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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文学】死亡村庄(七)

2021-10-03 21:07:35

编者按
       自本平台转载了贾垚《陇西县康家湾鼠疫流行始末》一文后,收到许多读者朋友的来电来信,要求刊发王守义先生的小说《死亡村庄》。现分期连载,一应读者只需,二为牢记这段惨痛史,以史为鉴,警钟长鸣!

点击阅读:陇西县康家湾鼠疫流行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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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村庄(一)
死亡村庄(二)
死亡村庄(三)
死亡村庄(四)
死亡村庄(五)
死亡村庄(六)




       夕阳把院里那棵老核桃树影慢慢移上北屋窗棂,北风很大,椭圆的叶一片片地飘落。

       回忆就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每飘去一片都使我心里发颤。老婆和儿子都去了水库工地,房子很久无人住了。麻雀把窝做到到屋内后檐墙的椽花眼里,墙壁、房梁挂满雀屎、吊灰、蛛蛛网。食堂化那阵子家中的锅拔了、碗收了,家养的一只老母猪、两只羯羊、一窝鸡也收走了,先人手上留下的四个钉子盆、红漆面柜都被食堂用了。屋里空荡荡没有什么家具,凝滞的空气使人憨闷透不过气。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感染着我,使我感到悲哀寂寞,感到死比生与这片贫瘠的黄土地更有血肉的渊源。

       我后悔不该把调查组的同志领到包家老院来叙谈那场瘟疫。

       邵家的小瞎子站在门上喊调查组同志去吃饭。这喊声帮助我从一幕幕大生大死的惨剧中暂时解脱,我陪他们上大队食堂填肚子。家家户户能劳,村里只有一个瞎子,一老一少患小儿麻痹症的两个男人,两个刚从工地请假回来生娃的月婆子,十来个乳臭未干的精尻子娃,每天按早午晩三个时刻来吃饭。只有到这么一些人凑在食堂院里端起半斤重的粗瓷碗吸溜吸溜地吃着一样的饭,互相说说话,才感到这个村庄还有生人味。

       有人说看见驼子姐夫回来了。我问他现在在啥地方?看见的人说他在村里转了一趟,从东弯踱到西弯,又到秋田地里东瞧西瞅的,这阵子上了坟滩。

       调查组正因村里没人情绪很不好,这时便叫我去跟驼子姐夫招呼一声,晚上在家里候着哪儿也別去。他们要跟他谈。

       我出了食堂院到坟滩找他。

       太阳就要下山,暮色和雾气慢慢从山沟里升起,开始遮掩这片山弯里真实的存在,仿佛怕谁辨认这个村庄的本来色彩,又仿佛是造一个朦胧的罗浮境界给那些远离家门的村民在梦幻中归来看点美丽的东西。

       村子里静悄悄的,像一片荒芜的旷野,看不见人影,房舍窑洞空寂

不闻一丝声响。往日这个时辰,正是庄稼汉日没而歇牛羊归圈的时候,

街上一拨一拨地过人过牲口,吆喝声、鞭声、咩咩哞哞的叫声;婆姨娃娃立在自家门前翘首迎候下苦的亲人归来,户户屋顶都有炊烟。待到饭吃毕,人们走家串户,三五成群地圪蹴在门口拉闲话,远远近近人叫……生灵的活动和声音给这个村子填塞了无穷欢乐与活力,想起来令人神往。

       荒凉寂寥没有人声的村庄,迫使我想起当年死神把这儿变成地狱时精心布置的悲惨景象。我的感知性功能障碍症大概又发作了。我看见倒在街上吐着鲜血的人,看见抬埋死人的长长队伍,看见坟幕像雨后的蘑菇转瞬间长出一大片,看见狼钻进屋里吃死人…

       我爷爷入了殓,灵柩没有办法送到坟地去,因为我家大人全都躺倒了。

       大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心里还想着把爷爷的丧送出去。他穿上蓑麻重孝,挂着哭丧棒到村上排门磕头,可谁也不来帮忙。他转了一圈回来倒在半路上,一边吐血一边往家门爬,但到死都没有爬进大门。

       我二妈临死的时候,也咳嗽吐血,但不像别人那样撕心裂肺地喊叫,仿佛天大的痛苦她都能咬碎咽下肚去。她睡在南房炕上,快要不行了,硬要叫人把她搀扶到爷爷住过的北房去。可这种悲慘时候谁也顾不得谁,她便自己爬出南房,爬过院子。从南房往北房去不过二十来步远,可她爬了很长很长时间,昏过去几次,吐的血在院里拖了一道殷红的痕迹。她的头发披散,发绀的脸呈铁灰色,消失了往日的慈祥和善,嘴也歪眼也斜,就像方神庙墙壁画的受酷刑拷打的厉鬼一样狰狞可怕。当时我不知道她忍受极大的痛苦爬到北房做什么。后来驼子姐夫回来料理死人,才见我二妈是到爷爷睡过的炕上去扯贴在炕墙上的《太上净明御瘟咒》。她的尸体头朝下倒垂炕沿上,手里还攥着半拉咒符纸。

       我四大、四妈无法忍受痛苦的时候,从夹墙里挖出我爷藏下的底财---一罐鸦片烟,将罐子砸破,就像吃糖梨糕一样往嘴里塞。当烟毒发作时他俩痛苦万分,手在身上胸口上狠抓,浑身衣服裤子撕个精光,四妈连头发带头皮一把把扯下来。他俩哀号着在炕上挣扎时从窗子里翻出来,栽在廊台子下死了。

       不知哪个人从山下找巫神马脚扶乩得来的乩语,说瘟神厉鬼只收地上之人,不收地下之人,于是逃生的人争先恐后往驼子姐夫打的新水窖里臧身避瘟。我二大、二妈和四大两口子听说以后也将三个娃全吊下新水窖。我大起先将我锁在给驼子姐夫住过的柴草房里,听到这个消息决定把我也藏到新水窖里去。他拄着填炕筢子拿着钥匙来开门,可他挪脚已非常艰难,还没走到柴草房跟前就翻倒在地吐了一摊血死了。我妈挣扎着把头伸出窗十分吃力地朝我这边喊:“旦,你别哭,听我的话,你是包家的命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就绝了。康家弯的世事完了。我的娃,逃命去吧!到城里找你尕姑。”

       妈说完这话就咽气了。


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新版)

作者:[以色列] 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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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这样锁在黑屋子里眼巴巴看着包家的大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我害怕得要死,尤其夜间一声声凄惨绝望的叫喊呻吟压迫我的耳膜的时候,我只想赶快从这恐怖无比的院子里逃开。我拼命摇门,用半截䦆把敲窗子,大哭大喊,可没有人来给我开门。家中死得就剩我了,我的哭喊声一停,院子里便寂静无声。黑黢黢的夜晚越是寂静无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血淋淋死人便越真切地映现我眼前。仿佛还有许多鬼魂在屋里出出进进。放了几天的爷爷的棺材在飒飒风声里嘎巴嘎巴地裂响,就像是鬼在开棺盖,吓得我毛骨悚然浑身发抖,这时想喊也喊不出声。在极度恐怖的状态中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梦中看见大院被不知从哪奔涌而来的血水淹没。血涌流到草房跟前,溅起高高的红色浪花拍打着草房,一个个死了的人闭着眼睛在血水里沉浮。我想跑出草房,可总也找不见门,我大喊救命,喊着挣扎着便猛然惊醒。当我明白这是噩梦而不是真的有血水像山洪一样涌流的候,梦里的惊悸慢慢消失。我听见院子里有咔嚓咔嚓的响声,好像不是爷爷的棺材的木裂声。我将头贴近小窗仔细听,像是狗在吃人。等到天色微明才看清一条狗在吃我大。那狗又高又大,一身麻丝煞挂的毛,两只尖耳朵直竖,一条大尾巴垂在后腿间。这是哪来的狗呢?跟我们庄子的狗不一样。庄上的狗都耷拉耳朵,尾巴卷起。那狗用利爪扒开我大的肚子,用一嘴尖锐的牙齿咬住肠子拖出肚腔,然后将嘴伸进腔子饮血。我大喊打狗,可它毫不理睬我。我家也养着一只“四眼”,这会丿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要是它在我大也不至于叫野狗吃了。

       正在这当儿,驼子姐夫走进大门。他用五尺棍挑着装得鼓鼓的褡裢,腰间吊着那个酒葫芦。一见吃我大的家伙就大喊:“狼!”

       我才知道我把狼错认成狗。

       驼子姐夫将褡裢和酒葫芦扔地上,腾出棍摆开一个姿势向满嘴人血的狼迎去。狼并没把驼子姐夫放在眼里,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瞧着驼子姐夫齜龇牙又低头去吃。驼子姐夫双手握棍,猫着腰向前一步一步凑近。

       他一来我就像看见了救星,看见了最亲的亲人,我早已将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激动无比地喊着:“姐夫!姐夫!姐夫!”

       这是我第一次承认他是我姐夫。

      他听见了,但顾不得理我,又不知我在什么地方藏着,大声喊:“快躲开,旦!有狼!”

      狼见居然还有一个活人企图要袭击它,才舔舐嘴唇,尾巴伸直扑向驼子姐夫。驼子姐夫右腿往前侧一跨,身子一斜同时抡开棍去扫狼腿。狼就势一纵,凌空扑向驼子姐夫。驼子姐夫身子一缩一闪躲开狼,那棍子旋风一样收起紧随狼的后身凌空劈下,等狼四足着地棍已打中它的腰,只这一棍狼再未能跃未能扑。驼子姐夫紧接着又一棍横扫,便滚翻了。驼子姐夫劈头盖脸一阵敲打,那狼惨嚎一声,刚吸进胃里的人血从嘴里喷出来洒了他一胸。

       驼子姐夫恶心地蹴在一边吐了一摊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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