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姑娘（一）
小说 || 临安有姑娘（二）
太平日子里，大家会做些什么？
客栈掌柜啪啪打着算盘，翻着账簿；
隔壁花婶抱出陈年旧被，晒在晴天的院子里；
越山风在后院将七尺长剑舞出花来；
缪小弟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藕粉。他在考量某人的剑法，虽然他还不曾握过一把剑；
青衫公子坐在镇上的酒楼里，小厮给他殷勤地沏上一壶茶，他转头就望见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客栈里的那位姑娘？
缪妙在逛街，不是没有忧患意识，而是过于忧患。
她在四处储备战时所需。
但是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好像······被跟踪了？
不知何时，青衫公子离开酒楼，摇一把折扇跟在她身后。
他暗自揣度，这姑娘心宽至此，很像一位故人。
“在你问我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么？”缪妙停下脚步，扭头对他说。
他一怔，还是礼貌地笑道：“姑娘请问。”
“你们是怎么三百敌三千的？”
“这个······前几日，越山风派了一拨城里的百姓，截断了他们驻扎地方的水源，还趁机放了把火，烧了军粮。要知道，这方圆几十里哪里有老鼠洞估计他们都知道，偷袭这种事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军法在诡，越山风出身草野，倒是个优势。
缪妙却笑起来：“这倒让我记起昭帝年间的一桩轶事。当年易相刚入朝时，仇家太多，有人暗里使绊子，害他差点误朝。不过易相毕竟是易相，踩着点入了大殿，气坏不少人。但还是有细心人发现他身上沾着的花瓣，嘲讽道：‘易侍郎莫不是一大早采花去了？’易相当时的回答甚是经典，‘你怎知是我采花，而不是，花采我？’姗姗来迟的昭帝听到这番话，还第一次在朝堂之上露出笑容。”
“你说的可是那个‘花间右相’？”
“大云朝能有几个易相？自然就是那位。后来民间还有传闻说他是耗子精，打洞上朝的······”
“不过······”缪妙以手遮唇，悄声道：“我却晓得那传闻确是真的······不过打洞的另有其人······”
青衫公子显得有些激动，靠了过去盯着缪妙问道：“谁？”
“当今······哦不，当时的皇帝，昭帝。”
缪妙悄无声息退后半步，和他保持距离，但她总觉这双眼睛，透着一股熟悉之感。
“不相信吧？初听时我也是不相信的，不过是太祖母临终前告诉我的。她老人家那时日薄西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她将昭帝小时候在皇宫各处钻洞描述地绘声绘色，不让人相信才怪。那时候易相的确要误朝，还是熟悉皇宫的昭帝带他抄近路才避过一劫的······”
谁知缪妙忽然甩甩手：“算了，都是前人旧事了，信也罢，不信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
青衫公子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娘是不是姓云？”
越山风在院子里练完剑，已是正午，他见缪妙一大早挎个篮子出门至今未归，有些担心地问一旁的缪小弟：“你阿姊有说她去做甚么？”
缪小弟低头抠抠手指，随意回到：“不造！”
越山风心想，要不是看在你阿姊份上，我早打你了小子。
“阿姊！你回来了！”
缪小弟一下从石凳上跳下来，向门口跑去。越山风顺着他背影看去，正见缪妙与青衫公子说笑着走进客栈，他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剑。
“缪羽，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缪妙一脸兴奋地问他，缪小弟随口说道：“好消息”。
“我找到小舅舅了！”
此话一出，越山风心头一紧。只听缪小弟欢快地问：“哪儿哪儿哪儿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缪妙眼珠一转，转的越山风心里一咯噔。
不会······这么巧吧······
缪小弟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越山风：“他······是·······舅舅······那你们······不就是·······”他把“”两个字吞回了肚里。
被晾在一边的青衫公子有些尴尬地一咳，缪小弟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了个人。
“是你？”
“小舅舅？！”
云杭不禁摸摸缪小弟的头：“你们姐弟俩···受苦了”。
缪妙也笑着，她抬头望向越山风，却见他提剑转身往后院深处走去。
她纳罕，越大哥这是没吃午饭？
“缪羽，你对越大哥做了什么？”
和小舅舅亲热的缪小弟一脸茫然：“我就吃了碗藕粉···越大哥，莫不是饿了？阿姊，人家可等了你一上午······”
也没听清缪小弟的后话，缪妙就径直往后院走去。缪小弟想追，被云杭拦了下来。
“你想吃什么，舅舅带你去”。
“越大哥···”
越山风低头擦剑，头没抬地回道：“时日不多，我也要启程去蜀地寻蔺周。”
随即抬头深深看了缪妙一眼：“你找到舅舅，挺好的”。
不用再随他漂泊，挺好的。
听到这话，缪妙霎时鼻尖一酸：“我···会记着你的······”
“还有缪羽，你是我俩的···大恩人！”
大恩人？
越山风笑的有些苦涩：“缪姑娘言重，江湖儿女尽这一身武艺，助人为乐罢了”。
他这样一说，缪妙更是没由来的心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么？”
最好不要，越山风在心底这样回答。
说出口的却是：“也许”。
缪妙颔首道：“以后若有需要，随时来云梦，找，找我舅舅。”
将剑收入剑鞘，越山风向她抱拳道：“嗯，就此别过罢”。
缪妙未几才回味过来：“越大哥，你在生气”。
越山风没接过她的话，只是起身拿起剑朝前堂走去。走到门口时，方回过头来严肃地问道：“妙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大云朝以云为皇姓，且能遣兵调将还曾任淳州知州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淳王——云杭。
“舅舅是舅舅，我是我！”
缪妙急了，慌忙解释：“大云朝谁人不知，淳王只是个虚名！”
虚不虚，特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越山风腹诽。
按下心中腾起的小火苗，他干脆牙一咬，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他果真一句话也不说了，立在原地的缪妙一阵委屈，在这委屈间，眼泪就开始啪嗒往下掉。
该死的越山风，从小到大还没人给她甩过脸，他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越想越难受，干脆蹲在原地放声大哭。
自从临安失陷，辗转来到棠花镇，她这一路确实压抑的太久。
被叛军砍杀，倒在眼前的爹娘；跟在身边尚未成年的缪小弟；几番找寻未果的唯一亲人······眼下又被人轻飘飘地“抛弃”。这一刻，她只愿将这满腔怨气委屈乃至愤怒统统宣泄。哭声不断，一浪高过一浪。连门口的掌柜都看不下去，丢下手里的算盘跑蹲在她旁边不住地安慰她。
“小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给叔说说。经历此劫，你也算是我么棠花镇的人了，有什么委屈，我们给你出气！”
缪妙一听，感动的泪水又涌来了。
等缪小弟和云杭回来时，缪妙已经哭了半个时辰，声势依旧浩大。
缪小弟不知是谁将他家阿姊欺负成这样，一个劲儿的骂天骂地，把从隔壁阿泽那学来的污言秽语学以致用。他隐约猜出是越山风的缘故，又含沙射影地骂起来。
云杭看这姐弟俩，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拿出热气腾腾地烧鸡哄道：“哭累了吧，哭累了就吃点东西，瞧，刚出炉的······”
缪妙一见他，哭的更凶：“什么所谓淳王，连娘亲都保护不了···”
话一出口，她就追悔莫及，这话有些伤人太重。
果然，云杭脸色一沉：“是我的不是，我没有护好云霄······”
半晌，他方才开口，声音竟有些嘶哑。
“所以，小妙，这世上只剩我们相依为命，舅舅以后定会护你姐弟俩周全”。
云杭神情坚定，可缪妙还是梨花带雨地哭着。
舅舅啊，爹娘不在，你把外甥女心爱的人也赶走了，缪妙也不知道以后该往哪儿走······
越山风其实并未走远，他在客栈屋顶上躺了一夜。
不久前，他还在这里饮酒，旁边爬上来一个姑娘。
那时候他还感慨，乱世中携龙伴凤实属妙事，现在龙不认他凤也将飞走。
真是物是人非。
世道无常，却是个这样的无常法，他自嘲道。
来的太快，比风还快。
半夜里，屋顶上来一道青影，不是姑娘，是姑娘的舅舅。
“谢谢你，其实你也不必···如此。”
那来人道。
越山风甩给他个酒葫芦：“你们不是最讲究‘门当户对’么，行走江湖多年，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也并非定要如此。只是不想她再受苦罢了，毕竟未能护住云霄，又未及时找到他们姐弟俩，已是我最大的遗憾。”
他并不打算喝酒，接过酒壶也只是握在手里。越山风见状抢过葫芦：“我明白的”。
怎么明白，又怎么会明白。
云杭看着眼前的少年，夜色里浮现出另一抹倩影。
明白的代价太高，明白明白，明不白的。
云杭心底有一处柔软缓缓与这暗夜交融，他的眼底随即一黯。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少年却突然岔开话题，云杭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答道：“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信其所信。”
越山风就着月光将酒一饮而尽。
“早年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说出来或许你不会相信，我娘亲是能看见他们的”。
云杭愣住，越山风却笑起来：“说到皇亲国戚，我们家也能沾上那么一丢丢······”
他学缪妙拿拇指比着：“前朝乔国公之子，乔落，是我娘亲的太爷爷。我娘亲这一脉奇怪的很，从前朝起就能夜视鬼神，且传女不传男。”
“娘亲因这天赋异禀，年轻时吃过不少苦，大家都视此为不祥。直到她生下我才松一口气。但我小时候也没少被嘲笑过。其实不用你提醒，我也会离开的。前些年路遇一云游方士，他说我是孤星之命，我明白的。”
云杭不知少年这话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个中曲折，真假与否，他也不愿去深究。
听越山风这么断断续续交待着，对他生出些许怜悯来。
众生皆苦，各有各的苦。
他本是抱着成全二人之心而来，一时竟也不知所措。
“何况我还有个生死未卜的引颈之交，此去蜀地凶险，本不愿带上他们”。
云杭颔首，忽然夺过酒壶，仰头饮下。
“祝，一切顺利。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开口。一个虚名的郡王还是比常人有用那么，一丢丢。”他也用拇指比着。
两人相视一笑。
“还真是舍不得呐。”
半晌，月下一人独酌，晚风带来一声叹息。
（未完）
【有木有看到眼熟的人！乔落请出门右转看许你向我看（上）许你向我看（下）】
小剧场二则：
1.
越山风：小舅舅，你心虚否？
云杭：excuse me？谁是你小舅舅？
越山风：这不是重点，你们家人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嗯？
云杭：我不是你小舅舅，我没你这样的大外甥（扯过缪小弟），我的外甥应该是这样萌萌哒，我预备把他培养成下一个名士（憧憬状）
越山风：呵呵
缪小弟：呵呵
缪妙：呵呵
2.
一天
小舅舅、越三风、妙妙、缪小弟路过一青楼。
“哟~这位客官可真俊，要不来里面坐坐~”
缪小弟：好~\(≧▽≦)/~
众揍
小舅舅：本王洁身自好，从不踏入此类烟花之地。
越三风：听说最近玉京火了一首曲子，叫···叫什么来着？
小舅舅：小桃红！
妙妙：小舅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
小舅舅：咳咳，本王道听途说的···
越三风说着被一姑娘摸上了手。
妙妙：-_-
“这位姑娘！”她伸出一只手，问道：“这上面是什么？”
那姑娘一个白眼：“核桃啊···三个核桃。”
妙妙点头一笑。
越三风和缪小弟心下不安：这表情好眼熟，这不是······
妙妙一收手掌，再摊开：“这又是什么？”
姑娘一抖：“核桃·····粉。”
妙妙顺势牵过姑娘的手：“那这又是什么？”
姑娘立马抽出手：“这···这···这是···”
姑娘：T^T，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