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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江南见未曾

2021-11-09 00:41:19

这段儿各种忙。没时间做饭,朋友们心疼我,都表示可以无条件收留我几餐。刚好二Y的父母过来,于是就去她家美美的吃了好吃的牛肉泡馍。接着去杨哥家吃了麻辣过瘾的火锅。老孙家倒是顺路,她也热情相邀,只是她家没人做饭,就先不去了。我妹自然也叫我过去,不过她说:“哥你顺便泡点儿泡菜带来,要蒜薹和仔姜,脆一点的好吃。”我妹这个口气,随便的好像少了那么一点儿人情味儿,这是个从来就不知道怎样照顾我的人。泡菜送她一些,饭懒得去吃了。


传统四川、重庆人家,都会养一个老坛子,应着时节泡些红心萝卜、豇豆、蒜薹、仔姜、辣椒......随时捞起来,薄薄的切片,配上一碗葱花鸡蛋炒饭。巴适的很。


晚上在老姜家吃卷饼。老姜炒了一桌子的菜,主食是加了鸡蛋的面饼,摊的非常薄,香软又有劲道。在一个大大的青花圆盘子里先铺开面饼,抹上番茄酱,然后依次加上大葱、炒土豆丝、豆芽、木耳、青菜、辣椒和红烧肉,最后再加一勺又酸又香辣又脆的泡菜粒。三个大卷饼,两杯老白干,一碗小米粥。吃完舒坦又满足。


饭后泡茶。老姜喝茶讲究,他今天用了三份80期的火焰岩配一份90期的下关铁坨。热热的抿一口,入口滑,味道厚。嫂子在一边收拾,顺手把那碟泡菜放在我面前,说“给你们当茶点。泡菜,哪里买的都不如你们四川人自己做的好吃。”


古人在《诗经·小雅》里写“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剥”和“菹”就是泡菜的意思。


最近读四川人苏辙的一首诗《寄孙朴》。苏辙说“羡君不出心自如,北潭秋水多芙蕖。青荷包饭蒲为菹,翛然独往深渊鱼。”苏辙就是羡慕孙朴隐居不仕,正如一尾深渊里的鱼,独来独往。偏偏他住的北潭又长有很多荷花。于是每天可以吃到荷叶包的饭配上蒲瓜做的泡菜。这真是看得我舌底生津,这泡菜得有多好吃啊。不过古人的高古雅致,到现在只剩下麻辣鲜香。白驹过隙的千年,此间流过去了的,不只是光阴,还有风雅。


说真的,泡菜是那种洗净铅华的好,朴素又精致,是须得到了真正四川人手里,才能够觉知它的好。它应该算真正的川菜调味的灵魂吧?有时候搞不清楚它是酸呢,还是鲜呢,还是一种凌冽的有质地的香。这样的味道不会像满大街火锅那样浓稠又热烈。泡菜的香气是丝丝缕缕的始终追着你,让你用尽了力气也不一定想的明白,放下又心有不甘。最后还得掀开老坛子盖,捞一块儿红心萝卜脆脆的吃了。才好。


跟四川人一样,女人们也爱吃泡菜。前些年,在水贝上班,中午跟HelenDu在楼下一家湖南人开的小馆子吃饭。馆子很小,我们经常就是支一张简易的桌子,坐在馆子外边的人行道上。路上时不时有很急的车驶过,我们坐在路边吃午饭,真好吃啊。厨师做的剁椒蒸鱼头那时候还没有流行起来,我们已经先知先觉的天天必点。更加吸引HelenDu的是餐前送的泡菜,几片脆生生的包菜叶子。通常是鱼头还没蒸好,就着白饭,泡菜吃完还得再加一份,湖南人做的泡菜依然让她赞叹不已。于是就想起以前看南宋朱弁写《曲洧旧闻》,说东坡尝与刘贡父言“某与舍弟习制科时,日享三白,食之甚美,不复信世间有八珍也。”贡父问三白何物?答曰:“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乃三白也。”这是一个深爱泡菜的四川人啊。


想起我吃泡菜最多的时候,是二十几年前,待在龚滩的那段日子里。小镇的街头巷尾尽是茉莉花。序风常常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来我家喝酒。漆黑的夜里我们竖起耳朵听乌江峡谷里夜枭尖叫或者猿啼,就着泡菜坛子喝60度的苦荞酒。从夏天到初冬,我们吃遍了所有能扔进坛子里的东西。那些泡着泡着就会变的酸酸辣辣香香的泡菜,就像我们那个暧昧难辨的青春时代。想起来真是简单又美好。


四川人的泡菜坛子里,只要是素菜,都可以丢进去,再捞起来,就是近乎自然的鲜。


到了冬天,坛子里就可以泡槑槑菜了。槑槑菜长在乌江沿岸,每年收菜的季节,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挂满了这种青青的菜头。槑槑菜去皮洗干净,切大块儿丢进泡菜坛子,大约半天时间微微变色就可以吃了。最重要的是,只有用乌江边槑槑菜做成“涪陵榨菜”,才能与法国“酸黄瓜”、德国“甜酸甘蓝”并称世界三大名腌菜。


我和序风在黑夜里喝着酒,天正好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我们坐在阳台上看雪花。真好看啊。雪再大些,就可以去后面园子里扫些干净的雪来,给老坛子加进新鲜的雪,槑槑菜就会有一种特别的酸和咸鲜,吃起来脆嫩爽口,非常细嫩的唇齿间的感觉,有点儿像现在有些广告说的“入口即化”。配上60度的苦荞酒,让人停不了口。可惜雪不大,一会儿就停了。没雪的时候想下雪,雪来了又希望能是场大雪。佛说“有漏皆苦”,真的是想一场雪有想一场雪的苦恼。


槑槑菜。


等到我妹从酉阳过来,老坛子里就会增加她那里特产的宝塔菜。一圈一圈胖嘟嘟的宝塔菜在地底下长得白白嫩嫩,看起来就是水水的吹弹得破的一种冷艳。宝塔菜以前叫地滚牛,本来不是人的食物,叫地滚牛的时候它一直是作为猪或者山羊的饲料存在的。后来被人看上,拿来吃了,改名儿叫做宝塔菜。可是,宝塔菜是无论名字如何洋气,口感如何爽脆,却藏不住一股涩涩的粗冷香气,就像一个看似入世的热闹的人,深藏了一颗出世的苍漠苦心。


地滚牛。


更早些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学许慎《说文解字》。“菹菜者,酸菜也”,语文老师教我们说“菹”就是泡菜,私底里也是不以为然。毕竟,泡菜怎能只是简单的酸呢?汉时的古人纵然厉害,但是进四川体验泡菜的鲜,却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但是后来的大才子李渔又可以。我有一回看他的《闲情偶寄》,说饮食之道,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渐近自然也。论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洁,曰芳馥,曰松脆而已,不知其至美所在,能居肉食之上者,添一个鲜。嗳,用自然原味、清、洁、芳馥和脆的感觉来给泡菜贴标签,可真是贴切啊。可惜像李十郎这等好吃好玩儿的妙人,今时今日再难复得。


再后来,到城市里工作,每天到中午最发愁的一件事,就是午饭吃什么?万象城的四楼,倒是也有不少川菜馆子和烤鱼、豌豆面一样的小吃,只是味道很难正宗,吃多了也腻味。就开始想念起简单的泡菜。终于在一家韩国菜的馆子里,吃到了一种“泡菜饼”。在面粉里面加上脆脆的韩国泡菜粒和咸肉粒,再加些葱花,下油锅两面煎的焦黄。口感是咸鲜的焦香,不如四川泡菜那样鲜的绵柔悠长,但就是轻轻浅浅的,本也不必靠厚重取悦世人。是另外一种味道。


泡菜饼。


前两年,我陪几个朋友回龚滩,在老街上,带他们吃著名的乌江鱼。这是一条1800年的老街,离重庆大约260公里的距离。吃鱼的人家又好找又不好找,因为他家那一栋吊脚楼的木头房子,完全淹没在整个古镇的吊脚楼建筑群里。不过令人惊叹的是,他家院子的石头墙壁上,生长了一颗巨大的黄桷树,翠绿色的,远远看过去,就是老旧灰暗木楼群里的一抹亮色。像极了Ogilvy & Mather这几年喜欢的调调,灰黑色的底,上面跳跃着漂亮的粉色。


朋友们从深圳过去,一路嚷嚷着要吃更辣更麻。煮鱼的师傅专门过来向我们推荐清汤的做法,说“乌江鱼太好,麻辣味一定会破坏鱼本身非同一般的鲜味。如果加泡菜煮清汤,是最好的吃法。”可是我们拒绝了了他,我们的口味,还是华强北后面的水煮乌江鱼。过了几分钟,师傅再一次走过来问我们“你们确定要吃麻辣的,真是可惜了乌江鱼。”在师傅的坚持下,我们动摇了,简单的协商了下,最后决定听师傅的。后来证明,所知障是多么的可怕,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放下了对麻辣味的执,我们吃到了人生中最正宗的乌江鱼。离开的时候,师傅取笑我们说“咋个连泡菜都吃了嘛,那个只是做配料的噻。”我们反问他:“那么好吃的泡菜,为什么不吃完?”


泡菜、乌江鱼好吃,小镇人家自己做的香肠也很好吃。


古镇上,那种家家户户都养着泡菜老坛子的景象很是难忘,开坛时,散发出的香气在空气里一丝一缕往人胃里钻。想得久了,我会不自觉的和人叨叨,尤其是喝茶的时候,这样叨叨着,那个端坐在对面的身影,也有了某种同好似的感应。我们聊古镇,聊古镇上这些好吃的,就觉得这暗夜,这人世,都变得温情起来。


喜欢吃草的朋友尤其就会对泡菜生出兴趣。为什么老坛子里加入新鲜的雪会味道更加好?是她关心的问题。我自小就喜欢泡菜,以前是觉得方便,炒上一碗葱花蛋饭,配上两块儿泡好的槑槑菜,味道好到简单也满足。后来是想念,似乎它的味道太过于遥远,也就会带着一点归心浦溆,也有日暮纷纷,也有烟波江上......朋友说“好,等下雪的时候,带我去古镇看看。”


不过说起来容易,等下雪却是难。这也难怪,自古人们都爱雪,雪来的时候,可以煮茶、可以赏花、可以读书,就是一种翻飞的风雅。落寞也好,风光也罢,雪反正都衬得起。就像今晚,再过几个钟,就是传统的“大雪”节气。在这比龚滩更南的南方,我们在老姜家里舒服的煮茶,用四川泡菜佐茶喝,心思里的雪终将消散如梦幻泡影。陆游说“大雪江南见未曾”,也无非是希望可以怜它惜它。慈悲,才是如法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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