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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琐忆

2020-10-29 00:48:01



文/李强国


西安解放那年,我刚十岁。当时我大哥在西安念书,,投笔从戎,报名参军。大约是1948年8月初,我大哥所在的部队要开拔西进,去打兰州。父亲带着我和二哥特地从老家到西安去为大哥送行。


那天天还未亮,我们就从家里动身,中午过后就赶到了咸阳。吃了几口随身带的干粮,我们就在咸阳乘火车到西安去。那时的火车破旧不堪,车窗不大,还用铁条钉着,黑咕隆咚的车厢里横七竖八摆了几条长椅,空气污浊难闻,果皮纸屑满地。咸阳离西安不到六十里路,火车却像老牛拉破车一样,吭哧吭哧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那时的西安车站不大。出了站,父亲带我去小便。厕所位于车站广场的东侧,是个圆形钢筋水泥建筑。走进去一看,车站厕所比我们乡下的茅厕还脏,恶臭冲天,尿水遍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虽然厕所外面的墙上用白石灰水刷着“禁止随地大小便!”的标语,许多人照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解开裤带,对着外墙小便。这令我不由得想起我大哥在去年寒假时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在西安北城墙根,有的人随地大小便,弄得那一带臭气熏天,既不卫生又影响观瞻。警察只好在北城墙上张贴标语,奉劝过路行人,不要随地大小便。标语贴出多日,可是城墙根的大小便还是有增无减。于是警察恼羞成怒,决定抓几个不听劝阻的,进行惩戒。这天一大早,两个警察结伴来到北城墙根,见一个人正挺着个大肚子,对着城墙根小便,便上前抓住他,用手指着城墙上的标语,斥责道:“你眼睛瞎了,这标语你看见了没有?”那人一边用手提裤子,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看见了,怎么啦?”警察抡起胳膊给了那人一记耳光:“你看见了还在此小便?”那人说:“你这标语不是说‘行人等不得,在此小便’吗?我路过这儿,憋不住了,等不得了,才在此小便的。我有什么错?你们还打人!”警察说:“你还敢嘴硬,我这标语是:行人等,不得在此小便!”那人用一只手捂着被打得发烧的脸,用另一只手指着标语,辩解道:“这儿分明写的是:‘行人等不得,在此小便!’谁知道你们的标点符号在什么地方放着。,气得直翻白眼。



出了站,我们没有立即去看大哥,我们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我家有个远房亲戚住在南院门一带,我们便去投奔他。我们边走边打听。刚解放的西安虽说比我们乡下强多了,路比乡下的宽,房比乡下的高,灯比乡下的亮,人比乡下的多,但路也是坑坑洼洼的,房子大多是老式二层木瓦结构的楼房,只有钟楼、鼓楼、南城门楼子高大雄伟,需仰视才能看到顶端。


    南院门一带住户人家大多是独门独院。我父亲拿出我们带来的土特产甜瓜、玉米棒送给这位亲戚。这位亲戚收下礼物后,对我们还算热情,说是要请我们吃什么“葫芦头”。父亲说,不劳破费了,我们自己带着干粮呢。我小声问二哥,什么是葫芦头?二哥只说了三个字:“大肠头。”我当时想,这亲戚也太寒碜我们了,大肠头有什么好吃的?我们送了那么一大堆礼物,你就请我们吃个大肠头?长大后,我才知道,“葫芦头”是“葫芦头泡馍”的简称,是西安的一种风味小吃。


坐下喝茶时,这位亲戚说,西安5月20号才解放,至今还不到三个月。6月份胡宗南和马步芳、,闹得人心惶惶,社会不宁。后来多亏了解放军在咸阳北源上打了一仗,把胡马匪帮赶到长武、宝鸡以西去了,人心才得以稳定了。说着,拿出几张《群众日报》让我们看,只见有的上面登着《一野彭司令员发表谈话,欢迎马济援进西安》,有的上面登着解放军在扶眉宝鸡一线歼敌四万有余,有的上面登着解放大军挺进甘肃、直捣兰州等等。



父亲见这位远房亲戚无意留我们过夜,便主动告辞,领着我们兄弟二人出来。到哪儿去住呢?一路打听,父亲领着我们来到“礼泉会馆”。“礼泉会馆”是礼泉人进省办事落脚的地方,位于西大街路南,好像离竹笆市不远。临街是一座木结构的厦子房,进到院内,是两排厢房。主会馆要不要钱,我不知道。即使要,也一定很少。否则,我父亲绝不会领着我们来这儿住。我们被安排住在厦子房的楼上。踩着木楼梯爬上楼一看,只见楼上躺着三四十个人。楼板上没有铺被褥,因为是夏天,这倒还说得过去,但楼板上连张破席片也没有,未免太简陋了。这时候天已黑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咕地直叫,父亲便领着我们哥俩下楼去吃饭。出了“礼泉会馆”大门,只见昏黄的路灯下,沿街摆着一长串小吃摊:有卖馄饨的,有卖豆腐脑的,有卖蒜羊血的,有卖狗肉丸子汤的,还有支个锅卖牛肉泡馍的。每个小吃摊上都挂着一盏电石灯,明晃晃地耀眼。闻着从小吃摊飘来的香味,望着人们吃得美滋滋的脸庞,我觉得这城里人真有福气,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些吃食好多别说是吃了,有的我连闻都没有闻过。父亲给我们兄弟俩各买了一碗狗肉丸子汤,一碗要一千元(相当于后来的人民币一角)。我们把带来的白面锅盔掰碎,放在三个大老碗里,递给卖狗肉丸子汤的师傅。他用滚烫的丸子汤把锅盔馍连浇三遍,然后撒上香菜,调上油泼辣子,舀上几个狗肉丸子,最后每碗再浇上一大勺丸子汤。我看着碗里白生生的馍、红油油的汤、绿莹莹的香菜,恨不得一口气就把一大碗吞下肚去,但又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我先用筷子在碗里扒拉扒拉,看碗里有几个丸子,数来数去才五个。我问二哥,他说自己碗里也是五个。我们一看父亲碗里只有馍和汤,一个丸子也没有。二哥和我急忙都把自己碗里的丸子往父亲碗里夹,父亲用筷子挡住,说,你们吃,你们吃,吃了好好念书,向你大哥一样。我听了鼻子直发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们正吃着,从街那边过来几个小叫化子,一人端个破碗走到我们跟前,把碗一伸,说:“大叔,行行好,给口吃的吧。”父亲把自己碗里的馍往每个叫化子碗里拨了些,叫化子们点头哈腰直感谢。我和二哥也学父亲的样子,给每个叫化子拨了点馍。我当时还不明白,这西安城怎么也和我们乡下一样,有穷人,也有要饭的叫化子。



吃完饭,我们又踩着“礼泉会馆”的木楼梯爬上楼,找个空地方躺下休息。几十个人分成两排躺在楼板上,一个挨着一个,许多人赤身露体,活像我家窗台上码着晒太阳的玉米棒。有的人打鼾;有的人磨牙;有的人说胡话;还有的人使劲地放屁,吵得人难以入睡。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烟味、汗味、屁味,熏得人透不过气来。我刚躺下,躺在我左边的那个中年人却坐了起来。他在香烟盒里摸出一张锡纸,用小拇指指甲从纸包里舀出一点白粉末倒在锡纸上,用舌头舔了舔小拇指,划根火柴,放在锡纸下面,只见锡纸上面的白粉末滋溜滋溜乱滚,变成一缕轻烟,这个人用一根纸管对着锡纸一阵猛吸。吸完后,伸展双臂,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就躺下了。不大一会儿,就发出了猪叫一般的呼噜声。我小声问睡在我右边的二哥:“那人刚才干啥呢?”二哥说:“抽白面。”“什么是白面?”“就是大烟土。”我反正睡不着,便翻身爬起来,看周围的人都在干啥。我看见有个人在趴着擦快枪,擦完后,闭着一只眼,对着昏黄的电灯泡瞄准。我吓坏了,不知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大一会儿,他把枪收起来,放在一个包袱底下,便头枕包袱睡下了。总之,刚解放的西安乱得很,社会并不安宁。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跟着父亲去看望大哥。大哥所在部队住在西安东关的一个大院里,周围不少地方还是农田。大哥所在部队当天下午就要开拔西进了,驻地内外一片忙碌景象。有的在擦枪,有的在打背包,还有的在打扫院子。大哥都忙得顾不上和我们说话,只是一个劲地让我们放心。解放军个个都是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色的灰布军装,人人显得精明强悍,个个脸上神采飞扬。解放军对人说话很和气,对我父亲说话时,开口一个“老大爷”,闭口一个“老大爷。”那时,我父亲才五十多岁,叫得他怪不好意思,抿着嘴只是不停地笑。快中午时,,夸我大哥在部队表现好,进步快,并请我们仨和他们一起吃饭。吃饭都在院子里,七八个人围成一圈,中间放着一个像脸盆一样的大磁盆,里面盛着豆腐粉条、青椒肉丝。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小磁碗,里面盛着白生生的大米饭。一个连长和我大哥陪我们三个吃饭,连长不停地给我们碗里夹菜,让我们多吃一些。我感到解放军对人真热情,解放军做的饭菜真好吃。


饭后不大一会儿,军号声骤起,大哥与我们依依惜别,背起背包提起枪,就去集合了。父亲领着我和二哥来到街上,只见街道两旁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扮成工农商学兵的秧歌队在大街上扭来扭去,煞是好看。瞧!解放军的队伍开过来了,步伐整齐,威武雄壮。欢送的人群高呼口号:“消灭胡马匪帮!”“打到兰州去,解放大西北!”“解放军万岁!”


我们站在欢送的人群中,双眼充满了泪花,目送着他们奔赴杀敌的战场,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本文转自陕西白鹿书院《秦岭》杂志

2008年夏之卷

✿作者:李强国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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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简介

《秦岭》是由陕西白鹿书院和柳青文学研究会共同主办的纯文化刊物,于2008年创刊,季刊,每年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推出。由作家、评论家邢小利主编。刊物设有观察,纪事,读书,钩沉,批评,对话,作品,资讯等栏目。刊物以高端、新锐、前沿、深刻为办刊宗旨,每期都配发有文坛大家的重量级宏文,使刊物大气、厚重,在全国文学界、文化界、高校师生和社会各界的文化精英人士中广泛传阅。刊物印刷精良,设计制作大气美观。本刊已在国内形成一定的影响力,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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