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羊肉泡馍”

爸爸的“羊肉泡馍”

麻文

小姨要出嫁了，娘回村里去帮姥姥的忙，照顾我们兄妹的饮食，这副重担责无旁贷地落在父亲的肩上。娘临走时，蒸了三大锅包子，估摸着能捱到她回来。可是第二天，父亲来了一帮朋友，在家里喝酒，酒酣耳热之际，都夸父亲娶了个好媳妇，做得一手好饭菜，有福气。早已过了量的父亲怎能禁得住如此夸奖，一盘子一盘子地往上端包子，最后一个竟然是揪着别人的耳朵硬逼着吃下去的。

豪气万丈的父亲酒醒后，傻了眼，晚上给两个孩子吃啥？思来想去，煮了一锅挂面，把中午朋友带来的吃剩的菜倒进去，成了一锅五彩斑斓，内容丰富的“搁锅面”，直吃得我们脑门冒汗，大呼过瘾。

第二天，继续吃挂面，剩菜没有了，那就用酱油拌面，吃到晚上，妹妹说啥也不给吃了，哇哇地哭着要妈妈，本来正在扎挣着咽面的我也无声无息地哭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拌进碗里。

慌了手脚的父亲左哄数右哄数，越哄数妹妹哭得越厉害，最后父亲答应明天带我们下馆子，才把妹妹给哄住了。

第三天，在小饭馆里度过。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娘还需要四五天才能回来，天天下馆子，父亲的钱包显然吃架不住。真是难为了这个当爹的，没娶媳妇前有娘，娶了媳妇后那更是理所当然的“君子远庖厨”，这可咋办？

晚上临睡前，父亲抚慰我们，明天给你们蒸大白馒头吃，我惊奇地问，爸爸，你还会蒸馒头呢？父亲“嘿嘿”一笑，面有得色地说，书上讲得可明白呢。

第四天中午，下学后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妹妹大叫，家里咋有了化工厂的味。忙得一头大汗，满身白面的父亲赶快说，别瞎说，再过十分钟，大白馒头就上桌了。过了十分钟，他怕没熟，又多蒸了五分钟。

在我们期盼的眼光中，父亲小心翼翼地揭开锅盖，一阵白汽过后，“馒头”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哪儿是馒头呀，只见一坨一坨好像玉米饼子的东西趴在笼里，伴随着的是一股难闻的碱味。“哎呀，碱放多了。”父亲大喊。其实不是放多了，是放得太多了。这东西不仅又硬又黄，而且进嘴后滑不溜秋的带着苦味。父亲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这叫“赛金梨”。

“我不吃，我要吃馒头”，妹妹的嘴又咧开了，摆出一副要哭的架势。“别哭，别哭，爸的饭还没做好呢，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被叫回来吃饭，一进门，扑鼻的香气，桌上放着一大盆汤汤水水的东西，腾腾冒着热气。“这是啥呀？”我们惊奇地问。“这叫‘羊肉泡馍’，陕西人最爱吃的饭。”

原来父亲去邻居家借了一块羊油，跟葱花爆炒了一下，把“赛金梨”切成一条一条，加上水，煮了一大锅。管它是什么，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们每人盛了一大碗。“多放点辣椒，再多倒点醋”，父亲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大壶酱油小壶醋，咕噜咕噜进了肚。”在醋和辣椒的掩盖下，这“羊肉泡馍”还真得是别有一番滋味，我连吃了两大碗，妹妹也吃了一大碗，屋子里充满了羊油的香气和我们“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的声音。

不过，这“羊肉泡馍”好吃难消化，一下午我跑了好几次厕所。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一进门，娘回来了，我和妹妹高兴得欢呼起来。原来父亲请了一下午假，跑到几十里外的姥姥家把娘接回来了。

娘心疼地问我们，这两天你爸都给你们吃啥了？妹妹嘴快，抢着回答，扳着手指，数着在小饭馆里都吃了什么，最后她还高兴地说，今天中午吃了用“赛金梨”做的陕西人最爱吃的“羊肉泡馍”。娘没听懂，狐疑地看着我们，说，吃得这么好，看来以后不用我做饭了。妹妹着急地大声说，娘，我就想吃你的饭，我再也不想吃“羊肉泡馍”啦。

   一家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