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小吃美食价格交流群

科幻 | 丧尸来了,办一场演唱会吧(连载一)

2020-11-03 05:49:38

图 / 晖


行尸横行的世界,人们各自窝囊又坚强地活着。老七作为军人日复一日杀着杀不完的丧尸,病理学家的疯子多年如一日地研究抗体,想复原被感染的妻子。然而世界一成不变,人类活得没有尊严和自由。曾是职业鼓手的八戒提出要办一场演唱会,最后疯狂一次,真真切切地活一次,然而前方大量行尸出没……


这里没有丧尸题材常见的人心倾轧,只有生命的强韧与血性,余生,让我们继续年少轻狂,管它什么丧尸什么末日。


*全文共计28902字,上篇12975字,阅读需约17分钟;下篇15927字,阅读约需20分钟。


余生新

作者:卫云七


疯子


(一)新历 0017年

 

太阳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下坠落,点燃一大片颜色暗淡的云,把瞭望镜的视距里变成一片灼热的火红。我揉揉被夕阳的光芒刺得生痛的眼睛,叹了口气,对一边的老白说:“叫二队先退回来吧……这种观察条件,我们什么都看不到,现在贸然进去太危险了。”

 

老白冲我挑了挑眉毛,说:“那位不是给了地图么?怕什么?”

 

“怕什么?”我轻笑一声,“他就是个疯子,他觉得安全的通道,十有八九就不会是给正常人走的。”

 

老白几乎是秒懂了我的意思,缩缩脖子,吐了吐舌头,下达命令去了。

 

哼哼……是啊,你丫的就是个疯子。我看着Z市那在疯长的植物的影响下,显得愈来愈残破的楼宇和街道,在心里嘀咕着,这世界上这么多的实验室哪个你都不去,非要选在感染区里做研究,天天和那些分分钟会把人脖子咬断的感染者混在一起,也就是我,才敢来给你提供补给了吧……

 

疯子啊,疯子。

 

(二)旧历 2009年

 

“那家伙是谁?我去,长得跟只银背大猩猩似的?”我打男厕所里出来,问一起同行的同学。“嘘……你丫的不要命了?”听到我提问的这位脸都白了,差点儿直接上来捂我的嘴巴,还好我身手敏捷,直接躲过了,刚才这家伙上了厕所可没洗手,我看得一清二楚。

 

“少说两句。”他看封我嘴无果,只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再说道:“那是疯子啊,根本不是人,这学校里基本没谁他没揍过的,你要想死得早,出去躺铁路还痛快点儿,这要是被他听到了……”我眯着眼睛,盯着走廊里那个高大阴沉的背影,考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那几句都到了嘴边儿的垃圾话给咽进了肚子里,发出一个尴尬的吞口水的声音。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疯子。

 

他能得到疯子这个雅号,并且几乎用了一辈子,苗头就是从这儿开始的。那个时候疯子做事儿就有一种同龄人根本不可能有的狠劲儿,单就打架一件事儿来说,疯子要是在学校里犯起浑来,寻常七八个人是拉不住的,有德育校长被打断两条胳膊的前车之鉴,老师们也几乎都不敢管,整个学校上上下下达成一种一致共识,那就是疯子只要动手,最好直接报警,再叫救护车。


之所以会用打架这种事儿来作引子介绍他,是因为我们两个第一次建立交集就是因为打架。当时正值中考前夕,初中生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学校恨不得把我们这群学生圈养起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学习。

 

那天是午饭时间,大家排着队去食堂打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我前面的两个人莫名奇妙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其中一个是学校里著名的混子头儿,因为左耳朵上一排子的耳钉,得一尊号:钉哥。而另一个,就是疯子。

 

只见钉哥挥着餐盘照着疯子脸上呼了过去,疯子一个侧身,极其灵敏地躲过,好家伙那叫一个身手敏捷……于是汤汤水水兜头泼了我一头一脸。

 

交战双方暂时没时间来理我,疯子躲过钉哥的袭击,接着就是一记右勾拳轰在对方那一排绚丽的耳钉上,几乎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响彻寰宇,钉哥捂着自己的耳朵就向地上倒去,疯子根本不给他躺下去的机会,上去单手提住对方的领子,一拳拳接连不断,延绵不绝,继续轰在钉哥的耳朵上。


每打一拳,钉哥就是一声惨叫,三拳过后,就没了声音,这时候人群中已经冲出了几个钉哥的小弟,要上来拉架,疯子身子一摆,他们就混地葫芦一般地,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他抓住钉哥的那只手依旧不放,张狂地笑了两声,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住钉哥耳朵上的一排耳钉,用力,只听一声脆亮的皮肉断裂的响声,钉哥彻底丢了钉哥这个称号。因为,他半边耳朵没了。

 

疯子在钉哥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丢垃圾一般地把手上这坨烂肉丢到地上,环顾四周,看到了我,一脸歉意地走上来,在荷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来,是那种5块钱的红梅,他从里抽出一支,递到我手上,说道:“对不住啊,兄弟,误伤误伤,衣服我会叫那个傻逼给你洗,你先抽支烟压压惊。”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场,愣了半天,一片混乱的脑袋里唯一一个清晰的想法是……好险,还好当初没把那两句垃圾话喷出来。

 

(三)新历 0017年

 

“队长……我们这……真的是在感染区?”走在我身边的小晨一边缩着脖子打量四周一边问我。这孩子是在隔离区里长大的,这是第一次到感染区来执行任务,整个队伍里数他最年轻,来的路上给老白那几个老鸟讲的故事一通好整,这时候脸都是白的。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怕,我们这就是在感染区了。”

 

他在得到我的答复之后,再次转过头去,仔细打量四周越来越阴暗的道路,又抬起头来,像只警惕的土拨鼠一样,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最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行尸?”我摇了摇头说,“碰不到还不好?你硬是要抓一个回去给你当媳妇儿是吧?”

 

小伙子下意识想要去挠后脑勺,结果发现脑袋包裹在头盔里根本挠不到,于是只有冲着我尴尬地笑了笑。我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他笑我也不怎么看得见,因为他整张脸都被战术迷彩给填了个满满当当,只得轻轻踹了一脚他屁股,说:“赶紧走吧,有那闲心,不如多盯着点儿路。”

 

其实找个行尸当媳妇儿这种事……真的没什么,至少我认识的人里……就有这么做的,哼哼。我一边看了一眼疯子给我们准备的电子地图,确定了一下下面的路线,一边继续在心里叨念。

 

疯子啊,真他娘的疯子……

 

(四)旧历2012年

 

上晚自习的时候,我终于接到了疯子的短信。

 

“我在四楼厕所,来。”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我抬头偷眼瞄了一下讲台上正在打盹的老师,偷偷从后门摸了出去,溜到四楼的男厕所。

 

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站在小便池旁边抽烟的疯子,烟雾弥漫下,他日益消瘦的脸上毫无表情,于是我只有慢慢走到窗边上,把玻璃推开,夜风夹带着暑气儿吹进来,这才让闷热的男厕里的味道变得好受了些。

 

“你丫这是怎么了?这就破了戒了?不怕你们家领导了?”我打趣道。

 

“去他妈的领导。”疯子咬着牙说道。我诧异地转过头去,看疯子的脸,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红肿得可怕,也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刚刚哭过。

 

我们口中的这位领导,是疯子上了高中之后苦苦追求的一个女孩,说她长得漂亮吧,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只不过我们理科班上女生确实不多,多重审美疲劳之下,才会觉得她长得不错。

 

疯子在喜欢人这件事儿上,也是个疯子。

 

他已经戒了两年的烟了,从那个女孩一句不喜欢男生抽烟开始。他也已经两年多没有说过脏话了,从那个女孩子一句讨厌男生讲脏话开始。他已经从以前的银背大猩猩变成了现在这般消瘦单薄,几乎脱了形的样子,从那个女生一句看不上长得太胖的男生开始。她说他什么不好,他就改什么,完全没有自我,完全不计后果,一个高中男生能在自己的范围内所做的一切疯狂举动,他都尝试了,但是毫无结果。

 

他以为他是疯子,但是对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傻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一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傻子,一个……可以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傻子。

 

就像是所有俗套的备胎爱情故事一样,这位领导最后终于厌烦了和疯子这样的游戏,什么也没解释,就和另外一个男孩子牵手去了。

 

“我以后……再这么为了女人发疯,我……”疯子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对我说。

 

“得了吧你。”我没好气地笑,“你以前还给我说你打人的时候绝对会收手,再也不发疯了呢,结果呢?”

 

疯子摇头,把烟盒揉成一团,从窗户口丢了出去,喃喃地对我说:“老七……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五)新历 0017年

 

“到了,就是这里。”我叫停了一直警戒着前进的队伍,冲着一座两层的小楼房向他们示意。不用去看,我都能知道他们脸上现在诧异的表情,谁能想得到呢?在这漫天腐臭气息的感染区里,这座两层的小楼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随时都会被巨浪给拍翻的小船,而这小船的船舱里,堂而皇之地,住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病理学家之一。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四周安静地可怕,这细微的敲门声听上去不亚于一声旷野里的惊雷,两声落地我能清晰地看见站在我身边的老白随着我的敲门声,明显地抖了两下。

 

还没来得及等我去看另一边小晨的反应,房门就开了,一双宽阔的大手把我拉了进去。我被抱在了一个堪比银背大猩猩的怀抱里。

 

一阵刺鼻的尸体臭气冲进了我的鼻子,同时一起把我包围的,还有疯子那爽朗粗犷的声音:“哈哈哈哈,老七啊,老七终于来了啊,让我一阵好等啊你!”

 

我挣扎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名队员,嗯……那个随着疯子张狂的声音,腿都软了,差点儿跪下去的,肯定是小晨无疑了。

 

回去的路上得好好给这小家伙上上课,看给吓的。

 

(六)旧历 2023年

 

我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Z市,感慨于世事变迁,一边儿开车的疯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在,兴冲冲地给我介绍明天的婚礼行程。

 

“你……是怎么想着要去学这个什么……生物病理学的?”我好半晌才捡回自己的大脑,问了一个近乎愚蠢的问题,“你大学……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财经专业的吧?”

 

疯子挠了挠头,给一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让出道路来,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等等……你别告诉我,你现在的媳妇儿,当初是学这个专业的。”我瞬间猜到了什么,说道。疯子点头。“你丫……不是给我说,你再为女人发疯……”我瞪着眼睛质问道。

 

“我当初那话不是没说完么?”疯子打开车窗,掏出一支烟来,不紧不慢地点了,说道,“被你丫的给打断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说什么?”

 

“我想说啊,我再为了女人发疯,我这必须要给她拿下,拖回家做媳妇。”疯子转过脸来看我,笑嘻嘻地说道。

 

我也笑,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不再多话了。

 

这是我们大学毕业七年之后第一次见面,疯子已经要结婚了,新娘是他研究生阶段就在一起的女朋友,两个人情投意合,和和美美,只不过我这几年都在部队里,没机会见到。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为他高兴啊……

 

如果婚礼那天晚上,我没有接到那个我一辈子都想早一点儿接到的电话,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也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就好了。

 

那就好了,我会一直为他高兴下去,一直为他们祝福,但是现在看来,我宁可他一直都是个疯子,孤独的疯子,哪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他的影子。

 

(七)新历 0017年

 

交代好老白他们把给疯子带来的物资尽数安顿好,我和疯子两个人跑到阳台上抽烟,完全没有身处感染区的自觉。“嫂子呢?怎么样了?”我终于没有憋住,看着疯子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指了指紧闭的阁楼,然后一边吐着烟圈儿,一边儿说:“在上面呢,还能怎么样?就是那样吧……这么多年了,疫苗和血清还是那样,到了抑制部分就没有进展了,想要治愈,几乎不可能。”

 

“真的不回去了?”我没敢去看他的脸,只是望着夜色,低声问道。

 

疯子笑了笑,发出短短的气音,说:“得了吧老七,这句话,你每年过来都要给我提一次,够了啊你,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意我领了,别的话,你就收着吧。”

 

我这才转过头去看他。

 

17年的岁月在他的鬓角和脸颊上攒够了足够的风霜雨雪,我知道我的脸看上去也一样,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人了。

 

“你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这里。”我说。

 

“那就死吧,我早就不想活了。”疯子笑着回答。我伸出拳头,在他的肩膀上擂了一拳,想再说几句什么,但是却觉得脑袋里再也掏不出什么句子了。

 

疯子也没管我,打裤兜里掏出一个存储器来,丢到我手里,说道:“拿回去交差吧,都在里面了,还是抑制药剂的内容,有所改良。”

 

我点了点头,收好存储器,继续抽烟。

 

其实我从来没有抱任何希望能把他劝回去,毕竟,从过去到现在,可能还要到未来,他一直都这样,是个疯子。

 

我们离开Z市的时候,太阳正从另一边儿的天空里探出头脑,这次天上没什么云给它点着玩儿的,于是显得格外寂寥。

 

老白一边发动悍马一边问我:“还是劝不动?”

 

我摇头:“劝不动。”

 

老白叹了口气,说:“哎……他啊,不离开也是好的吧,我觉得啊,余生里,能陪着自己爱着的人,不也挺好。”

 

“是啊……挺好……”我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残破的街道和楼宇,低声说道,“只可惜……那已经不算是人了吧。”

 

疯子啊,真……是个疯子啊。

 

阿林


(一)新历 0018年

 

我和老白两个跑到候机楼天台上的时候,正是正午,天气热得可怕,四处充盈着热气扭曲出的怪相。

 

老白一边把狙击用的毯子铺到地上,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安全区里那些不得好死的大佬:“什么时候了,天天还想着宽敞的头等舱,温度适宜的空调,扭着屁股送饮料的空姐,你想就算了,你有本事你自己来这儿清理跑道啊!天天使唤我们干这种没营养的事儿……”

 

“闭嘴吧,老白。”我一边眯着眼睛调整自己那把从死人堆里淘出来的Tac-50的瞄具,一边说道,“再怎么说这活儿也比大晚上的打着手电筒在感染区边儿上巡逻好多了?隔着五六百米呢,尸臭都闻不到,你还不满意?”

 

“砰!”说话间,老白已经开了一枪,跑道上一个歪歪斜斜站着的行尸应声倒下,他向着旁边吐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老七,你别给我说你忘了当年教官说的话,我们是狙击手,战场上唯一能看清楚敌人脸孔的兵种。你每杀一个人,每打烂一张脸,这张脸都会……”

 

“都会随着你的枪响,陪着你过一辈子。”我毫无表情地续上了他这句话,“可是你现在杀的,已经不算是人了,说实话,他们的脸都烂成这个样子了,看不看得清楚……有关系?”

 

老白张了张嘴,一开一合,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苦笑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瞄准。

 

真他娘的热啊,这都九月份了,这太阳还能毒成这样。

 

(二)旧历 2010年

 

我走进教室门,环视一圈,在一群忙着自报家门,认亲戚找朋友的高中同学里找到了那个银背大猩猩一般的身影。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打着哈欠说:“早啊,疯子。”

 

疯子半眯着眼睛,正在打瞌睡,抬眼一看,是我,笑了笑说:“早啊,老七,分到一个班了啊,缘分啊。”

 

我摊了摊手说:“这估计是学校领导听说了你在初中的斑斑劣迹吧?找个相熟的把你看着,怕出人命。”疯子哈哈笑了一声,以差点儿没把我的心脏给震出来的力道拍了拍我,说道:“放心,我以后要是再打架,绝对把手收着,再也不发疯了。”

 

我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正准备开口抗议,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边儿传了过来:“你们好,我叫阿林。”

 

我们循声看去,这个是一个干干净净瘦瘦高高的男生,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衬衣,加上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脖子上支着一个认不出牌子,但是一看就知道挺贵的耳机,我瞄着他,正准备评头论足一番,谁料想他自己冲了上来,向着我们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来,再次说:“你们好啊,我叫阿林。“

 

九月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Z市的阳光烂漫得像一地流金,衬出阿林干净的笑脸,看着就让人心里没来由觉得亲切,于是我只好放下了心里的碎碎念,伸出一只手去,和他握在了一起。

 

从那天起,我和疯子就知道了,阿林这个家伙,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好人。

 

(三)新历 0018年

 

老白一脸焦急地拍着我的肩膀,把我从回忆里惊醒,说:“你丫傻了?怎么搞的?赶紧完事儿了走人啊,上面给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已经点杀了大多数的行尸,刚才还略显拥挤的飞机跑道上噼噼啪啪倒了一地的死人,在那中间孤单单地站着一个消瘦的影子,我透过瞄具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手指扣在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动作。

 

我刚刚还在和老白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就算看见他们的脸又能怎么样?已经都烂得差不多了,就算开枪又怎么样?

 

可是现在……

 

我一把推开了Tac-50,疯狂地叫了起来:“老白,我下不了手!我他妈的下不了手!我求求你,你也别下手!让我去和上面说,让我去和上面说……”我说这话的时候舌头在打结,脑袋也已经完全是蒙的了,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铁棍照着我的后脑勺来了一记狠的,打得我天旋地转,不分南北,甚至于泪眼模糊。

 

因为,,那个一身白衬衫加水洗蓝牛仔裤的,那个就算已经开始腐烂但是看上去还是那么干净的身影,是阿林!!

 

(四)旧历 2011年

 

阿林是那种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是富二代,他爹和李刚也丝毫没有关系,但是他就是有那种气质,那种,站在风花雪月里摇着折扇张口便是字字珠玑的文人的气质,我和疯子往他身边一站,直接就变成了一个才来到大城市的打工仔和一个披着诡异发型浪迹街头的流浪歌手。

 

也许正因为如此,阿林这家伙的人缘极好。

 

那时我们班在教室走廊的最尽头,挨着厕所的位置,每次打扫卫生的大妈找不着趁手的兵器,就悄悄地跑到我们教室来借宝,而且是有借无还,连欠条都从来没打过。于是一来二去,班上大扫除的时候不是没有了扫把就是少了抹布,这个时候那个长着满脸青春痘还特别喜欢照镜子的劳动委员就会大吼一声:“阿林啊,咱们班的XXX又没有了,你给想想办法?”


于是身材高瘦的文人阿林从教室后排长身而起,再飘然而出,等着他回来的时候,教室里面那些满身力气没地方使的家伙总会得到属于自己的补给,阿林又安安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脑袋上就差一个鲜红的横幅——深藏功与名。

 

后来有一次,阿林过生日,宴请了整个年级接近一半的人,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大户人家孩子的身份和他人缘好这些个不争的事实,那次他找了Z市最好的一家自助餐厅,提前包了场,接着呼啦呼啦一帮人杀进去,吆五喝六地吃了个开心,阿林没有高估自己的人气和钱包,唯独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一人一杯下去,他人就不见了影子。

 

我和疯子是在厕所里找到他的,阿林一改之前风流倜傥的形象,抱着一个马桶边吐边哭,我赶紧上去拉人,手伸到一半,就听见他嗓子里嚎出来一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为什么就那么难?”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这次热闹的生日宴会之前,阿林的爸妈离婚了,只是阿林不想扫大家的性,才强打着精神招呼着大家吃喝。

 

当时我实在是手足无措,我实在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好在旁边还有个疯子,这丫上去两耳光啪啪甩在公子哥脸上,然后说:“好点没?”阿林完全被打蒙了,机械地点了点头,那样子看上去活像是一只受尽创伤的小败狗。疯子点了点头,伸手去扶阿林,小败狗似乎一下子找到了靠山的样子,抱着疯子巨大的身躯一阵嚎啕。

 

疯子从包里拿出二百块钱,丢给我说:“你去外面买几包烟,给大家散了,就说阿林家里有点事,提前走了,大家要是吃好了,就各回各家吧。”我看疯子脸色平静,看来这事儿他能够处理,于是点了点头,撒了蹄子快速地离开了厕所,替阿林料理“后事”去了。

 

临走的时候阿林还在嚎啕,接着厕所里传出疯子的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给老子站起来!既然自己选择了装,就像个男人一样地给老子装到底!”

 

(五)旧历 0018年

 

“喂?”我压着自己颤抖的喉咙,在话筒的这头说道。

 

“喂?”那头是疯子的声音,感觉他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说话还透着一股迷糊劲,“老七?”

 

“是我。”我整理了一下自己脑袋里混乱的思绪,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讲,“疯子……疯子……我找到阿林了……我找到阿林了……他……他……”

 

我转过头去,接着惨白的灯光,看被绑在拘束衣里的阿林,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没有其它行尸的那种暴躁和狂怒的反应,不挣扎,也不发出那种对新鲜血肉的渴求声音,安静得可怕,如果不是能看见他的眼睛还在机械地眨着,几乎说不出他和一具真正的尸体有什么区别。

 

疯子没有接我的话,但我能够明显地听见话筒的另一头,他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和紊乱起来。

 

“疯子……现在希望全部在你身上了。我……要是过了时间,上面就会派人来“清理”他了。我……”

 

疯子还是没有说话,话筒里除了他悠长的呼吸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良久,他才开了口,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把他带过来吧,到我这里,我稍后就给上面写报告……我……”

 

我“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上了,我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是我和他欠阿林的,必须还上。

 

(六)旧历 2014年

 

阿林读大学的时候谈了人生的第一个女朋友,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单纯很干净的女孩子,可是等你凑近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那是一个修炼了千年的女妖精,很轻易地就可以把那些涉世未深的小朋友连皮带骨头地吃得一点儿也不剩下。

 

也许是和疯子在一块儿待久了,阿林也受到了影响,他就这样陷了进去。

 

女孩儿在和阿林保持着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还和其它不同的几个男孩子保持着暧昧,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那个女孩儿过生日,阿林告诉我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要去给她留言,还叫我提醒他,结果十二点一到,阿林点下留言的按钮,电脑屏幕直接就卡了一下,然后留言板里噼里啪啦出来一堆各种肉麻的句子,全是和那个女生有暧昧的人给留的言,阿林那句单调的“生日快乐”就像是一条可怜的小败狗,被挤到了最卑微的角落。

 

我和疯子都不看好阿林的爱情,虽然疯子的初恋也比阿林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疯子好歹能够走得洒脱,完全不回头,可是阿林做不到,他是个好人,某种意义上的好人。

 

当然,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好人是不一定就有好报的。

 

阿林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三四千,算是我们中间比较富裕的了,可是阿林却天天缩在食堂里吃素菜,有时候他甚至连素菜都吃不起,打几毛钱的饭,然后就着食堂免费的汤应付了事,他节省下来的钱全部给了那个女孩子,他的学校和我的学校就隔了两站路,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阿林就会跑到我这里来打牙祭,我说他傻,他就笑,笑得干干净净,笑得让你明明有满腔的怒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三那年,平安夜,阿林兴冲冲买了一堆玫瑰花,定了一家西餐厅,然后打电话给女孩,我在旁边看了,笑着调侃:“你丫这是晚上要去开房的节奏啊。”阿林一支手抱着花,一支手举着电话,没好气地看着我说:“我倒是想,可是她不是那种人好吧。”我撇撇嘴,打心底里冷笑了一下。

 

阿林这边万事俱备,那头女孩子却说来了大姨妈,不舒服,实在是不想出门,阿林一张小脸瞬间就变了,嘘寒问暖地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孙子,等他挂了电话,我笑着给了他一下,说:“行了,你开房的计划失败了,不过你那西餐厅的位置都定好了,总不能浪费吧?小爷我正好在惆怅晚饭的问题,不如咱俩去?”阿林左思右想,无奈地点了点头,打电话找了他女友寝室里的一个人帮忙把花带回去,就招呼了一辆的士,带着我奔赴战场。

 

阿林定的餐馆在我们那一带著名的“酒店一条街”,那条街上几乎全部是开房的地方,而且档次还都不低,属于高富帅才消费得起的水准,离我们学校倒是比较近,离阿林他们学校就比较远了,所以他一般都没怎么来这边消费过。

 

阿林和我才刚一下车,就看见了非常俗套的一幕,非常俗套,几乎就是那种三流小说或者是电视剧里面的情节。阿林的女朋友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臂,三步一摇地从一家酒店里走了出来,腰扭得犹如水蛇,脸上还带着一抹暧昧的酡红,她妖娆妩媚的目光扫过阿林和我,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扫了开去,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两个矗立在街边的路灯一样。

 

我捏着拳头就想冲上去,虽然对于我来说这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意外不意外和愤不愤怒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不料旁边却伸出来一只消瘦修长的手,死死地拉住了我,阿林脸色惨白,但是嘴唇里却平平淡淡地说到:“算了,让他们去吧。”

 

我转身盯着阿林,看着他小败狗似的表情,叹了口气,掏出电话,打给了疯子,就说了一句话:“疯子,我和阿林在酒店街,滚出来喝酒。”

 

(七)新历  0018年

 

疯子叼着根烟坐在自家房前的台阶上,脚边放着一瓶度数不明的白酒,他就着烟喝着酒,一副潦倒的样子,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没救了?”

 

疯子点头,说:“阿林和我媳妇不一样,我媳妇是被咬伤传染的,但是……阿林死的时候全身血都没剩下多少了,一身的器官也被啃了大半,别说我现在没有疫病的抗体,就是有了抗体给他注射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之所以和其它的行尸不一样,安安静静的,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没有血,没有血就没有活动的力量,这家伙……当个行尸都尼玛是不合格的,嘿嘿嘿……”疯子低沉地笑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我心里也堵得难受,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疯子开的口:“你说当个好人有什么好的?佛家因果报应那一套完全就是他娘的放屁,阿林做了一辈子好人,不论他是装的也好还是发自内心的也好,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疯子把烟头狠狠地丢了出去,完全没有这里是污染区到处遍布着行尸的自觉性,然后他站了起来说:“还是给他个痛快吧,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所以,我来……”疯子拿起门边的一把园丁铲,一步一挪地走了进去。

 

我望着疯子的背影,想要叫住他,却觉得喉咙被一双陌生的大手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八)旧历 2023年

 

“等等啊,我接个电话,这他娘的,上级打的,几个了都没看到。”我冲着桌面上几个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的人招呼道。唯一一个清醒的是疯子媳妇儿,她盯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毕竟她的新郎这个时候正躺在桌子底下,而我功不可没。

 

我尴尬地笑笑,走到角落里,按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喂”出来,酒就醒了一半。

 

因为说话的是我们部队的大领导:“小七,你在Z市吧。”

 

“是,,我在Z市。”

 

“你知道那边儿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不知道。”

 

“跑吧,小七,赶紧跑,明天早上会有一架直九赶往Z市的机场,这是你最后离开的机会了……Z市……已经没了。”

 

一阵近乎瘟疫一般的寒意由听筒开始,扩散到我的身上,刚才还充盈在脑子里的醉意瞬间退却了,,一个军区特战部队的最高指挥官的语气里,听到……恐惧。

 

相关的消息随后就传到我了我手机上,我当场把逃命的事儿说了出来。疯子和阿林立马同意了,疯子虽然喝得有点高,但是在听到消息之后也清醒了不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立马就叫媳妇收拾家当准备和我走,阿林那个时候还是个单身汉,家里也没有什么牵挂,也是说走就走的类型,其它几个还留着喝酒的人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毕竟这只是我收到的信息,官方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我劝说了几句也就作罢,扶着走道还不稳当的疯子收拾去了。

 

可是已经晚了,等我们第二天收拾停当准备出发的时候,Z市已经变了。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刚刚破了鱼肚白,迎来一个全新的早晨,疯子的车行驶在几乎畅通无阻的公路上,周围的一切都很沉默,沉默到让人觉得,如坠冰窖。

 

那天是周三,Z市本来应该如同往常一样,迎来一个普通而又忙碌的清晨,可是街道上却诡异地空无一人,疯子的二手悍马在空旷的街道上咆哮着前行,。

 

紧接着,这头猛兽就变成了夹着尾巴逃窜的败狗。

 

无数的人从我们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喷涌了出来,向着二手悍马毫无畏惧地扑了过来,除我之外,车子上的其余几个人都给吓傻了,疯子甚至连油门都忘了继续踩下去,还好我已经当了好几年狙击手了,难得地保留了一点清醒,仔细地就着天光观察了一番,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脑袋都掉了一半,剩下的皮肉撑死联系着他的躯干,随着他矫健的步伐,随时都有断裂的趋势。

 

我脑海里闪过昨天晚上才听到的疫病这两个字,立马大声咆哮起来:“疯子!不要停车!不要停车!把油门踩死!”疯子在我的吼叫声重缓过劲儿来,也发现了不对,一脚油门踩到底,二手悍马的发动机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带着我们从人海中碾压出一条血路来。

 

等到二手悍马的前挡风、引擎改、侧面车窗……一切我们能看到的地方都变成了刺目的、粘稠的、有些黯淡的血红色,我们终于甩开了追兵赶到了机场。

 

没给我们时间松下一口气,疯子直接一拳砸在了悍马的方向盘上,张口就是一句狠狠的:“操!”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候机楼入口处厚厚的钢化玻璃,看见机场的候机室里挤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影,影影绰绰的,像是一片诡秘的森林。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里面的情况已经不对了,不知道是谁把机场的出口给封死了,这导致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办法出来,于是,落地的玻璃窗上,钢化的玻璃门上,入口处那一片空旷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已经半凝固了的、开始慢慢发黑的血迹。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直九应该是今天早上到这边,可是按照目前机场这个状况,他们肯定是不会冒险降落的,或者更糟的是,他们已经降落了……


我近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这手机是上面配发的型号,在我们进行某些城市任务的时候可以接通到军用的对讲频道——接到频道里嚎叫了半分钟,频道里除了嘈杂的电子音根本就没有其它的回音,车里几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疯子一直紧紧抓着他媳妇儿的手,两个人紧紧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已经开始诀别了。

 

等到我们都要绝望的时候,手机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这里是‘秃鹫11’,这里是‘秃鹫11’,收到请回答。”

 

我激动得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赶紧确认了直升机的位置,听那边飞行员的说法,虽然候机室里现在是根本进不去了,但是停机坪上却还没有任何疫病的迹象,他们也是确定了很久才敢降落。看来在疫病爆发的最后关头,有人把候机室直接与外界隔离了起来,虽然这断绝了里面的人逃生的道路,但是也确保了疫病不会从这里蔓延出去。

 

我们最后决定让疯子驱车绕过候机室的位置,然后直接从机场跑道的侧面位置进入停机坪,与直升机汇合,可是这就要面对另外的一个问题,飞机跑道的侧面为了防止发生起飞侧滑的事故,一般都装有特殊材料制成的缓冲带,飞机都撞不动的东西,疯子的二手悍马当然也无能为力,所以我们最后的时候必须要放弃汽车,也就是说,从停机坪到达直升机的最后一段距离,我们几个人需要步行。

 

生死关头也没有太多的考虑,我们坐着劳苦功高的二手悍马行驶过了最后一段距离,就带着家当朝着直升飞机的位置狂奔而去。疯子一只手里捏着一把园丁铲,一只手紧紧拉着他媳妇,阿林提着一把从疯子家里翻出来的丛林王砍刀,我拿了一把军弩,和一把同样的砍刀。直升机的位置和我们相距不过五百多米,我甚至已经让飞行员提前准备好起飞了,只要几分钟,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分钟……就几分钟就好了……

 

我叨念着,从一架737巨大的着地轮旁边跑过,遇到了我最不想遇到的东西,那是一辆开着门的摆渡车,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一个摇晃着身躯的影子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是一个年轻的空姐,头上的小帽子已经不见了,一身漂亮的职业装也被扯了个稀烂,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创口,直接切断了她脖颈上的气管,主动脉,气管和食道。


跑在最前面的阿林二话不说抡着砍刀就劈进了她漂亮的脸里面,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准备前进,不料疯子却突然拉住了他,然后一脸凝重地看着737身旁的一件事物。

 

那是登机梯!这架飞机在疫病爆发之前不是刚刚到港,就是在准备登机,我心里暗骂一声,细想那个已经完全变成了尸体的空姐,机舱的门应该是打开的,不出意外挡在我们面前的应该是一飞机的……我心里话还没有说完,登机梯上就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阿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跑!”

 

暴躁的尸群潮水一般地从登机梯上喷涌出来,当着我们的面扑了过来,我们反身就跑,从这架737绕过去虽然不算是最近的距离,但是直升机也是近在咫尺了……可是,就算我们过去了,飞行员也应该会选择躲开我们,直接起飞吧……毕竟我们后面这么大一群行尸……

 

接着我就听见我身后的疯子惨叫了一声:“阿林!”我从来没有听见疯子这么叫过,那声音就像是有谁把他的手足从他身上生生剁了下去般,痛彻心扉。

 

我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个瘦高干净文人摸样的阿林,那个一伤心难过就会变成小败狗的阿林,那个总是一副好人样子的阿林,一刀,狠狠地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鲜血随着他的动作雀跃着,泉水一般地喷涌到沥青的飞机跑道上。

 

他抬起头望着我和疯子,微微笑了一下,那时正是九月,秋夏交替的时候,Z市的阳光烂漫得像是一地的流金,阿林干净的表情衬着阳光,就像变回多年以前的那个站在教室门口的男孩,就像一瞬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刻痕都消失了,就像我们不是在死别,而是在说着简单的再见。

 

阿林转过头,向着一个另外的方向奔跑,鲜血在他身后留下一条清晰的印记。

 

潮水一般的尸群循着这印记,跟在他的后面,像是草原上瞧见了猎物的鬣狗,像是深海里嗅见了血腥的群鲨。

 

(九)新历 0018年

 

我和疯子一起把阿林埋在了他家的小后院里,至于墓志铭,我们的意见毫无分歧,只是简单的一句:这里埋着一个好人。

 

我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阿林最后的归宿,然后突然就笑了:“你丫这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做选择,你丫什么时候都忘记不了别人的感受,嘿嘿嘿嘿……”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感觉胸腔里少了什么,血液奔涌过的时候,似乎断档一般地痛着。

 

疯子也在旁边,那瓶白酒他现在都还没有喝完,于是他把剩下的都浇在了阿林的坟头上,然后拍了拍我说:“好了,别他妈像个娘们一样,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疯子这句话,我突然就有点羡慕阿林了,是啊,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呢?作为活着的人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未来不来、过去不去、现在不在地活下去,活着的余生里,全部都只剩下了回忆,那些改变不了的,苦痛的美好的不管怎么样的想到都会让你心痛的回忆。

 

我们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渺小,一直对着自己说着还好还好,因为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看着阿林简陋的坟墓,看着新盖的坟上收敛着这一天最后的天光,恍然想起,现在又是九月了吧,秋夏交替的时节,这个时候,Z市的阳光又会依旧地烂漫,像是一地的,流金。



小说未完,连载二见今日推送二条


本文是独角兽小说原创作品

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更多小说· · · · · ·

▶ 奇幻 | 屏住呼吸就变帅,你能帅多久?

▶ 奇幻 | 用自己的骨肉换钱,是会上瘾的

 科幻 | 未来的追星族,追个星就要“上天”

▶ 科幻 | 我不打算拯救人类,他们在上次入侵时就该灭亡了


友情链接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陕西小吃美食价格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