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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武王“好文”

2020-11-11 22:3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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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1)


刚刚成为周室的姬发将如何应对帝辛声势浩大的“大阅”?




帝辛大阅兵的动静或许太大了,地动山摇,当年峣山就发生地震,所谓“峣山崩”。峣山在陕西,帝辛在河南,按说这是陕西发生地震,分明是姬发的凶兆才是,可后世愣是把这个天灾换算到帝辛头上,好像在玩积分游戏。帝辛没有学习大禹对周境实行“人道主义援助”算是很人道了,姬发该庆幸才是。

《竹书》载:“四十四年,西伯发伐黎”,看起来姬发很是威风,可这其实是姬发奉帝辛之命而行。当时帝辛也正在东黎用兵,久攻难下,这才让姬发出兵增援。看来帝辛的大阅兵起到效果了,“拥有三分之二”强的姬发愣是听从“三分之一”弱的帝辛号令,真是奇哉怪哉。




黎国,尤其是山东的黎国,是帝辛的一道坎。四十年前他在那里打猎,惹了一场和东夷的国际纠纷,,黎国自此之后一直就没消停过。黎国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蚩尤,历史出过一位音乐奇才后夔。它本身的力量并不算很强,难搞的是它跟东九夷在地理和利益关系上盘根错节,要动它就和东九夷接上梁子,《左传•召公四年》说:“商纣为黎之蒐,东夷叛之”。


帝辛腾不出手来料理东夷,只得借用姬发这把刀。这是一箭双雕的战略,无论姬发输赢,帝辛都稳赚不赔,等水搅浑了,他就可以摸鱼了。帝辛后来扫平东夷,姬发功不可没。帝辛之所以不动姬发,是因为还需要他,就像文丁需要季历一样。姬发伐黎乃奉旨而伐,这在某种程度上暗示了周室当时不可能拥有天下三分有二,有那样绝对的优势,他怎么可能对三分之一的殷商言听计从吗?姬发跟他父亲姬昌表面上一直都很听话,所以我说这爷俩是装孙子的典范。

打黎国风险极高,姬发并不想冒这个险,不得已而为之,居然打赢了。姬发深知东夷那块地方有多凶险,所以得天下后,便把大周的两张王牌插在昔日东夷所在地,周公旦封于鲁,姜先生太公望封于齐,齐鲁诞生了,东夷从此萎缩并消亡,就像死于大禹之手的三苗、亡于河亶甲之手的蓝夷。那场胜利意味深长,商朝固然从中得益,它是平定东夷的前奏,但最大的受益人是姬发。因为此战,周室不仅声望大增,实力也大增。《殷本纪》特别提及此次战事在殷商引起恐慌,可见那是不同寻常的事件。


四十七年,一位比大夫辛甲官位更高的内史向挚叛商而去,投奔姬发(“内史向挚出奔周”¹)内史的权力很大,《周礼》称是春官宗伯的属官,“掌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之法”,仅次于相。《吕氏春秋》把向挚拔高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高度:“向挚处乎商而商灭,处乎周而周王”。商亡、周兴都和向挚休戚相关,这个法螺吹大发了,“四友”或“五臣”肯定不同意,姜子牙也不会同意,妲己都不同意:不是公认小妮子偶才是商朝灭亡的母鸡吗?姜子牙和妲己在向挚事件上达成共识:凭啥让一个内史抢去我们的风头?要知道俺们一个是精英,一个是妖精!

帝辛四十八年,又一凶兆或祥瑞出现了:“夷羊见”,或凶或吉,取决于你站的角度。名词解释:夷羊是什么羊?事实上它不是来自夷族的羊,不但不是羊,而且和任何动物都没关系,因为它是神兽,样子可以参考草泥马。夷羊比赤乌还要莫名其妙,按《国语•周语上》:“ 商之兴也, 梼杌次于丕山 ;其亡也,夷羊在 牧 ”,颛顼的妖怪儿子梼杌反倒成了吉祥物,上哪说理去?总而言之,夷羊的“适时”出现是为了告诉后人,殷商必亡,大周必兴,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些史书都是事后写的,所以要”预测”或者添加什么应景物事毫无技术难度。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2)



夷羊现身后,接下来“二日并见”² 。从尧时的十日、胤甲八年的十日、履癸二十九年的三日,再到帝辛四十八年的二日,太阳家族减员严重。我好奇的是,这两太阳难道被植入电脑芯片,只晒帝辛不照姬发吗?反正这两人都不是被热死的就是了。

在夷羊和双日闪亮登场之后,姬发现身于孟津(或盟津)。《竹书》特别报道:“五十一年冬十一月戊子,周师渡盟津而还”,此说和其他史料吻合,但是语焉不详,转折得太快,让人摸不着头脑。

孟津在河南,姬发大冬天里从陕西东进渡黄河抵孟津,为什么又原路返回?难道他在冬季大练兵,搞渡河演习吗?




我们猜对了,姬发真的是在练兵。《周本纪》对此说得颇为详细,姬发在位第九年,他先去毕国祭奠他爹,举行缅怀先父的活动之后,然后也学帝辛搞了次大阅兵,一路演习到孟津,所谓“东观兵,至于盟津”。

姬发的阅兵和帝辛的阅兵动机完全不同,后者是吓唬,前者则是实战演习,而且那次“东观”,差点就演变成“东决”。姬发完全是一副为父复仇的架势,随军带着木制的文王牌位,自称“太子发”。这个自称实际上等同于宣战,周侯升格为周王,这就意味着帝辛必须让出王位。

姬发表示他是奉先王的名义发动正义战争,并不是他自己独断专行。(“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³ )看来是文王托梦给姬发的,因为据我们所知,文王在世时,并未和商决裂,而且晚年一直在辟雍和灵台颐养天年,,相反,他倒是很有可能是爽死的。据说他活到九十六、七岁,阅尽人间春色之后,他就到天上看风景去了。

其实,姬发打祖父季历的旗号更有说服力。供木主神位的主意很可能出自姜子牙,他喜欢玩这种阴风四起的招数。姜先生不认识季历,但姬昌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他是顾命大臣之一,让姬发抬出文王,也顺便抬出了自己的身价。


姬发的战前号召比大禹的儿子启以及成汤的战前威胁要强些,至少不像那两位前辈那么暴力,他对几位高管比如司马、司徒、司空和诸节说:“额无知,全靠你们这班老臣了,额继承祖先遗业,一定赏罚分明。”启和成汤当年对处罚很感兴趣,受虐狂似地把可能、可怕的处罚亮出来,搞得指战员及士兵们提心吊胆,奋勇杀敌,因为他们不杀敌的话,他们的家人将在后方非典型死亡。

姬发很聪明,他自己的话里赏罚皆不明,但他通过姜子牙的口,把威胁的信号传递出去。姜先生下的军令是这样的:“广大指战员们,快快集合你们的部下,带上船只,迟到者杀无赦!”(“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迟到就杀,遑论阵前退缩?

据说当时来到盟津的诸侯多达八百,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八百诸侯竟然是不约而同前来会盟(“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⁴ )!八百诸侯事先没有约定,在同一时间见、地点喜相逢,在概率学上来讲属于零概率事件。我怀疑这是太史公故意露出的又一破绽,太过明显。试问这些诸侯一个个在冬季的同一天跑来盟津干嘛?找帝辛单挑吗?连姬发都不敢单挑,何况此等”众庶”?这些“不期而至”的诸侯异口同声地对姬发请愿:“我们打纣王吧。”(“纣可伐矣”),这说明了他们很清楚此行目的是什么:组团攻打殷商。这也说明了他们是被召集而来,绝不可能在“阶级仇,民族恨”的大觉悟下自觉、。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3)


八百诸侯的召集者只可能是姬发。姬发祭祀文王是个烟雾弹,用来迷惑帝辛。祭祀大典之后,姬发自称太子,通令全军他是以文王的名义进行讨伐,又招来司马、司空、司徒和诸节训诫一番,然后兴兵,完全是大决战的模样,姜子牙随之号令“后至者斩”,这几个字不仅仅是说给周军的,也是警告“不期而至”的八百诸侯们,这么一吓唬,谁敢不来呀?之所以声称诸侯们不请自来,不过是吹嘘周武王多么顺应天意民心罢了。




姬发在最后关头取消了进军殷商的战斗计划,冠冕堂皇地宣称天命还不明了,现在时机尚不成熟(“汝未知天命。未可矣”),于是班师回朝。

《周本纪》里关于姬发退兵的理由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呈现了两起吉凶不明的“瑞”。在姜总司令发出总攻的号令后,周及其盟军开始渡河,姬发的船行至河心,一条白鱼跳上船,姬发毫不客气把这条自我现身的白鱼做成寿司献祭(“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附去以祭。”

周军渡河之后,安营扎寨休整。突然一只通红的火球从天而降,落在姬发的大帐顶上,声势轰隆,火球化成乌鸦状。看来这个火球不是火凤凰,而是火乌鸦,姬发认为此乃不祥之兆,于是下令撤兵,不做任何解释,因为他料定那八百傻诸侯不懂天命,解释也没用。




从后来发生的事来看,不是诸侯听不懂天命,而是姬发说不出口:那是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姬发撤军的理由不是天命,而是“天密”。

姜子牙压根就不是个敬畏天命的人,进军牧野之前,卜辞显示大凶,可姜子牙依然逆天而行,周武王和他的太公望真的像圣人赞扬的那样敬畏天命吗?他们对天命可没有武丁的那份孩童般的赤子之心。

不是老天告诉了姬发撤军,而是有人告诉他,祭文王的烟雾弹没有骗过帝辛,商军的口袋虚位以待。姬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想想帝辛的“威而刚”,想想可怕的象军,姬发决定哪来回哪去,有多快跑多快,其中原委当然不能告诉那八百诸侯,否则至少有四百诸侯会笑死。


那个给姬发通风报信的奸细会是谁?我在第一部里详细地分析过这位告密者,即帝辛的哥哥微子。



微子和他的两位叔叔比干和箕子并列为孔子授予的桂冠“殷()三仁”。微子是帝乙长子,虽是庶出,他仍然认为他有资格成为殷太子,可是他的位置被弟弟受德取代(嫡长制在殷商并非主流)。《吕氏春秋•当务》干脆说微子和帝辛乃一母所生:“纣之同母三人,其长曰微子启,其次曰中衍,其次曰受德,受德乃纣也,甚少矣。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而生纣。纣之父、纣之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纣故为后。”如果《吕氏春秋》所言属实,微子的心里就更不平衡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帝辛对微子一再忍让。我个人倾向于相信《吕氏春秋》的说法,但是太史所说“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不是理由,次妃一旦被扶为正妃,曾经“妾”的身份根本就无关紧要。

甭管微子和受德是否一母所生,受德即位后,觉得对不住哥哥,于是极力弥补,让他掌管殷商军权,位极人臣。受德对哥哥微子相当厚道,或坐李世民或者朱棣,微子早就死了好几次。

《史记》说微子逃离故国之前,当着大臣的面自己开导自己说:“父子骨肉亲情,君臣道义所属。父亲有过,儿子多次规劝不成,就跟着他放声大哭。臣子屡次劝谏而君王不听,臣子可以根据道义离去。”(“子三谏不听,则随而号之;人臣三谏不听,则其义可以去矣”⁵)微子的口才相当不错,叛国而去之前,还摆了个样板戏式的忠臣姿态。微子明明去意已决,司马迁却说:“于是太师、少师乃劝微子去,遂行”,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少师和太师没有听见微子在众臣面前的自我开导与表白吗?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4)



太师、少师大概是指箕子和比干,孔子便说比干是少师,可在《宋微子世家》里当微子找台阶逃跑时,比干已经被杀,箕子已经被囚,所以太师、少师不可能是箕子和比干。在《殷本纪》里,微子的逃亡在比干和箕子被杀、被关之前,但后来司马迁又说太师和少师抱着祭祀用的乐器奔周了(“殷之太师、少师乃持其祭乐奔周”)。司马迁的“太师、少师”应该错了,他在《周本纪》里倒是把话说明白了:“太师疵、少师疆抱其乐器而奔周”,但更是错上加错,商朝晚期,祭司基本处于失业状态,主持祭祀的乐师怎么可能位列三公?看得出来,司马迁写商周更递这一段历史,显得颇为凌乱,叙述像在风中飘。

司马迁关于微子在商朝的所作所为,他没有一个地方说得合情合理。司马迁本意是要把微子塑造成一个仁至义尽的正义角色,离开殷商之前还发表逃亡宣言,怎么看微子都像个伪君子,不管比干、箕子因为什么原因开罪纣王,他们都比微子真诚多了。


微子还真不是伪君子,因为他在纣王倒台之前,根本就没有逃亡,而是一直待在他弟弟身边,继续担任他的军事长官。他不是伪君子,但是比这更糟,,他才是商朝灭亡的头号巨奸,或者说是新兴周朝的头号功臣。

,提到微子,愤愤然地说:“微子最坏,,他派两个人作代表到周朝请兵。武王头一次到孟津观兵回去了,然后又搞了两年,他说可以打了,因为有内应了。”按照《竹书》的说法,武王其实只“搞了一年”就又杀回来了,从帝辛五十一年到五十二年。

《吕氏春秋》里有不少无稽之谈,但关于微子的行径比它讲得比《史记》、《尚书》等正史要准确得多。《吕氏春秋•诚廉》生动地叙述了伯夷、叔齐如何窥见姬昌和微子的阴谋,于是愤然离周。

有了军政首脑微子和胶鬲为内应,歧周还有什么情报得不到?帝辛尽管和哥哥微子不是很和谐,但他始终没有想过要对付微子。帝辛待微子不薄,无论对方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忍了,仍然让其居高位,握兵权。对箕子和比干,帝辛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那么有性格的一位猛人,既然不忍在哥哥身上出气,那只能在两个碎碎念的叔叔身上发泄了,比干和箕子被虐的遭遇或许有之,不完全是周人一味栽赃陷害。


“盟津观兵”那次行动,姬发本来准备偷袭殷邑。就在兵发之际,微子命胶鬲给姬发电报:“受有备,速撤军。”(谢绝考证)于是才有姬发突兀收兵,他当然不能跟部队说他收到电报了,只得编了一个骗不了三岁孩子、却骗了所有部下的谎言,那就是“未知天命”。,无论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可以用“天命”蔽之,不能证伪,也不能证实,谁有话语权,谁就掌握“天命”。

“天”在汉语里虽然有神圣的位格,但是没有人格,可以随便解读,前提是拥有话语权。犹记得小时候的少儿节目,“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就是那意思,不过小喇叭得换成大喇叭才行。唐朝第一酷吏来俊臣写的《罗织经》看了让人背脊发凉,连女强人武则天都害怕,自愧不如。不过《罗织经》里有句话道破了“天机”:“假天用事,名之顺也。自绝于天,敌之罪也。民有其愚,权有其智。德之不昭,人所难附焉。”,意思是借用上天的名义上才名正言顺,自绝于天是按给敌人的罪名,让老百姓蒙圈,是当权者的本事,恩惠不显出来,人们就不会附从。姬昌、姬发父子深谙其道,“来语录”里的那些招数他们尽都使过,每个帝王都善此道。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5)


姬发“奉天命”溜回到周原,郁闷的同时也感到侥幸。回到宫殿的那个晚上,姬发为了排解心中的失落,吃了几大海碗的羊肉泡馍,撑得晚上睡不着觉。姬发打那晚就得了失眠的毛病,吃不吃、多吃或少吃羊肉泡馍都解决不了失眠问题。他的失眠是心病,他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子受德有多厉害,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观兵”动机,率兵来打怎么办?姬发太清楚那家伙的实力了,打仗从无败绩,比他爷爷季历还牛。


不过姬发心里多少还是有底的,只要微子那张王牌在,他就有翻盘的机会。他爷爷季历当初若是有大牌内应,也不至于中了文丁的圈套。他父亲姬昌得以“保释”,起作用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微子替姬昌开脱,才免了被囚杀于羑里的厄运。姬昌知道有人帮他说话,他不会重滔其父覆辙,这才有心思钻研易经。

姬发失眠的日子持续了近一年,就在被折磨得快要疯掉之际,他的失眠症突然好了。治好他失眠的药是一份密信, 密信的作者是微子,信使自然是姬发父亲的故人胶鬲了。

姬发和姜子牙分享了密信。姜先生甚至比他的老板还要激动,他一直在等着出兵的一天,一年前在盟津那次仓皇撤军,害得他颜面丢尽。


那次他发出了“急急如律令”出兵总动员,可是一转眼他又发出相反的“急急如律令”撤兵总动员。就像一个跑道边的发令员,开响了发令枪,运动员都起步了,发令员马上在后面扯着嗓子喊运动员快回来,这也太搞笑了吧?虽然武王给了八百“运动员”一个神乎其神的解释,但姜先生心里还是过不去,总觉得那些”运动员”心里对他有看法:你不是未卜先知的国师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姜先生有苦难言,姬昌失眠一年,姜先生也亲自陪同失眠了一年。




姬发和国师姜先生精神抖擞地行动起来,再次打响发令枪。《竹书》载:“五十二年庚寅,周始伐殷。秋,周师次于鲜原。”,那一年是帝辛五十二年,姬发的军队首先集结在鲜原,没有马上进攻殷邑,鲜原就在孟津附近,姬发可谓故地重游。

周军至少在鲜原守候了一个多月,姬发是审慎或是害怕?二者应该兼而有之,商军多强大、帝辛有多厉害,姬昌心里有数,因此他不敢贸然出兵,哪怕收到微子的密信他还是不敢贸然东进,他一定要万无一失,否则跟盟津那次一样灰溜溜地跑回家就惨了,总不能用同样的理由去忽悠那八百个“长跑运动员”吧?不用帝辛来打,光是口水就能淹死他、失眠就能要了他的命。

姬发和姜子牙心急如焚地等在鲜原无所事事时,那是公元哪一年?这一年是牧野之战发生的那一年,对于商、周断代很重要。关于这一年的历史断代,“成效喜人”:竟然有四十五种说法,误差达一百一十二年,范围从公元前一一三零至前一零一八!我不懂天文,对古文献中出现的星象也缺乏认识,如果简单地根据“五十二年庚寅”推算,那一年该是公元前一零五零年,就象推测戊子是前一零五三年一样。庚寅是甲子中的一年,某一年份除以六十,余三十,那一年便是庚寅年。这几年的误差其实关系不大,至少比机关干部年龄造假要好些。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6)


姬发从秋天等到冬天,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告的消息与密信完全吻合,姬发这才发出行军令。大军出发前,姬发举行了盛大的杀俘祭祀,这叫“有事于上帝”。被帝辛废除的残忍的人牲,在周朝再次兴起,周朝并以此作为攻击帝辛的四大借口之一,谴责帝辛不敬上苍,所以帝辛活该被上天抛弃。还别说,帝辛的失败,多少还真的跟他不肯杀俘有关。


上次在孟津有八百诸侯跟随姬发,那么在鲜原来了多少诸侯?谁都猜不到,我也没想到:只来了八个!你没看错,是只有八个,不是八十,更不是八百,而且这八个全是方国,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少数民族部落。这是《竹书》上说的:“冬十有二月,周师有事于上帝。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从周师伐殷(伐殷至邢丘,更名邢丘曰怀)”, 看来孟津撤军的后遗症极其严重极大地影响了众诸侯的“长跑”积极性。《周本纪》也特别提了这八个方国,而且姬发在《牧誓》里把他们当做压箱底的宝贝在牧野宣言中隆重推出,言下之意有他们相助定能所向披靡,天知道他是否在自我安慰。

姬发挺逗的,从鲜原经过刑丘,他居然还有兴致改地名,把刑丘改为“怀”。刑丘里有个“刑”字,让姬发感到不吉利,他本来就很紧张,经不起任何形式的刺激,既然地名让他不爽,那就玩玩文字游戏,把地名改了,很霸气,还透着股机灵,只动动嘴,就能把不吉利消弭于无形,从而带来心理安慰。这一招未庄的阿Q也会。

姬发的文字游戏远不止改地名,他还发表了一篇收入《尚书》,题为《太誓》(或《泰誓》)的讲话,这篇讲话很短,主要是谴责帝辛的四条罪项:一、听信妇人之言;二、自绝于天,毁坏其三正;三、疏远同祖兄弟(祖指祖父母,即所谓“王父母”);四、废弃先祖雅乐,而以“”之类的音乐取悦妇人(“乃断弃其先祖之乐,乃为,用变乱正声,怡说妇人”)。帝辛的罪行里,没有酒池肉林,没有炮烙酷刑,也没有提及帝辛在解剖学上的示范教学,比如挖心脏、锯大腿、破孕妇肚子等等。姬发为什么不提呢?因为他的想象力有限,比后世的儒生们差远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据《尸子》透露:“武王伐纣,鱼辛谏曰:岁在北方不北征”,颇为耐人寻味。如果从周原直接进攻殷商,那是南征而不是北伐,鱼辛当时为什么不进言姬发不宜出兵?无论南征或是北伐,征伐的对象都是帝辛,没有区别。这暗示了姬发率军南下时,一定用的是别的借口,就像上次打着祭奠文王的旗号一样,随军而来的鱼辛并不知道要开战。

等周军从盟津向朝歌进军时,鱼辛才意识到真要打仗了,他的谏言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认为武王兵力不足以撼动帝辛;二、他不知道姬发收到密信。他能在武王面前说得上话,说明他是重臣,但武王没有告诉他实情。他当然不能说了,否则《太誓》、《牧誓》还怎么说得出口?!基于此,姬发拒谏鱼辛。

总而言之,英明神武的周武王一甩孟津观兵的窝囊相,果断地下令全军全速前进,不分昼夜,风雨无阻。《吕氏春秋•贵因》说:“武王至鲔水(即孟津附近),天雨雪,日夜不休,武王疾行不辍。军师皆谏日:‘卒病,请休之。’”,我相信军师肯定不包括首席军师姜先生,因为他和姬发最清楚,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机会,就等着被“北征”吧。那些生病的士兵,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理,背着他们急行军显然不太可能;就地解散更不可能,如此机密的军事行动万一走漏了风声怎么办?姬发不可能冒这个险。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病了,那就去死。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7)


姬发进军牧野之前,卜了一挂,卜辞显示大凶。姜子牙一脚踏碎蓍草和龟甲,用浓重的山东腔对姬发说,看来俺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连老天爷都不知道,否则怎么可能大凶呢?利润越大,风险越大,反之亦然!姬发心中虽然打鼓,但是对姜子牙的分析很是同意。 




于是他们选择逆天而行。周武王和他的太公望真的像圣人赞扬的那样敬畏天命吗?他们对天命的那份虔诚比商王武丁差远了,虽然武丁也爱做点可爱的小动作,比如以各种理由推迟妇好的出征,但不管怎样,他最后还是顺天命而为:如果卜辞显示妇好可以出征,他不敢逆天而行,只能提心吊胆地送妇出征。

为了那次决战, 姬发带了多少军队?《史记•周本纪》说:“武王率戎车三百,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这比成汤伐桀的军队人数多了很多,成汤当时的嫡系部队不过万把人而已。这句话里疑点很多,虎贲是禁卫军,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格斗高手,还得通过“政审”才行,怎么可能有多达三千人的配备?清朝的禁卫军才一千七百七十人而已!虎贲作为禁卫军的代名词,直到唐代才废止。《尚书•牧誓》序里说“虎贲三百人”是靠谱的,而且和三百乘兵车吻合,即每辆战车配备一名虎贲士兵督阵。

司马迁的“戎车三百,虎贲三千人”来自于《孟子•尽心下》,孟子给虎贲军人数乘以十,不知道理由是什么,这么大的阵仗,明显是要营造“血流漂杵”的恐怖现场。可孟老先生明明坚决否认“血流漂杵”,因为他认为“德配于天”的周武王只要一出现在战场,敌人就会被感动得受不了,主动放下兵器,热烈盈眶地投降,,战场成了士兵们的战地大联欢。按孟老先生的期待与逻辑,虎贲三百人都是在添乱,何况三千人?朝歌城东南淇河、沧河交汇处有个薛村,谐音“血村”,据说便是当年“血流漂杵”的地方,民间传说看起来比圣人的话要跟靠谱些。



《史记》的前四卷引用了很多《尚书》里的文字,为什么写到周武王的军队配置就把《尚书》丢在一边而用孟子的“数据”呢?实在要解释的话,只能说司马迁用这种方式再次向孟子“致敬”,就像他大张旗鼓地援引《万章》里两句话去“宣扬”尧、舜、禹禅位的盛况。

至于“甲士四万五千人”的说法就更怪了,这似乎是司马迁的独家“统计”数字,不见于任何史料,而且说不通。

春秋之前的兵车编制最多为七十五人,其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那么甲士一共才九百人,距离四万五差太多了!退一步说,七十五人全是甲士的豪华了配备,那也只有一半之数;再退一步,姬昌的兵车配置到了顶级,每辆一百甲士,还差一万五!满打满算,周军人数都不会超出三万三(假设真有虎贲三千)。   

《周本纪》还有更让人吃惊的统计数字:“诸侯兵会者车四千乘,陈师牧野”,四千乘是个什么概念?如果姬发的三百乘配备三万士兵,那么四千乘就表示四十万人!哪来的?《竹书》明确说明前来汇合的诸侯只有那八个方国,也就是说每方国平均有兵车五百乘,比大周的兵车还要多两百乘,如此兵强马壮的方国需要听命于姬发吗?这八方首脑莫非有受虐狂?!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8)



《周本纪》没有明说只有八个诸侯方国,含糊其辞地说“师毕渡孟津,诸侯咸会”,给人印象好像有很多诸侯,但是姬发在牧野做的军事动员报告《牧誓》暗示了《竹书》说得没错,“咸会”的诸侯真的只有八个。假设上次在盟津“不期而至”的八百诸侯全来了,那又太滑稽了,第一个受不了的将是姬发。八百诸侯一共兵车四千乘,就是说每个诸侯国平均出车五辆,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再假设,那些诸侯都对仁德的周武王忠心耿耿,那五辆兵车便是他们的实力体现,那就说明这些诸侯国大小和一个村庄不相上下,姬发靠这群乌合之众打天下吗?那八百个“村庄”代表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力量?


以上这些无法自圆其说的疑问说明了《周本纪》和《孟子》提供的那些数据都不合情理。那些数字除以十就差不多了,也即武王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百人;八诸侯国出车四百乘,总人数最多在五万至八万之间。

话说公元前一零四六年二月的某日清晨,天刚麻亮,姬发带着他的部队来到殷都朝歌郊外的牧野。牧野现在被当成一个确切的地点,即现在的河南淇县,不过也许是以讹传讹,其实牧野这个词本身就是郊外的意思,确切地说是远郊。那支军队虽然远远少于《周本纪》宣称的那么多人,但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必须离朝歌远一些才能不被发觉,否则姬发哪有机会操着陕西腔念《牧誓》啊?


姬发念《牧誓》时POSE摆得相当高大上,左手持黄色的大钺,绘有龙纹或虎纹的斧头套上一长柄就成了钺。斧头作为先秦时代的常规杀伤性武器,所有人都可以用,钺则只有将帅才可以用,《周礼・大司马》注:“戉,所以为将威也”。帝辛的九世祖母妇好就非常喜爱钺,生前使用两把青铜钺:龙纹钺和虎纹钺,看心情挑哪支钺,像换衣服一样。妇好的钺既是指挥的权杖,也是这位巾帼的作战武器,而姬发手中的钺纯粹是做做样子,那是“黄钺”,无论是黄铜或是黄金所制,都不适于实战。姬发的右手也在装样子,握着一杆大旗,旗上系着白牦牛的尾巴——先秦时期王侯旗帜的标配,因为王和侯们太多,因此白牦牛珍贵之极。

姬发左右手握稳了钺和旗后,开始致欢迎辞“西方远来的朋友们,你们辛苦了!”(“远矣西土之人”)“西土之人”说明了什么?意思是来的诸侯全是在殷商的西边,包括姬发自己,那么庸、蜀、羌、髳、微、卢、彭、濮八方国在殷的西面吗?庸、卢、彭、濮在湖北,蜀在四川,羌在甘肃和青海一带,髳在山西,微在陕西,全部在殷商西面,姬发方向感很好,“西土”之说非常准确。这说明了跟随姬发故地重游的都是西部诸侯,西部诸侯可能有八百个吗?除非有的诸侯小得像个生产队才凑得起八百这个吉祥的数字。话说回来,那么小的“生产队”,姬发需要吗?



姬发首先介绍自己的直系部队,“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一一闪亮登场。“亚旅”是什么?亚者,叔也;旅者,子弟也,所谓亚旅便是姬昌亲属组成的亲兵,也许他们就是虎贲军。“师氏”又是什么?不是姓师的某位高干,师乃商周的军队最高编制,师氏通俗地说便是”师长”,一个师有两千五百人。师下面是旅,一旅五百人,不过旅的编制早在夏朝时就有了,夏朝中兴之主少康就曾在小城诸纶任旅长,手下有五百士兵,城与兵都是岳父虞思给他的。

接下来姬发像孔乙己一一摆出几文大钱一样,把那八个方国隆重摆出来,号召大家举起戈、矛,排好盾,他就要宣誓了。



「我的五千年系列」第二部《西风烈:西周》

 第七章 武王“好文”(9)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如果有其他方国参加,姬发提都不提,那些部落的首领面子上挂得住吗?说不定掉头就走,告诉姬发他们的妈喊他们回家吃早饭去了。姬发当然不可能那么傻,无视其他诸侯,他之所以没有提其他方国的名字,是因为真的没有其他方国,只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这“八文大钱”!他们如果能凑齐四百辆兵车便算是对得起姬发给他们的外交礼遇了,毕竟大周自己才有三百辆而已,不知道司马迁从什么地方搜罗到四千乘兵车?


姬发在大家挥矛立戈排盾之际,开始发誓了,所发之誓便是同样收入《尚书》的《牧誓》。《牧誓》和《太誓》一样,先数落帝辛的罪行,基本就是《太誓》的翻版,不外是听信妇人之言,疏远同祖兄弟,不重视祖先的祭祀,重用各国的流窜犯们,祸国殃民,所以他要“行天之罚”。没啥新的猛料,连“”都不提了,重用罪犯倒是个新加的头条,只是这个“头条”能算罪吗?刑徒中的能人多的是,帝辛是在向他的九世祖致敬,武丁不就曾以罪犯傅说为相吗?用阿Q的句式来说“武丁行得,俺就行不得吗?”

《牧誓》别开生面的是,最后的一大段比《太誓》全文还长,竟然讲解起战斗的技术要领,按说这应该是百夫长的事,哪怕由姜子牙先生做示范都行,何劳姬大帅亲为?看来姬发真是急了,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


姬发嗓音洪亮,用陕普说:“同志们,朋友们,今日之战,每次迈进六步或七步,就要停下来协调一下,确保同步。戈矛冲刺不超过四下五下六下七下,也要停下来协调一下再冲刺。希望同志们像老虎、大熊、豺狼和山神兽一样勇猛。不要攻击前来投降我们的人,要让他们为我们西土之人所用。你们一定要奋勇作战,否则我砍了你们。”(“今日之事,不过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勉哉!不过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勉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罴,如豺如离,于商郊,不御克奔,以役西土,勉哉夫子!尔所不免,其于尔身有戮。”




姬发的《牧誓》神似大禹儿子启的《甘誓》,想当年启讨伐有扈氏时说:“左边的士兵如果不进攻左边的敌人,右边的士兵如果不进攻右边的敌人,就是不听命令;御手不好好驾车,就是不听命令。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在祖庙犒赏,否则,在社坛里处决,连带妻儿一并处死!”。成汤的《汤誓》也是这个调调,我们来回顾一下:“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女,无有攸赦”。敢情商武王和周武王都是启的学生,圣人们眼中的两大”圣王”和启有什么区别?靠的还不都是威逼恫吓,何来以德感召、春风化雨?他们俩甚至还不如启,启的《甘誓》起码还是原创。其实《甘誓》和《汤誓》抄袭了《牧誓》,因为启和成汤时代没有文字,他们的“誓言”都是周以后的书生们照《牧誓》的路子编的。

誓师之后,武王下令发起总攻,姜先生率领虎贲精锐担任先锋部队向朝歌挺进,这便是《诗经•大明》里所说的“燮伐大商”。

注释:
1 ,2  《竹书纪年》
3,4 《史记•周本纪》
5. 《史记•宋微子世家》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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