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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飞天》文学月刊第10期刊发中篇小说《程焰的往事》(5)

2022-07-21 01:51:11

 

回到家,韩菁跨进客厅,父亲戴着老花镜在看报,张素琴黑着脸,剑拔弩张地盯着她。你还有心思看报,老韩。韩菁有意跺了下脚。

菁菁已经心里不舒畅了,别再给她施加压力。当领导的语气依旧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家里什么事不管,她要早点离开那个小流氓,就不会有今天了。

骂谁呢?韩菁怒目圆睁。

闭嘴!都那样了,你还强词夺理!还知道要脸吗!张素琴怒吼。

谁不要脸?凭什么骂我?你是不是我妈?我是不是你女儿?

你还指责我?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非得和那个流氓混在一起!你一个大姑娘未婚先孕,,你怎么做人!我和你爸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知道什么啊?为什么指责我?为什么不相信我?韩菁僵立片刻,猛然冲进自己的房间。父亲扔掉报纸,跟着女儿大步迈进房门。姑娘,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理解你。父亲的语调依旧冷峻。

她哆嗦着说,爸,你去告诉妈,我和程焰很单纯,而且,我很爱程焰,就算和他有什么,我也不后悔。她咬紧嘴唇,额前一缕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过了许久,父亲走出来,皱着眉头,带上韩菁的房门。张素琴急切地迎上来。这件事我来处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父亲略微躬了躬身子,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痛苦和自责。

程焰出国考察原定期限是14天,可他申请签证延期了半个月。这期间,张素琴瞒着丈夫,独自找到程焰父母家,双方坐定,客套了几句,直奔主题。程母嘴角挂着不屑的讥诮,你凭什么说你女儿怀的孩子是我们家焰子的?

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女儿那么单纯,她唯一交往的人就是你们家程焰。

那是你说,谁知道她有多少朋友,那个刘卫国不一直缠着她吗?程母虎着脸。

血口喷人!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张素琴气得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程院长微笑地示意张素琴坐下,坦然地说不要吵,都是自家人,韩院长是我的老上级老朋友,那么苦难的年月我们都熬过来了,儿女间的事儿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程院长瘦瘦的,发丝里是大片霜尘的痕迹,面孔满是慈爱和愧疚。

程院长,您儿子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女儿还年轻,这一辈子怎么办?您想过吗?张素琴抽噎起来。

那你想赖上我儿子是不是?我了解我儿子,他懂得什么男女之道啊,要不是你女儿看上我儿子,我儿子能看上你女儿?程母昂着头,斩钉截铁地辩解。

张素琴继续抽噎地问,程院长,您要是不管,我就到市里省里找一个说理的地方。

程院长掏出小葫芦药瓶,含了几粒速效救心丸,有些沉痛地问,这件事来得突然,我们都是学医的,检验报告都出来吗?张医生?

我这当妈的心里最清楚了,已经快三个月了,这还用问吗?一定是您儿子干的。

张医生,我有点糊涂了,您的意思是我们家程焰强迫您女儿对吗?

这话什么意思?张素琴惊惑地睁大眼睛。这是个原则性问题,如果是强迫,那就是犯罪,如果是两个年轻人一时冲动,说明他们——,程院长沉吟片刻,轻轻点头。

程院长,您还想包庇您儿子啊,自始至终一直是您儿子在纠缠我女儿,受伤害的是我女儿,张素琴几近哽咽。

程焰已经谈恋爱了,你要赔偿还是让我儿子坐牢?程母插进来,眉宇间透出愤恨。

张素琴愤怒地质问:我女儿一辈子的大事,你们拿什么赔偿!

张医生,我有个想法,找个时间,当着您的面,我能和您女儿谈一谈行吗?我们家儿子我了解,如果他犯了罪,送他到公安机关,我绝不会姑息纵容。程院长的语调依旧舒缓平静。

事后张素琴真的趁女儿上长白班,硬是拽着她闯进程院长的办公室。没有任何意外,程院长客气地端茶倒水,招呼母女俩坐下,关上门。韩菁脑子乱成一团麻,一脸茫然和羞怯。一边的张素琴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程院长打趣地说,韩医生啊,你和程焰的事儿,让咱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假公济私了。韩菁低下头,艰难地说,程院长,我妈说话做事有些偏激。您不必在意啊。张素琴铁青着面孔,脸转向窗外。

他和蔼地笑笑,我能理解,父母不管怎样,都是为儿女好,我先问你,你是不是不顾及二老的情绪自作主张啊?

不,我爸妈最疼我了,我怎么会不尊重他们呢?可他们也应该给我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她抬起头,眼里是亮晶晶的光,我和程焰,我很爱他。张素琴厉声呵斥,我没你这个闺女!

妈,咱们来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您不插话的。韩菁涨红着脸,嘟囔了一句。

程院长继续和蔼平静地问,程焰从小就是个淘孩子,你确信你们在一起合适吗?

他毕业后,我们一直有来往,处得很好。我要和他结婚。另外我也怀孕了。韩菁再次低下头。

你父母会同意吗?他盯着她。

那您和阿姨会同意吗?韩菁神色黯然地抬起头。

程院长怅然地笑笑,点燃一根烟,说程焰应该告诉过你他有个对象叫李敏玲。我和你父亲在干校接受改造的时候,程焰和他母亲一直在他们家吃住了很多年,那个小姑娘聪明伶俐,心地善良,比程焰大一岁,像个大姐姐似的待他,俩人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在一个班,小姑娘是班长,程焰是学习委员,孩子喜欢她,依恋她,砍柴,放牛,拾猪粪,整天在一起,程院长脸上露出疲惫不堪地苦笑,后来俩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和你一样,小姑娘怀了孕,不敢声张,找到程焰的母亲,他母亲知道瞒不过去,吞吞吐吐地告诉她家人,她母亲像疯了一样,告到公社。程焰当时17岁,小姑娘18岁,都到了懵懂无知的青春期啊,民兵营长把程焰捆起来关了两天,吓唬他要送他坐牢。孩子惊吓得嗓子哭哑了,我连夜赶到那个偏僻的山沟里,因为我还是被专政对象,也无能为力,他母亲以泪洗面,痛苦,自责,愤怒,抱怨我不管孩子。最后我咬牙找了地委的领导,四处托人找关系,或许程焰母亲人缘好,方圆几十里,治好过不少村民的病,或许那里民风淳朴,程焰最终躲过一劫。我和她妈当即向她父母表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就是亲家了。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一家带着她搬回城里去住,那是1977年发生的事儿,后来两个孩子都很争气,李敏玲恢复高考制度第一年就考上了北大,程焰经历了那次事件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在李敏玲的鼓励下,考了两年,终于考了个状元,那年正好是我恢复工作之际,在给孩子填写录取志愿书时,我留了个心眼,让孩子报考了中国科大,没有让他去北大。我想让他出国,可他母亲死活不肯,非要让孩子毕业后回到老家,兑现当年的诺言。程院长将烟头摁灭,惨然地笑笑,唉,有时候啊,人生就是个轮回。

长时间的沉默,韩菁面色黯然,心犹如鞭子抽打一般地疼痛,她咬着嘴唇,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蓦然站起身,强拉硬拽,拖着母亲就走,张素琴气急败坏地吼骂,我说他是小流氓,你还护着他,现在相信了吧?

程焰终于回到家,父亲没有发雷霆之怒,责骂他,而是仔细询问他出国的情况,个人大事没提半个字,还让他好好休息。程焰这边气还没喘匀,程母拧着他耳朵,恶狠狠地问,你不接受以前的教训啊,真和那个姓韩的小丫头搞上了?她们家赖上你了。程焰脑袋嗡的一下,躲开母亲的目光,什么叫赖上啊,妈,真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还说是捡的?

真是你的?程母惊愕地张大嘴。

妈,你心里够龌龊的。

哼,要是真的,你们就结婚,这是你爸的意思,可李敏玲怎么办?你怎么保证孩子是你的呢?

妈,我这趟去美国,弄明白什么叫DNA技术,就是通过检验血液、毛发和体液可以快速判断血缘关系,可惜我们国家目前还这方面的机构。只有等孩子出生后,才能鉴定。还是爸有先见之明,我当年真应该出国。所以,爸没告诉你吧,他让我回来晚一些,就是见了不少老校友,退一万步,我谁都不伤害,辞职离开这里。程焰扶住母亲的双肩,意味深长地说,现在不同当年了,我有选择的余地了。程母表情发呆,疑惑地问,小混蛋,你这是演的哪出戏?真想出国?对,程焰回答。

程焰上班的第一天,先找局领导汇报了出国考察的基本情况,又拿出领带和原装录放机、剃须刀摆放到办公桌上,提出给李敏玲再续20多天假,胖领导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临走时拍着他的肩膀,眼神肃穆,说,好好干,小伙子,要以身作则,把队伍带好,不要出乱子。程焰像掉进冰窖里,一时揣摩不透领导话里另外一层意思。回到所里,他将带回来的小礼物散发出去,感觉有点蹊跷,所长和同事们除了态度没变化外,说话含糊其辞,目光也有些躲躲闪闪。变电所搞财务的小姑娘暗示他三万块钱的事,他没当回事儿,告诉她等出国报销完了,他还有笔外汇补助,加上自己的积蓄,立刻就将欠的钱还上。他挠了半天脑袋,意识到可能还是和韩菁的事弄得传言四起,他先给李敏玲打了个电话,她语调态度自然随意,她父亲化疗效果很好,俩人在电话里热乎了半天,刚放下电话,刘卫国电话就追来了,他惊呼,臭小子,你怎么还没回新加坡?他瓮声瓮气地命令,请个假出来,我在中江塔下面等你。他问干什么,他说过来就知道了。

程焰似乎意识到什么,只好请假,骑车气喘吁吁赶到青弋江边的中江塔下。这里青绿繁茂,拱门,石岩,甚至通至塔楼的小径大多隐秘在密林之中。以前大学放假,俩人经常躲到这里看书聊天。程焰顺着青石板阶梯,爬到半截,一眼瞥见刘卫国背着他大口吸烟。他刚开口喊了一声兔崽子,刘卫国狠狠摔掉烟头,转身挥起粗壮的胳膊,一拳砸在他脸上。冷不丁挨了一拳,他眼前金星乱飞,他火冒三丈,你吃饱撑的啊!刘卫国又是重重一拳,程焰踉跄了一下,鼻腔火辣辣酸痛,一股温热,他下意识摸了下脸,一手的血。他侧过身体,一个45度倾斜,飞起一脚,刘卫国像阵风,瞬间摔倒在石板台阶上,半天动不了。程焰掏出手绢,擦干脸上的血痕,凑近他,事不过三,你让我见血了。什么事,说吧。

刘卫国喘着粗气,艰难地坐直,你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程焰默默地笑笑,准是为韩菁,给我根烟,你不觉得我出国前后一直没骚扰她,特懂礼貌改了吗?

改了就不是你了。刘卫国掏出烟,递给他一根,俩人点上火,程焰深吸一口,不用绕弯子,其实你和韩菁还有她家人态度一样,觉得我脚踩两只船,甚至道德败坏。

刘卫国揉揉眼睛,望了一眼对面层峦叠嶂的青色山坡,远处幽灰的江水,嘶哑地说,她怀孕了,吃了苦,这都是她不该遭的罪。

你的意思是我让她吃的苦?

难道不是吗?

虚伪。别拐弯抹角了,你不会讲人话啊。程焰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程焰,你别拿粗野当个性,你给她带来的是痛苦大于快乐。

你除了忙出国,爱过吗?尝过滋味吗?山风由远而近地吹来,远处的树木依然静默。

刘卫国狠狠踹了他一脚,程焰憨厚地笑了,像个天真的孩子,动手的总是你,拿粗野当个性是你呀。

焰子,要不是为了韩菁和你,我早就回新加坡了。他猛吸一口烟,你难道看不出来她跟你在一起一点不幸福吗?你和那个李敏玲能给她幸福吗?

扯淡吧你,就你能给她带来幸福?程焰鄙视地盯着他,他为什么不选择你?

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她的感情你清楚。刘卫国眼里浮着迷蒙。

我不清楚,我清楚吗?你直截了当说想和她好不就完了吗?

她和你父亲谈过一次话后,回来央求我马上和她去领结婚证。刘卫国的眼皮低下来。中江塔顶偶尔响起鸟叫,余音袅袅。

程焰皱着眉抬起头,随即瞪圆了眼睛。他眼前通往塔楼顶层的石梯绵延百米,两侧山崖对峙,石梯大多悬于山腰,沿山势委蛇上下,下面是湍急的江水,他不敢闭上眼睛,目光久久停留在刘卫国的脸上。

兄弟,我老老实实告诉你,当你带韩菁第一次和我在西餐厅吃饭的时候,我就没有任何企图了,我把自己当做兄长,我真心祝福你们。如果我真有心计,也不会到今天。

你真是个正人君子。可她要生下你的种,要我和她假结婚,拿我做幌子!刘卫国终于爆发了。

是吗?你能保证孩子是我的?再给我根烟。程焰冷冷盯着他。

只有卑鄙的人才会有卑鄙的想法。刘卫国狠狠将手里的烟盒砸在他身上,大踏步走了。程焰在身后戏谑地喊,我还你一条三五烟,还给韩菁带了东西,你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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