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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之——《中国》终刊号印制历险记 ——纪念张铁钢

2022-04-26 03:49:25

写在前面:《斑驳》—吉林大学77级中文系文集,为吉林大学77级同学的原创文集,值此高考40年之际,吉林大学北京校友微信公众号将陆续发布吉大77级中文系三部文集《斑驳》、《陆离》、《1977我的高考》三部曲的文章摘录!感谢77级中文系学长的精彩文章,让我们重温那段难忘时光!

   

1986年10月,从中国作家协会传来了各种对《中国》不利的信息,《中国》面临停刊的消息不断在被放大和证实着。其实,早在丁玲4月份去世后,《中国》就已经开始面临种种困境了。10月份,我们在编辑12月那期稿子的时候,我们已经感觉到《中国》存活不下去了,因此,我们决定准备一篇终刊词来终结我们的《中国》。当时,《中国》是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印刷的,到12月那期稿子正在制版印刷的时候,从湖南印厂传来的消息说,终刊词已经根据作协的指示拿掉了。

终刊词其实就是回顾了《中国》的历史,办刊的方针,我们觉得必须得对读者有个交代,对文学史有个交代。如果没有终刊词,《中国》就死得无声无息的了。但作协看了肯定会不舒服。所以当消息传来,编辑部是一片怨声,应该说是一片骂声,他妈的是那些日子使用频率最高的词句,大家情绪都很激动。作协是我们的上级主管部门,湖南文艺出版社肯定是不敢得罪作协的。

编辑部小范围内进行了紧急磋商,参加这次会议的有牛汉、冯夏熊、王中忱、林谦和我。会议决定,派人去印厂把纸型拿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但必须拿出来,然后拿到其他印刷厂去印制。会议决定派发行部的张铁钢去。铁钢原来是工人出版社发行部的发行员,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图书发行商,工人出身,非常聪明,据说靠发行《阿信》掘取了第一桶金,一本书挣了十几万元。我刚到编辑部时,他刚发完了《英语8000词》,他告诉我他又挣了4万元,那时我的月工资才100元。

他是我们编辑部典型的暴发户,没有太多文化,但极其聪明,把握了第一次社会转型时期的巨大商机。他看不上我们这些文人,好像以此掩饰他的无知,他的笑都带着对文人的蔑视。当时我们这些人好像也看不上他。

在这次即将开始的传奇经历之前,我和铁钢几乎没有什么交往。编辑部有个编辑叫杨桂欣,喜欢毛笔字,1986年春节, 铁钢让杨桂欣给他写个条幅,杨桂欣问写什么字呢?铁钢说随便写吧。杨桂欣提笔从右至左写了五个字:恨铁不成钢。当时编辑部里的人都笑了,把我们对铁钢的蔑视都表现出来了。编辑部觉得他比较灵活,所以决定派他去湖南,但大家又都觉得他容易失控,因此,牛汉提出再派一个编辑一起去。我当时觉得这既是一项任务又有一种使命感夹杂在里面,因此我很想去,但有些犹豫,主要是怕张铁钢不好配合。牛汉问谁去,我就说那我去吧。

我们都知道,按照我们的要求再在湖南印刷已经不可能, 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纸型弄出来,然后拿到别的地方去印。铁钢说他有个朋友在西安,可以帮着印刷。为了避免被作协半路截杀,会议做足了保密安排,所以出发之时,我只隐隐感觉到从湖南出来后还要去别的地方。

什么是纸型?80年代印刷技术还很落后,都是使用铅字排版印刷,一版铅字很重,不能长时间保存,印完书后如果要重印,就需要重新排版和制版。因此,为了避免重印时再次制版,印厂通常会在制版后通过高压铸模方式制作纸型,材料就是有点像木浆类的东西,类似我们现在的纸质鸡蛋托盘。需要重印时,把铅灌到纸膜里去就可以制作出来新的铅版。现在排版都是在电脑中完成了,虽然纸型已经没有了,但纸型这个词却沿用了下来。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获得纸型,然后换一个地方重新灌制铅版按照我们原来的版式进行印刷。

出发前,牛汉重申,此行以我的意见为准,铁钢配合我。事不宜迟,我们决定当天出发,没有票上车去补,哪怕站着过去,一定要赶在作协下一个动作之前拿到纸型。铁钢说钱他准备,让我只带一点自己用的零花钱就行了。我们上了车,我记得是1次列车,好像要坐23个小时。上车后铁钢问我带了多少钱,我说两块钱,这是我家里所有的钱,记得是一张绿色的2元钞票。铁钢就笑了笑,我也知道他这笑里没啥好意。

第二天到了长沙,已经挺晚了,找到湖南文艺出版社招待所住下来。第三天上班就赶到出版社,找到社长黄起衰。他是丁玲的老乡,删掉终刊词的消息也是他透露给我们的。当时是作协派人来长沙换掉了终刊词,可是铅板已经排好,不像现在电脑排版,可以在印刷前调整格式。终刊词在扉页上,如果拿掉终刊词杂志就开天窗了,作协即便要换也应该换一个类似的文件,诸如编者按什么的,估计他们也没准备,不知道我们的终刊词有多大篇幅,拿掉之后不知道能放什么。不得已就在目录前加了一首长诗,洋洋好几百行,占了三页,然后才是目录。开创了中国出版史上滑稽先河,不伦不类,用一句集邮的话说,就是印成了错票。

黄起衰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不愿意介入作协内部的纷争,但又怀有文人的起码良知。如果他不说,这个滑稽戏就会按照作协的意图如期上演。一路上我都在和铁钢商量如何把纸型弄出来,但理由似乎都不充分、不成立,而黄社长早就猜到了我们的意图,也看到了牛汉写给他的亲笔信,因此对我们非常热情和客气。我们先说了我们的身份,说我们是代表编辑部来的,对他们擅自拿掉终刊词表示气愤,因为印刷协议是《中国》杂志社和印厂双方签署的,不应该受制于作协。黄社长也道出了他的苦衷,并说这是作协书记唐达成、鲍昌等作协领导的意见,说他无法不接受。同时他也说,从组织关系来讲作协是《中国》的上级单位,有权利作出指示。后来,黄社长再三说我已经通知你们了,尽到了责任。

看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们就退一步协商能否借用纸型。黄起衰很敏感,问我们要纸型干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说是要带回去存档。我们分析黄社长可能还不知道《中国》马上要停刊了,因此只是说,这期很重要,所以我们想把这期的纸型带回去保存,其他各期的纸型我们以后会陆续来要。黄起衰不同意。

黄起衰反复问我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们知道如果说要拿出去印,他肯定不同意,那时也没有手机,电话也不方便,所以他也没有打电话向作协核实情况。我感觉到他内心是明白的,只是想放我们一马。多年以后,当听到黄起衰去世的消息,我内心还涌起了一股歉意。我想他当时也可能是觉得作协的做法太过分,所以内心还是想帮我们。但我们也觉得,作为一个委托印刷的编辑部,要回我们期刊的纸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又过了一天,黄起衰通知我们第二天去拿纸型。这一晚上,我和铁钢内心非常忐忑,深恐又会发生什么变故,因此第二天一早我和铁钢就跑到编辑部去,把一百多张纸型装在了预先准备好的旅行袋里提回了招待所。我和铁钢商量,为避免节外生枝我们当天晚上就走。我们打算立即到火车站去,查看有无长沙到西安的火车。我和铁钢正在商量行程,招待所服务员过来叫我们接电话,说是出版社打来的。估计是黄起衰在把纸型给了我们之后,又通报了作协,怕万一作协追究起来没法交代。电话里黄起衰说作协来人了,让我们马上把纸型送回出版社。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作协是否来人了,我们的编制属于作协,如果我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和铁钢商量后,马上退房,跑了!退房时我们跟服务员说:我们回北京去了。原来我们还考虑是否把纸型带回北京印,这样一看,不能回北京了,只能去西安。没有直达的车,我们只好先买去郑州的票。离开车还有很长的时间,我和铁钢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店里吃点东西,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要了一份铁板排骨,上面全是肥肉,我们有些来气,吃了三分之一多,让服务员又换了一盘。就是在那次吃饭,。

进了站,我们怕碰到作协来拦截的人,就商量一人拿一张票,我在前面拿着包,如果碰到人,铁钢负责把人引开,不得已就动手,他去打斗阻拦,我只负责把东西带走,然后我们在郑州碰面。如果在郑州碰不到,那就到西安碰面。他让我去西安,到陕西日报,找一个叫鹤坪的人。我们两个像特务一样左顾右盼地上了车,也没有碰到任何情况。到了郑州,转车等了七八个小时,然后重新上车转行去西安。

到了西安,我们在陕西日报印刷厂打听鹤坪,他是一个西北人,既是个书商,也是个诗人,我还在《中国》上发过他的诗。西北风格的诗,写得还不错。

直接找印厂肯定不行,没有协议,没有委印单。我们把情况大概告诉了鹤坪,鹤坪有些紧张,怕受到牵连。铁钢说这是《中国》编辑部委托陕西日报印厂印刷,鹤坪说可以帮忙,但印不印要印厂决定。我和铁钢商量好一定要隐瞒获得纸型的经过,只是说我们从北京来,因为急着要加印。印厂说不行呀,你们什么手续也没有。说了好长时间,印厂看到我们的杂志是正规的,有刊号,而且已经有纸型了,是印过的,所以三方坐下来谈。鹤坪说我是帮忙,你们自己签协议。我们也没带公章,说回北京后补盖了寄过来。

我们回到北京,杂志已经被停刊了,财权也没了,所以印刷费也没能给人家。官司打了10年才了结,由作协付了印刷费,这是后话。但每当想起这些事,我都觉得对不起鹤坪,更对不起陕西日报印刷厂。

当时已经是12月中下旬了,我们交代鹤坪和印厂,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些事,我们怕作协追过来。但印厂说要重铸铅板,而且厂里的机器比较落后,又不能耽误正常的印刷工作,所以需要半个月才能印出来。我们说那可不行,夜长梦多,最长一周,必须印完。铁钢又一次发挥了他的才能,让他们加班,按最高标准给工人加班费。那时西北地区的国营企业哪有什么加班费,给了加班费工人都会玩命给你干活。印厂用了8个人, 连轴转,印了8天,终于把2万册印完了。

在西安我们一共待了8天,学会了吃羊肉泡馍。鹤坪有些梁山好汉的气质,谁来都是朋友,泡馍6毛钱一碗,加一份肉再加2毛。鹤坪家门口有个羊肉泡馍店,不大,只有几张桌子。鹤坪告诉店老板,只要是找我鹤坪的都可以签单,免费吃泡馍。我们吃了8天泡馍,学会了用指甲揪碎馍馍,那是很需要耐心的一件事。还学会了吃羊肉串,在西安吃羊肉串不像北京,一次吃个几串。北京两毛钱1串,西安1毛钱1串,肉也相对少一半。第一次鹤坪带我们去吃,晚饭已经吃饱了,一见肉又有些馋,我们吃了180串,数了180几个签子,花了20元,感觉是花了巨资了。第二次去,有经验了,留了点肚子,就着啤酒,我们仨吃了260串。那次给我的印象极深,原来西北人是这样吃羊肉串的。

在西安,我也是第一次接触了打麻将,在那之前我都没看过。闲得无事,一天晚上,鹤坪说带我们去看打麻将,西安人打麻将很凶,完全是赌博,打牌的人带上一个箱子,放着十几万散钞,掷骰子决胜负,瞬间十几万可能就没了。听得我毛骨悚然。鹤坪说要看真的赌博,要夜里12点警察下班以后。我们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筒子楼,赌场设在一个四五层的筒子楼里,当时已经有几个人在打牌了,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打得也不大。我看不懂,就跟人聊天去了。大概夜里1点多,门被突然敲开了,一涌而入一大堆警察,我想这下可完了。警察把我们分开,逐个登记讯问。问到我时,我说我没打,也不会,警察似乎相信了我。第一次在笔录上摁了手印,感觉还是像犯了罪一样。铁钢也这么糊弄过去了。讯问完把几个打牌的人带回派出所,没让我们跟着走。当时我也不敢说假话,说出自己是作协的,还按了手印。出来以后,我和铁钢后悔,说应该编个假单位,深怕他们追到作协,给牛汉惹麻烦。作协的人要是知道我们在西安被抓赌抓了,还不开心死了,让作协的人说:看看你们《中国》都是什么人,赌徒呀。我们一路害怕,后来一直害怕了好长时间,

快印完了,我们到印厂去了,铁钢当时点钱给工人,工人看到钱很兴奋。铁钢每天早晨上班去给工人发加班费,那激励作用比下命令或思想工作强多了。鹤坪说反正也印完了,建议我们出去讲讲课,说说这些事。鹤坪也很义愤,性情中人。杂志发回北京,我们胆子也大了,就跑陕西师大和西安交大去讲课。当时1986年底正是自由化的高峰时期,社会上特别是大学校园笼罩着民主自由的氛围,那是已经到了后今天时代,们都还崇尚诗歌。我演讲的主要内容是新生代诗歌和《中国》的命运。这是个双关语,也符合的诉求。陕西师大贴出了广告:《中国》杂志主编邹进演讲,内容是中国新生代诗歌《中国》之命运。我跟会的人讲我就是编辑,不是主编,他们说别管了,你就去讲吧。名头大听的人才多。我就这么充当了一回主编。演讲是在师大食堂,下午两点开讲,开始人还不多,刚睡过午觉,讲着讲着人就多起来,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人越多我越兴奋,稀里哗啦讲了3个多小时。当时我们带了200本《中国》现场签售。《中国》终刊号的纸型没有四封,所以印刷的时候我自作主张设计了一个封面,封二用细线条设计了一个框,里面是白色,封三也是一个框,但里面是黑色。一块白一块黑,白是是,黑是非,我们的意思是是非让人去评说吧。

讲完课,抢着买期刊,瞬间就卖完了,九毛六一本, 人太多了,所以都顾不上找零。都来找我签字,这是我第一次的签售经历。我的字就签在封二的空白处。周围全是围着等我签字,乌泱泱一大堆人,签不过来了,我说铁钢你也帮我签吧,也不知道铁钢是什么人,一帮立即就围上了铁钢,他也签了一大堆。以后每次说起来铁钢都特兴奋。

会后,会要请我吃饭,我说不行,晚上交大还要去讲,就站在食堂随便吃了几口。想着晚上的课,我心里激动得什么都吃不下。接下来是去西安交大,这次演讲安排在教学楼七楼的一个小报告厅,没有师大食堂那么大,我当时就觉得有些遗憾。可能是师大的信息传过来了,还没开讲,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后来窗台上过道上也都站满了人。来的路上,铁钢告诉我不要讲太长,要在听讲时间的最大承受力之内结束。

当然他不是用这种语言说的。但我还是讲了2个小时20分钟,而且我自己认为是自己讲得最好的一次(我在南开也做过一次演讲)。讲完了,又把剩下的不到100份期刊当场售卖。人太多了,会的人怕出事,没有签售。他们让我从讲台后门出去,但们不干了,和会的人打了起来。出来以后,铁钢满脸通红地说:邹进,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让列宁同志先走!

路上碰到陕西外院的几个会干部,希望明天我也能去演讲。我问铁钢我能不能讲,铁钢说:明天的机票已经买好了,我们还要接杂志呢,不要把正事耽误了。我猛地被铁钢拉回到现实里来了。

回到北京以后,北大也邀请我们去讲新生代诗选和《中国》停刊的经过。记得是1986年底或1987年初,当时定的是牛汉演讲,吴滨和中忱辅助,那天讲完我们就参加了北大的活动。牛汉演讲时讲了《中国》的情况,但牛汉不善于表达,讲了不到20分钟,底下就开始鼓倒掌,我们都急了,牛汉马上说:抱歉,我不会讲课,也没讲过。又鼓掌表示理解。牛汉继续演讲,可是没讲到10分钟,们又开始鼓倒掌。北大真不好糊弄啊!铁钢撺掇我上去,我不同意,铁钢说:你当仁不让啊!铁钢还想着复原西安的场景。我说:不行,编辑部已经安排了,我上去算什么。而且我想就算我上去,我从哪儿讲起呢?在我们的怂恿下,吴滨和中忱两人拎着凳子坐到牛汉两边,中忱和吴滨开始主讲,他们说了一些很激烈的话,情绪又被鼓动了起来。从那天我理解到了,演讲和讲课不同,演讲不需要太多的内容,但要制造气氛,要偏激,这样才能取得好的效果。讲课时底下是,演讲时底下是观众。

第二天在编辑部,铁钢说,你们不知道邹进在西安多出风头,你们昨天的方式就不对。从那以后,铁钢对我比较佩服,以前他认为我不过是个编辑。

再接着说西安的故事。杂志印完了,我说我们坐火车回去吧,铁钢说:不,我们坐飞机回去。一是因为我们要尽快把东西交给牛汉,二是他说我们做了这么大的事,有资格坐坐飞机,牛汉一定会给我们报销。这是我第二次坐飞机,第一次坐大飞机——图154,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兴奋。

到北京以后,我们直接坐车到牛汉位于新源里的家。他刚起床,而我们还处在亢奋的情绪中,告诉牛汉期刊印出来了,等着他夸奖。牛汉坐在藤椅上翻看期刊,片刻,牛汉说:还行还行,就是印得太差。我们的兴奋一下子就融化消失了。

现在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方面牛汉是领导,不能也像我们一样这么情绪化;另一方面这是我们的工作和责任,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

还有小插曲。我和铁钢坐在飞机上,等待飞机起飞。铁钢说算算账吧。我说有什么好算的,不都是你在管账吗?他坏笑了一下,说你看看你还有多少钱,我数了数,还剩1块多一点,我只花了大几毛钱。铁钢从兜里掏出几毛零钱给我,然后说:给你凑上两块,你带了两块钱,现在给你补够,这次出差花的可都是我的钱,你可一分也没花。这次编辑这套书,开会时我把这个细节说给大家听,他们让我一定要把这个细节写出来。性格出在细节上。

还有个情况。我们离开湖南后,作协没有找到我们,就跑我家去了,到处翻,最后连厕所都搜了。当时,我外公、外婆、阿姨还住在我那里,搞得我爱人很生气,觉得受到了侮辱。作协做得实在是很过分。

杂志提回来后,不敢放到编辑部,怕被作协抄走,所以我们把杂志分散开来,分别放到了几个编辑家,放到了每家的阳台上。记得那天晚上,电梯停了,我们几个年轻的往丁玲家扛杂志,又累又兴奋。木樨地22号楼9层,传说中的部长楼,陈明老头站在门口迎接我们。湖南印刷的版本通过主渠道发行了。这些杂志在我们编辑家里放了很多年,大都拿来送人了。

过程就是这些,今天回想起来,我觉得有几个人是我们对不起的,一个是黄起衰,我们用的方式拿到了纸型,当时不知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幸好他的单位不属于作家协会管辖范围,否则他会很惨。第二就是陕西日报印刷厂的厂长和工人们,我们只付了一点加班费,他们为我们忙碌了8天8夜。大概到了1990年底,陕西日报聘请了律师跟作家协会打官司,终于胜诉要回了这2万多元印刷费。作协一直欠着不给,直到败诉才勉强支付了,可是10年过去了,这2万元也远远不是1986年的2万元了。

《中国》停刊以后,大家作鸟兽散。后来我自己的买卖越做越大,铁钢去看我,看我做大了,就跟别人说:邹进做买卖,是我教出来的,是我。我笑而不语。

2004年下半年的一天,很奇怪,铁钢开始逐个约见朋友,也找到我,那时我们公司还在国家图书馆宿舍的地下室里。后来铁钢突然去世了,他爱人恒霞说,铁钢去世前一个月,见了很多朋友,好像冥冥之中,他预感了自己的死亡。由于是突发心脏病死的,他形体没有什么变化。遗体告别时,看着铁钢满面红光地躺在那里,嘴角隐现出一丝笑,仿佛还留存着对文人、对知识分子的嘲弄。

有句古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铁钢好像是两股道上的人,但却合谋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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