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有的父亲节。之前,我也从没把所谓的母亲节、父亲节等等节日放在心上,所以更不会特意地去留意,更别说有什么表示了。也许是因为孩子的渐渐长大,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将渐渐地变老,也许是近年看到太多有关“父亲母亲”的文章的触动,在父亲离开我们将近6年之后,在又一个“父亲节”即将到来的前夕,我把一篇空间日志《父亲》呈现给大家,以示对父亲的缅怀与思念,同时,也祝在天堂的父亲:父亲节快乐。
父亲那年73岁
以前,一旦谁家的老人病入膏肓,一些好事的人就会在一起议论,首先关心的不是病情轻重的问题,而是习惯性地先问一句:“今年多大了?”时不时的会听到什麽“73、84”。在他们看来,这个时期的老年人 (尤其是患病的老年人) ,是非常不吉利的年龄段,也是上了年纪的人非常避讳的两个数字。有的老年人为了避开这两个危险数字,甚至敏感到忌讳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我还纳了闷了,有那么可怕吗?
2012年8月29日,父亲过完73岁的生日。也就在9月21日的晚上,我正值班,父亲打电话说他这些天胃不舒服,没有胃口,浑身乏力,在大队卫生所输了几天液体还是不行。我当时并未意识到什么,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一直都还不错,除了天凉的时候,有时会咳嗽、偶尔喘息外,别的没听他说过什麽。我怕他心脏不好,曾带他在我们医院做了心电图、心脏彩超,还先后把脑部、肺部都做了CT检查,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连续两年还做了健康体检,状况都还可以。所以也就没有过于担忧,下意识地说:“你明天来看看再说吧,不行的话再检查一下。”
第二天早上,父亲和母亲一起来了。当时我正在忙,草草地问了几句,了解了父亲的大概情况,就和单位的有关科室打了声招呼,由母亲陪着去做检查。那会儿我还在病房,就听到同事叫我接彩超室电话,当时我还以为是病人检查出了什麽问题,没想到却是我的父亲,当话筒里传来“你父亲肝脏发现多个占位”时,我霎时惊呆了。当时同事已经让父亲先离开了检查室,骗他说结果还要等会儿。我挂了电话直奔彩超室,当走出病房楼大厅时,看到父亲和母亲也正来找我。那一瞬间,我才发现父亲的脸色与以前大不一样。
我骗他说去监护室查房,让他和母亲等会儿,完了我去取检查结果。
当我从另一个方向走进彩超室,看到报告单上的描述:肝脏多发占位,形态异常,体积明显增大等等时,我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一年的时间,居然会……尽管还没有定性,但职业的敏感,已经让我意识到,父亲病情的严重。我离开了检查室,远远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病房楼前等我。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了一下,走了过去。
“怎么样?”父亲问。
“问题不大,估计是胃上的问题,做个胃镜检查一下吧。”我手里挥着报告单,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事实上,上面放的是心脏的检查报告:大致正常。以前的任何检查,他也只是听我告诉他,从没看过报告单上究竟写些什么,也许他已经习惯了我的这种做法,因为他相信做医生的女儿不会骗他,所以他没有看彩超的检查报告。
“我不做胃镜,太难受。”父亲说。
我没有执意勉强他,我害怕他看出点什么。这时候,哥哥电话打到了父亲手机上,父亲把电话给了我。
“父亲怎么样?”哥哥问。
“没事儿。”哥哥还远在外地,开着车子,我没把实情告诉他。
我又把父亲领到化验室,抽血化验,然后告诉他结果现在出不来。先开了点助消化的药让他回去吃吃看。但我知道,那只是安慰剂,起不到任何作用。
父亲和母亲走了。
当天晚上,哥哥就从山东赶了回来。先回家看了父亲,然后来了我这里,知道了实情。
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三点,辗转难以入眠,突然想起儿时的许多事情,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尤其是第一次离家父亲送我上学,在挤公交车的那一幕。时值盛夏,车上的人很拥挤,有点儿令人窒息。父亲背着厚重的行李,艰难地挤上车子。我站在他的前面,他用他那宽厚、坚实的臂膀为我抵挡拥挤的人流。当我回头看到父亲汗流浃背,颈项被勒得通红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时,我们家的条件,偶尔能吃上白面馍,在村子上已经很不错了。父亲每次来看我,除了给我送生活费,带些吃的外,很少见他在外面饭店吃顿饭再走,偶尔,花很少的钱吃碗羊肉汤泡馍……父亲一生节俭,直到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还是不舍得吃穿。每次回家,总听到母亲叨叨父亲的不是;每次回家买些东西,也总能听到父亲道一句,买那么多东西干啥?乱花钱。
一年比一年回家的次数少。到了现在,少到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看看,甚至,有时候因为工作忙,回到家,片刻停留,便放下东西就走了。和父亲说话的机会也很少。
一向认为父亲母亲的身体很不错,所以,忙了就很少打电话嘘寒问暖,很少过问身体状况。父亲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去麻烦儿女。
父亲的节俭,在母亲眼里有时候看来就是吝啬。可在自己的孙子面前,尤其是我小侄子面前,他就像变了个人,因为他太疼爱自己的孙子。他每次看到小侄子回家,又是给钱,又是拿吃的,乐得跟什么似的。村上的人都说我父亲太偏心。
父亲病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作为医生的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变化。如果常回家看看,常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也不致于此。
2012年12月21日,也就是冬至的当天,父亲艰难地吃完姑姑喂他的饺子,然后带着不舍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的兄弟姐妹,离开了生活一辈子的村庄。
父亲是长子,逢年过节,弟弟、妹妹们都不会忘记回去看看这个生活在农村的大哥,姊妹中的大事小事都是先把文化不高的大哥放在第一位,“长子如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做得到的;在村儿里,尽管父亲不是什么村长、干部,但不论谁家办事(无论喜事还是丧事),都少不了他,父亲的热情厚道、乐善好施,再稍加幽默,赢得了村民的尊重与爱戴,所以在父亲出门的那天,村里为他举行了有史以来的唯一一次追悼会。
我为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骄傲,尽管他的一生平平淡淡、默默无闻,但他的平常心、厚道为人的行事风格永远都在鞭策着我。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再次在耳畔回响,当一切都已明白,当我终于肯为我的吝啬语言向您说声“谢谢”,道声“父亲节快乐”的时候,你却去了我永远触摸不到的另一个世界,再也听不到每个父亲都最最渴望听到的祝福。
衷心祝愿:天下父母永远安康、快乐!
供稿 老年病科 邢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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