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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谈《金瓶梅》| 不要忽视丑陋时代的小人物

2020-11-22 05:26:10

第六回  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

周健野说 · 野谈《》之十八



 无问题 不中国

杨乃武与小白菜的冤案,缘起于知县刘锡彤带着仵作(wǔ zuò)沈祥到现场验尸,沈祥将刺入葛品连尸体后,银针变黑了,就此认定葛品连被人投毒而亡。

仵作是宋代的叫法,又称“团头”,女同则叫“坐婆”、“稳婆”,遇到妇女下体的检验时,由“坐婆”出手。仵作主要工作是检查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大宋提刑官宋慈写的《洗冤集录》是历代仵作的验尸指南。

过去仵作验尸,没有什么仪器设备,主要是靠眼睛看。判断是不是中毒,靠的是一根银针。验尸时,将银针用皂角水洗过后,刺入尸体,如银针变黑,则初步判断中毒身亡,被人下毒了。

古代的毒品比较单一,主要就是砒霜,即三氧化二砷。那时候提炼技术不行,生产的砒霜里面还有一些硫化物。硫与银接触后,银针的表面就会产生黑色的“硫化银”,银针验毒的办法就是这么来的。

用银针验毒不准,比如鸡蛋黄,里面也有很多硫,银针插进去也会变黑。但银的消毒效果很好,银在水中要产生带正电荷的离子,能吸附和杀死水中很多细菌,银碗、筷在生活中是有杀菌的作用。

无问题,不中国。清朝的官员热衷于证明是人有问题,特别是象杨乃武这样“惯作谤诗,毁谤官府”的人。所以,仵作沈祥说葛品连是被人投毒而亡,知县刘锡彤马上联想到《》、联想到潘金莲、联想武大之死,怀疑是杨乃武与小白菜有问题,两人联手搞出了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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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由慈禧老太婆指定刑部尚书桑春荣提审,刑部老仵跟随到朝阳门海会寺重新开棺验尸。根据老仵作和现场西医的意见,最终认定葛品连确属疾病而死,尸骨中没有砒霜的成分。

看历史故事不是听评书,心情不好了,拿起手机看一阵,看到坏人遭殃,自己就心旷神怡,好像是自己抓住了坏人。左宗棠说:读历史故事,要看古人如何处事接物,如何审时度势。要停下来想一想,如果换成我自己,又会怎么处置?如果每次读书都能这样简略的想一想,你的智慧就会不断地提高。

从今天开始,每次文末会有投票,请大家玩一次换位思考的游戏。

 十两银子一条命

回到《》,潘金莲把武大郎毒死的第二天早上,清河县的仵作何九前去验尸。

且说何九到巳牌时分,慢慢的走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

西门庆叫道:“老九去那?”

何九答道:“小人去前面,殓卖炊饼的武大郎尸首。”

西门庆道:“稍等一下,说句话。”

何九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头一个小酒店里,在包厢里坐下。

西门庆道:“老九请上坐。”

何九道:“小人是何等人,敢对大官人一处坐的!”

西门庆道:“老九不要见外?请坐。”

二人让了一回,坐下。

西门庆吩咐酒保:“取瓶好酒来。”

酒保一面端上菜蔬果品之类下酒菜,一面烫上酒来。

何九心中疑忌,想道:“西门庆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蹊跷。”

两个饮够多时,只见西门庆向袖子里摸出一锭雪花银子,放在面前说道:“老九休嫌轻微,明日另有酬谢。”

何九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那敢收大官人送的银两!若是大官人有什么事,小人不敢辞。”

西门庆道:“老九休要见外,请收下了。”

何九道:“大官人便说不妨。”

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自有些辛苦钱。只是今天殓武大的尸首,什么事情都说圆满,一床锦被遮盖着点。”

何九道:“我道何事!这些小事,有甚打紧,如何敢受大官人银两?”

西门庆道:“你若不收,便是推脱。”

何九自来惧西门庆是个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银子。又吃了几杯酒,西门庆呼酒保来:“记了帐目,明日来我铺子内支钱。”

两个下楼,一面出了店门。临行,西门庆道:“老九是必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另有补报。”吩咐罢,一直去了。

何九接了银子,自忖道:“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的。只是这银子,恐怕武二回来有说话,留着倒是个见证。”

一面又忖道:“这两日倒要些银子搅缠,先拿来用了,等到时候再说怎么办。”

一直走到武大门口。只见那几个火家正在门口等着。王婆也等得心里火发。

何九一到,便问火家:“这武大是什么病死了?”

火家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

何九入门,揭起帘子进来。

王婆接着道:“久等多时了,阴阳也来了半日,老九怎么现在才来?”

何九道:“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

只见那妇人穿着一件素淡衣裳,白布髻,从里面假哭出来。

何九道:“娘子不要伤心,大郎已归天去了。”

潘金莲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得的苦!我夫害心疼病症,几个日子便把命丢了。丢下奴好苦!”

这何九一面上上下下看了潘金莲的模样,心里暗道:“我从来只听得人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在屋里。西门庆这十两银子化值了!”

一面走向灵前,看武大尸首。阴阳宣念经毕,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定睛看时,见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就知是中恶。

旁边那两个火家说道:“怎的脸也紫了,口唇上有牙痕,口中出血?”

何九道:“休得胡说!两日天气十分炎热,当然会有些变化!”

一面七手八脚葫芦提殓了,装入棺材内,两下用长命钉钉了。王婆一力撺掇,拿出一吊钱来与何九,打发众火家去了,就问:“几时出去?”

王婆道:“大娘子说只三日便出殡,城外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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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谈《》| 风雨五百年,必须补一堂人性的课

 苟全性命于乱世

武大死了,死之前没有邻居关心他,死之后邻居关心的不是他,而是剧情。以现代伦理学点评,武大之死,何九的行为最为恶劣,纵观金学家的论文,纵观市井的良知,很多人对此都视而不见。

首先,仵作何九之恶,是公权力之恶。虽然何九只是一个验尸小吏,却代表着国家在给死者最后的正义。公权力的糜烂,表面上看与我们生活无关,事实上每个人都可能与之“偶遇”。

其次,何九造假,相当于在法庭上为潘金莲、西门庆和王婆做伪证。人与人之间以暴力对抗暴力,以计谋对抗计谋,这些都是战争的手段,而战争在解决争端以后,彼此之间可以体面地享受和平。验尸小吏的伪证是司法腐败的一种,伪证比谎言卑劣是人们没有任何与之对抗的武器。被伪证陷害的人只能象武松那样,用更残暴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第三,验尸是何九的职业,恪守职业道德是对他人和自己的尊重,利用职业技术犯罪,普通人根本没有防御能力,乃罪中之罪。要是西门庆没有十两银子买通何九的预期,王婆计谋再天衣无缝他也不敢毒杀武大。

何九三宗罪,宗宗都是要害,为什么八百年风雨,我们只盯着奸夫淫妇而忽略了他?

,最高的社会治理手段是礼乐,其次是洪范,最末才是法治。传统的中国是一个熟人社会,帝王将相首推的社会治理手段是礼乐,次之是道德,最末才是法律。

在我们的社会里,很多时候法律是被忽略的,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批评别人是不是在行“君子之道”,共同的社会伦理底线是不存在的,整个社会的人情大于职业道德。

这个就是真相,只是这真相在今天过于荒诞,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接受。

《》的时代是商业社会的萌芽,仵作何九是“苟全性命于乱世”的人,苟全就是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他只希望自己能活着。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活着不是在享受生命的欢乐,活着是在感悟人生的悲凉。活着是饿了想吃饭,冷了想穿衣。对于活着的人,钱不应该是生命的全部,为了钱却是他们常见的人生。

慈悲是要关注人的自由、尊严和生存。生存是我读《》感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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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周  健 ,曾用名才让多吉,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公共政策与公益评论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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