烈战场一般。

宝铁虽然身体强壮,但怎能经得起这几天过度的劳累,再加上今天赤身受雨,虽然铺条麻袋躺在地上,但还是受了凉,睡着睡着,便发着高烧梦噎起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又被石子支在腰部,不知梦到了什么,睁眼看见自己身边火光闪动,便猛地站将起来,脑部的血液忽地少了许多,眼前一黑,口里喊着“着火了!”撒腿就跑。然而他尚未完全醒悟,神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脚底一空,咚得一声,便掉进了白天挖的那个深深的井洞里。

与此同时,龙驹正在挖掘矿洞掌面,忽听头顶有咚得一声响动,便一脚将龙生踹开,说是迟,那是那,头顶已经塌陷下来,龙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洞里一片漆黑,众人惊得魂飞魄散。只听得龙生在哭喊:“叔叔——叔叔——”接着杏花也喊着“龙驹、驹哥,”疯了似的向里爬。刚刚慌忙从衣袋里掏出一支蜡来,抖着手点燃了。只见那杏花和龙生不住地用手去刨那塌下来的土,那宝铁也明白了所以,蹲在龙驹刚才掘过的地方拼命地用手刨土,过了一会儿,龙驹被大家抢救了出来,洞内的空气紧张异常。万富等人也被惊醒了,急忙爬在洞口焦急地向里张望,万富急忙让大家把绳子放下去,让虎威把龙驹拦腰拴住,吊出洞外。

篝火闪动,照着一副副惊恐的脸。

杏花搂住龙驹那昏迷不醒的头,高声地哭喊着。

整个前葫芦沟的采金人,都被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纷纷过来观看。

龙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眼睛紧紧地看着杏花,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哭……,我……我已……不行……行了,我那份……金……卖给……国……国家……”

火光闪动,照着龙驹那被泥水全污了的黑脸,龙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只将双眼睁得大大的,这时,空气停止了流动,山坡上静得可怕,火苗劈劈啪啪地作响,人们都快要窒息了。树上的鸟突然桀桀连声怪叫,众人都是毛骨悚然。来财急忙把水壶的嘴子伸向龙驹那干裂的嘴唇,然而,龙驹的头却歪向了一边。

“驹哥!驹哥……”杏花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虎威、刚刚、来财、龙生,以及周围的人都哭泣不止。那堆篝火发出了咝咝的哀声,闪动着惨淡的火苗,如同坟地的磷火一般。

哭喊声、悲泣声在空旷的山沟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十三     坟·女人

 

高粱红了,玉茭棒子白了,谷穗低下了头。

山神庙前的大坟树下又新添了一个坟丘,坟丘后栽了一棵高高的坟树,树上飘动着白白的幡子,上书:

金童前引路

玉女送过桥

这时,山脚后走出三个女人来,如月抱着她的小儿子,宏宏跟着杏花,春兰走在最后面。两个孩子都穿了孝服。

女人们和孩子都跪在坟前,将一堆烧纸点燃了,便伏在坟堆前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大柳树上的乌鸦,它们呀呀地叫着,拍打着翅膀,向高高的山尖飞去。

“哎!龙驹这一死,抽了两家人家的中梁,带走了三个女人的心呢!”

过路的人无不为之而慨叹。



  往期回顾



小说连载《葫芦沟》1-2

小说连载《葫芦沟》3-4

小说连载《葫芦沟》--5

小说连载《葫芦沟》--6

小说连载《葫芦沟》7-8



 作者简介


白新怀,笔名白云飞,川子,日偏。

土左旗文联作协理事,民协副主席。著有小说集《逐鹿阴山》、《土默川儿女英雄传》《鄂友三传》等,曲艺作品《王婆择婿》由国家一级演员,中国牡丹奖获得者王占新老师搬上了巴盟春晚和乌海春晚舞台。



总  编:刘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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