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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书发现:和谷《贾平凹速写》 上海《文汇》1982年9期

2022-06-22 03:01:33


贾平凹速写

和 谷




贾平凹,乳名平儿。尔后叫成平娃,接触文学后,将“娃”字改成了“凹”。

结识他的人,总以为他还是个娃娃,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可他有时沉默了,如一个饱经世故的老人,而他内心的海,却激荡着极复杂的苦苦思索的大波。

他年轻,正临而立之年,心脉的跳动有这个伟大时代运行的轨迹。

他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一个文学月刊的普通编辑。习惯在十分拥挤的办公室的小角落里,借着台灯的微白的亮光,阅读来稿,签署意见,或写意见退稿,或送审传阅。要抽空处理来往的繁多信件,不时接待登门拜访的文学青年、远道来约稿的编辑、同行,或者闲散的熟人和陌生人。

他太忙了,常为没时间写作而焦渴。但在接客送友的环境里,却耐心地应酬着,或舒心地谈吐畅笑,或低头默默地抽烟,静心地在听别人讲。

为了写作,他稍有空隙,就在纸上划起来,琢磨提纲,打草稿,抄写。通常在午休和下班之后,坐在静寂下来的办公室里奋笔疾书。因为古城西安北郊租来的那一间土屋里有小女儿的哭声和锅碗瓢勺的碰撞声,以及那台电视机惹来的烦扰。有时去作客,在主人沏茶之际,也要找张烟盒纸什么的写上几句,或记下一点新鲜的感受和点滴的素材。通常,他的一篇作品,是在骑半个多小时自行车回家的路上酝酿的。

他和普通人一样,办分居两地的爱人的调动,寻房子,为孩子的入托发愁。为了腾出手来写作,不得不把两岁多的可爱的小女儿送回到老家农村去。

不要说孩子会缺乏正常的教育和现代化城市文明习性的熏陶,孩子的年轻的爸爸,不正是在那山沟里长大的吗?贾平凹,在那里上过人生的第一课,而后从那里走入社会,走入青年作者群的。

他是喝着那里的水长大的,那属于秦岭山地的,汉水流域的丹江的碧蓝碧蓝的河水。童年,他赤条条地同小伙伴在河里摸鱼捉鳖,在河边的草滩上割牛草,还编织起芬芳的小野花儿的帽子,同小姑娘作恋爱结婚的游戏。

在他许多作品里,字里行间都滋润着那些童话般美丽的忆念。而那些忆念,常常激动了他,艺术的琴弦为之而震颤、铮鸣。

是的,丹江边的家乡,也留给了他悲怆和凄清。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哥哥出生后不久就没了,阴阳先生说家宅有邪,母亲是在别人家里生下他的。他充当了弟妹中的老大。在当教师的父亲被诬为大特务的日子里,他稚嫩的肩头为父母分挑了沉甸甸的生活担子,他的家乡,有人赞叹为山青水秀,有人视之为穷山恶水,庄稼人的日子确是苦差的。这使他自幼营养极度不良,身架子显得单薄,回乡当知青时,每天只拿到三分工,一个劳动日又往往只值二、三角钱。这还不算,被解雇回原籍的父亲,常在敲着铜锣被游斗之后,抱着儿子号啕大哭,说害苦了孩子们。

他从小写得一笔好字,在水库工地上刷写称语,办墙报,编写刻印小报,写些文章来。有趣的是,他曾借得母亲一毛钱作邮票,给省报投一小诗,说稿费来了还给母亲。结果,小诗也未能登出。

实在是偶然的机遇,他被推荐上大学了。开学迎新第一天的即兴小诗《像片》,用铅字工工整整地印在了校报《西北大学》上,他眼里噙着泪花给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小诗一个偷偷的响吻,从此开始了文学生涯。

要说他当时为二寸照片大篇幅的小诗发狂得在草坪上打过三个滚的话,今天对于出版第七本集子的贾平凹来说,却越来越狂不起来,反而愈加苦恼了。

这是他懂得文学了,同时懂得了入生。

他深知文学的造诣是无量的。他在生活和艺术的道路上苦斗着,竭尽全力地发现和寻觅着自已的脚印,自己的声音。他很欣赏伟大诗人屈原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追溯以往,、郭小川的《林区三唱》、张志民的《西行剪影》和陆棨的《重返杨柳村》,发表过陕北说书一类曲艺作品和不少革命故事,以及民歌风味很浓的小诗。当然,所发表出来的,只不过是他所写的数量的十分之一罢了。

这时候,他患某种传染病而数日卧床不起,出医院后便进了一间专门安置的独身小屋。他很少上课和参加各种活动,把从图书馆借得几尺厚的书狠命地啃起来。

他一边读书,一边写起小说来。他精读了孙犁的《白洋淀纪事》,不时引起他对家乡生活的追念和眷恋,草成了一批小说。他凭着股倔强劲,连续送给一家报纸数十篇习作,终得发出一篇。

大学毕业时,二十二岁的贾平凹,已发表了二十五篇作品。也许因此被视为高材生,有幸被分配到出版社当了编辑。

在高高五楼那间六平方米的斗室里,他在大学里的牛劲没松一丝一毫,还是狠命地看书,狠命地写小说。两年间,有上百篇小说稿从这里、从深夜的静静的灯光下,寄往各大小报刊编辑部,嵌着他的心血和汗渍。同时,又陆陆续续流着回来。有编辑同志热情鼓励的亲笔信,大半则是铅印的,甚至在“同志”二字前面懒得划上名字的,真正千篇一律的退稿公文。

他不会沮丧的,每有退稿,经琢磨后以为自已是对的,连夜再改寄他刊。不停地写,不停地寄,但却不是碰运气的瞎撞冒碰。

继而,他的小说,先西安,而安徽,而上海,而北京,大有春笋破土之势。二十五岁时,在《上海文学》发表的短篇小说《满月儿》获得了一九七八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由此声誉鹊起。这时他正与一位青梅竹马的丹江边的村姑、质朴美丽的县剧团演员俊芳,进行着甜蜜绞拌着苦酒的爱情交锋,创作欲望也象恋火一样燃烧着。爱情,这个宝葫芦,给了他切肤的感受,情思的渗透,艺术的想象。为编写一本社史,他同几位作者在一个村子里陆续住过两年左右。新结识的父老乡亲,眼底的火热的生活,给他时代的脉搏和艺术的思考。他每抓住一个作品产生前的灵感,总要让自己的思情漫步在丹江边的家乡。那里有他熟识透了的人物、环境及风土中人情。河水在那里打弯,那里长一棵什么树,那一片山坡上开什么颜色的野花,他都像注视着他的手掌心的纹路。很自然,这一段的作品充满乡情乡恋,充满诗情画意。不少女主人公出现的作品,是在给他秦岭山地、丹江边的情人写情书的同一个沉寂的夜晚所写就的。

他从写好人好事,逐步升华为用诗意去写美好的心灵,继而融化着自已的经历和人生的感受,而遣笔端于社会和生活的深处了。

接着,上海出版了他的短篇小说集《山地笔记》。他带着山里孩子的可贵的质朴,从山间曲回的小路上走来,又像向导一样把他热心的读者们引入了山中,漫行在他所倾心爱恋的那一片秦岭的山地上,那一座褐色的丹江河边的山村里。

他喜欢《古文观止》,喜欢契诃夫、莫泊桑,继而酷爱鲁迅、朱自清、沈从文、泰戈尔、海明威、阿斯塔非耶夫的作品,以及日本的战后文学。他对一般流行杂志只是翻翻而已,对名作则精读数遍,久久爱不释手,或赞赏地朗读,或抄写其中片断。

这中间,常利用创作座谈会或组织稿件之机,到生活的第一线去,到农村、工厂、矿山、学校去,走了省内外不少地方。一九八0年至一九八一年,他写出了不少有深度的作品,如《夏家老太》《山镇夜店》《在姚村》《罪证》《年关夜景》《哥俩》《二月杏》《厦屋婆悼文》《沙地》等。

他是个勤奋、多产的小说作家,同时也有《丑石》等散文佳作问世而引起人们注视,间或有小诗和评论短文发表,也颇有韵味,足见他的敏捷的才思和生活的热情,以及不疲的追求。

几年来,在他发表的二百多篇作品中,当然也有稍嫌粗糙的作品,也会有探索失误的作品,这毕竟是在所难免的。

他待人忠厚,谦逊,尤其对文学青年,常拿自已起飞时的境况相比,耐心诱导文学爱好者的习作。

他在出头露面的场合显得有点儿畏缩,又不善辞令,说三句话就脸红。他以为一个作家要紧的不是用嘴皮子大说,而是用笔头子大写。

他三天不动笔,他感到遗失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像他抽烟一样,有了写东西的瘾。与其说是一种精神寄托,不如说是将生命交付给了文学更恰切。

他今年还不满三十岁,但他善于在有限的生活积累里,发挥主观的艺术感受力和想象力,努力用中国传统式的美的艺术表现手法去反映当代的新生活。他不企望自已的作品有“爆炸”式的效果,却十分企望自已的作品在思想艺术上更忠实于生活的本来面目。

在评论家和读者们的纷纭争议中,即使是在不被理解的境况中,他也是认准自已的目标,沿着创造美的文学艺术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来源:上海《文汇》1982年9期  (孙阳 整理)


贾平凹 和谷 1974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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