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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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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
文/二十三天
是在十月的时候，回了一次小镇。不过停留一日一夜，来去皆是匆匆，但在心里，却无比满足。如果说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总会与一个地方有着莫名的牵连，即使远走他乡，即使时隔数载，它都永远在那里，从来不曾忘怀。或许，这便是乡愁，是一个人，对一个地方最原生的眷恋。
而我的眷恋，便是承载了我十七年成长记忆的这个川东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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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依山傍水，盘踞在三江交汇处的一个硕大磐石之上，州河从达州流下，巴河从巴中而来，在这里交汇成渠江，所以，小镇名为三汇，取的便是这三江汇流之意。蜿蜒漫长的水路，带来八方信息资源，小镇应水路交通而兴，形成商务、货物、客流的集散中心，经历数百年积淀，逐渐发展为川东地区的交通重镇。于山顶俯瞰，街市沿山而起，房屋接踵摩顶，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仿佛重庆的微观缩影，故又被冠以“小山城”之美誉。
不知不觉，离开小镇已经十余年，定下归期时，事先告知了从小一起玩耍调皮的发小，却不想，一大清早，他的电话便追了过来，带着喜气地在那边儿喊：“什么时候能到？我到车站接你，鱼已经称好，正宗的野生河鱼，现在可不容易买到，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
一句话，勾起我无限回忆，过去的每一个人，每一幕场景，就像一个个电影镜头，那么清晰地，完整地，全被推到了眼前。
九十年代。向阳门。龙舟赛。扎彩亭。水八块。车船码头。沙湾羊肉。三汇白塔。凉粉锅盔。三六九的当场日子。暖透身的心肺汤圆。这些词语，足够了，如同记忆往事的黑白照片，一张张呈现出九十年代繁华的小镇，深刻着厚重的岁月气派。
然而近二十年过去，受经济发展时代变迁不可逆推的改变，如今的三江河畔风光依旧，景色如初，但昔日水运枢纽、川东重镇的昌盛却已然不再，三江六埠、六宫九庙也多以旧迹难寻，被引为小镇标志性建筑的“向阳门”被拆除成为所有三汇人心中永远的痛，唯有曾经门前那百余步拾阶而上的青石板梯坎一直还保留在那里。
这一步步石阶，历经数百年岁月洗刷，走的人多了，铺设的石板都早已磨得光溜溜的，有好些已经凹陷下去，还有的早已参差不齐，然而不管行人是否在此驻足，它们却自始至终实实在在地在那里，从过去到现在，见证了小镇从繁华到衰落，见证着小镇人的离开与归来。
发小陪着我，把整个小镇的街道都转了个遍，其实也并不大，来来回回就三五条街。我们聊着儿时旧事，走得不急不缓，路边的老人朝我露出淳朴的微笑，这些说着家乡话、喝着三江水、踩着石板路长大的小镇儿女，他们是我的故乡人，他们脸上的皱纹，镌刻着小镇几十年的兴衰历史。
街道两边也总会有牵扯出记忆的事物，年代久远的老房子，低矮的门楣，古旧的四方桌长条凳，门板前错开的缝隙。这些事物，虽渐为岁月所斑驳，但这斑驳，却是我迷恋的味道。那些光阴里的场景，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时不时地闪现出来，故人与往事仿佛都在眼前，在梦里，在诗里，在醉时，在醒时。小镇是天然的净音器，滤掉了外面世界的浮躁与嘈杂，只剩这清淡似水的气象，裹着我，走向繁华过后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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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发小夫妻盛情招待，七八个人围了大大的一张圆桌，皆是儿时的知己伙伴，我们一起成长到十七岁，然后自小镇走出，东南西北，各奔前程。一桌子丰盛的菜，亦全是地道的家乡特产，石梯蒸鱼，沙湾羊肉，肥肠格格，素粉蒸，水八块，食材都是野生放养，天生天长，在城市里，哪里还能吃到这样纯天然的蔬菜肉食。
酒足饭饱之后，已是月上柳梢，但却意兴未减，于是转场到滨河茶楼选了靠窗的位置，泡一杯茶，吹着江面上潮湿的风，一边看那平静的三江汇流，一边毫无边际地摆龙门阵。古旧的阁楼，忙碌的车船，老家的石板路，儿时翻爬的黄葛树，陡峭的石梯，错路的老瓦房，这些点点滴滴，过往里的人和事，在小镇的背景里一点点地淡下去，记忆却在眼前一点点突现出来，很多热烈的场面安静了，许多人失去了音讯，许多人再也不会回来。然而，那山，那水，那光阴，却一直定格在那里，和着我的血脉，一点一点地沁染，一点一点地融合，一点一点地生长，简朴而宁静。
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半夜时候下起的小雨在天亮前便停了，空气里氤氲着清新的潮湿味道，走在被打湿的青石板上，感觉到难得的惬意。有水珠从那几百年前的灰瓦上落下来，一滴，又一滴，仿佛走进了写意的水墨画中，有些清幽，有些静谧，让人无限迷恋。
行走于小镇的长街小巷，我拿着相机想要记录小镇清晨的点点滴滴。暗青色的砖瓦沿着房屋密密铺陈，青石板上鞋底清脆地叩击，历史的余韵定格在瓦片、窗棂和古墙中，和着满心的恬淡祥和，
慢慢遇见小镇的那些悠远岁月。
有早起的小朋友已经三三两两在小巷里游戏玩耍，坐在门槛前的老奶奶，穿最朴素的青色长衫，搭配黑面白底的老布鞋，带着老花眼镜低头细致地纳着鞋底。她发现我要给她照相，细眉细眼地笑着，羞涩、又欣喜地看着对着她的相机镜头，一切都那么自然。
然而终究要离开，带着匆匆来去的些许遗憾。在等车的时候，我去买了每个走出去的三汇人，无时无刻不在心心念念的凉粉锅盔。是小镇最有名的小吃，比巴掌略大的锅盔，和着麻辣牛肉末压制成饼，在用汽油桶改装的特制炭箱里烤到薄脆，再切开个口子，倒入拌上麻辣作料的凉粉，光是看着闻着，便让人垂涎欲滴。一口咬下去，锅盔饱满有嚼劲的口感，混搭香辣爽滑的嫩嫩凉粉，吃着绝对够爽，个中美味，唯有四川话中的“巴适惨了”方能形容。
小镇，地处川东，名叫三汇，她是我的美丽乡愁，我知道我给我的小镇镶上了一层薄薄的光环，很亮，很湿润，很绵长，带着一些过度的美好和风光，与我儿时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在时光里，在故事中，言不尽，道不完。
2015-12-27 19:08 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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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乐《 Bandari - 安妮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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