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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味道记忆之杀猪

2021-10-01 21:57:08

    “哎~~给挡住,哎~~给挡一下~~”正在村道里溜达,远远地传来两三个男人的喊声。方自疑惑间,“嗖”地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擦腿而过,心一惊,魂一颤,扭头凝神定睛一看,刚才跑过去的原来是一头大肥猪。正要抚胸抹额、平息惊心之际,远处高喊的男人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近前。带头的这位,手里举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尖刀,放慢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斥责道:“耳朵让驴毛塞了,这么大声给你喊叫,都不知道把猪给挡一下,痴傻呆苶一个嚒!”话音还在清冷的空气里传播、在飘悠,训人的这位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人家根本没停也不听解释,而是继续带领他的助手跑去撵猪了。


      上述镜头在腊月二十五之前的十余天时间里,在广袤的关中农村里几乎天天上演。当然,撵猪的目的不是为了强身健体,也不是如今时髦的某一项农家乐活动,更不是让猪活络身体,而是年关将近了,家家户户都需要借着过年打打牙祭,俗话说的好:“有钱没钱,杀猪过年!”
      举着明晃晃尖刀的人是村里业余杀猪的,小名叫个渺娃,不是他不想以此谋生,而是因为平常日子,逢婚丧嫁娶才会宰一头猪,临近过年这十来天才有机会大显身手,一展雄风。要是以此为职业,借鉴范进他岳丈的话就是,西北风一年到头未必能喝饱两三回,更别提养家糊口了。渺娃四十来岁的年纪,白白静静的小伙。上街赶集,乌黑的头发向后一梳一背,雪白棱锃的衬衫一穿,平展展的四个兜藏蓝色涤卡服往外面一套,铁帽英雄牌钢笔向上边兜里一别,黑色人造革皮鞋一蹬,二八“飞鸽”自行车一推,恁非说是杀猪匠,鬼才信呢。


       村西头的土坑边,渺娃借土台的走势,用铁锹掏成一简易灶台,三尺来高,上面稳稳地架起直径为一米八的大锅。大锅跟前,巧妙地利用两棵树的空档,横起一根杠子(粗木棍),支起一“门”字形简易架子。锅里的水早早地沸开了,咕嘟嘟地泛着大泡。锅底的的玉米秸柴火着(zhao)出锅沿外,慢慢地向外延展着,哔哔啵啵地响,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环顾并探问外面热闹的世界。
       大锅旁边确实十分热闹,放了假的孩子们在玩耍游戏,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相互打趣,互相取乐。打闹看着十分热火,但其实心照不宣,每个人都在等待和期望渺娃高抛猪身上一件东西落到自己手里的那一刻来临。在黄土地里刨了一年食的男人们,这时节闲暇无事,纷纷聚拢在这个临时杀猪场附近,抽抽纸烟,聊聊着乡里的奇闻新事儿。几只柴狗儿东闻闻,西嗅嗅,踅摸着昨天残存的骨头渣儿。几只肥母鸡低了头,爪子在浮土里刨啊刨,希望能找到一只僵了的虫子或半粒玉米啥的。


      有个大胆的小娃,实在闲的无聊,对渺娃的工具笼发生了兴趣,拎拎钩子,摸摸刀把,翻翻釜石,拨拨木塞,敲敲木槌,晃晃刮刮。年纪轻轻就脱了头发的昶娃看见了,怕刀子伤了小娃,轻轻地用脚磕了一下小娃的勾蛋子(屁股),笑着说道:“谁家的娃?捣蛋锤锤嚒!来,给这娃挂到架子上!”
      小娃一惊,倏地跑开了。跑了几步,听到后面没有追赶的脚步声,就放慢了步子回头看。原来昶娃就没动弹,依旧在聊天谝闲传,根本就没搭理他的意思。小娃觉得受了戏弄,从地上捏起一土疙瘩,对着昶娃扔了过来,刚好打在昶娃亮光光的头上。昶娃脖子一缩,手摸了摸头,回头一看,还是那个小娃,笑道:“这娃,碎碎的,还记上仇咧!”弹起烟头,烟头拉起白烟,流线般地飞向小娃。小娃做了鬼脸,笑着蹦着“没打着,打不着,瓢葫芦光,光葫芦瓢……”,不再近前,远远地趔趔着。
      村中间涝池旁,渺娃的两个助手已经将猪放倒,牢牢地控制在青石板上,猪扯开喉咙使劲地哀嚎,前后腿使劲地蹬哒,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渺娃嘴里反叼着尖刀站在猪身后边,左腿跪在猪前腿上,右腿站在石板下面,左手扯着一猪耳朵,右手扒拉着猪下颚气门位置,说时迟 那时快,气门下陷一瞬间,渺娃右手从嘴里取过尖刀,刀尖直奔气门而去。猪“嗷”地一声长叫,不再发声。渺娃抽出尖刀,猪血喷涌而出,猪腿蹬哒几下便停歇了。渺娃长出一口气,将尖刀在猪身上抹了抹,说道:“你们俩抓紧些,拉过去褪毛。”助手从邻家借了架子车,将猪抬起,装上架子车,拉向村西头的临时杀猪场去了,滴答得一路猪血。


      渺娃反手伸进锅里一试,说道:“行,(温度)刚好!你两个把猪弄到锅里烫毛!”渺娃一边指挥,一边从家具笼里拿出两个钩子,一个钩子钩紧猪后腿,一个钩子钩牢猪嘴处,分别交给两个助手。助手们扯了钩子,翻,转,推,拉,移,将有猪毛的地方均匀烫了。这间歇,渺娃噙了纸烟,飞快地嘬着,左手拿了盆,舀了热水,不停往猪身上浇。右手适时地扽一下猪毛,猪毛一扽就掉的时候,渺娃“噗”地一声将屁股吐进火膛里,解开棉衣扣子,畅着怀,高高地绾了袖子,从工具笼里拿出釜石。助手们见状,拉起钩子,将猪半身露出水面,渺娃则蹲在锅沿边,握了釜石,“嗤~嗤~嗤……”地将猪毛褪了。孩子们争相捡拾猪毛,蹲在地上比比谁捡的猪毛长,谁的猪毛硬。淘气的孩子,用猪毛轻拂别人脖后颈,惹得痒痒的这位一阵追打,一阵欢笑。
     “上架!”渺娃简短地命令道。卸了刚才钩嘴的钩子,钩住另一只后腿,两个助手一拖一用力,渺娃一托猪头,肥猪便被倒挂着上了架子,猪完整地呈现在人们眼前。男人们围拢过来,根据猪体形大小,议论着这头猪的肥膘有多厚,二指?二指半?争的不亦乐乎。有两个还为此打起赌来,但输赢的筹码也就一盒金丝猴烟。柴狗们在人腿间蹭来穿去,母鸡则三五成群,咕咕地叫着。


     
渺娃的拿手大戏开始上演,,深吸一口气,立刻将嘴凑上去,使劲地吹起来,有眼色的助手适时地递上木塞,渺娃接了,换气时用木塞塞了,然后拔了继续再吹,最后吹的猪肚子浑圆时,用木塞把小口封紧实了,派一个助手拿了木槌敲打猪全身。渺娃喘着粗气,叼了纸烟,不停地叮嘱:“上下敲,敲匀实些!”

猪全身红润,渺娃对着助手喊了一声“停”,弯腰从工具笼里拿出一把铁刮刮,把猪全身细细地刮一遍,边刮边冲,直到身上绒毛基本干净。从笼里掣出一弯把刀,拔出木塞,弯把刀刀尖伸进,双手握紧刀把,使劲地往下一豁,猪全身刚刚要全部打开的一瞬间,渺娃眼疾手快,从猪腰窝里掏了一把肥油塞进嘴里,根本不嚼,立刻吞咽到肚里。助手们习以为常,平静如初。旁边的男人们则流露出羡慕的眼光,东一句,西一句,“哟,那块板油是精华,大补!”“欸,就得手快,趁还热乎给咥了,不然腻的咽下不去!”“手快还不行,得有准星。”“要不说人家身体好哩,冬天一件薄棉衣就过冬咧。”……渺娃这时满脸的精气神,那红光,那得意,给个县长当当也不会去的。打赌的两个尤为紧张,轮换着伸了手指去肥膘处比划。输了的涨红了脸,翻愣着眼皮,耷拉了脑袋,不再吭气。赢了的得意洋洋,高高地竖起拇指,晃动地跟个拨浪鼓似的,对输了的炫耀道:“咋向!咱这眼光,那可不是吹的!去,买烟去!”然而转回身,却换了谦逊的语气,对渺娃说:“渺娃,还成吧?你说是不。”


      渺娃哪顾得上跟他聊这些,只是将下水一套一套地往下摘。孩子们的眼皮随着渺娃的手上下翻动,眼睛正要酸软,就看渺娃右手择了一东西,控了里面的尿水,抛绣球一般,看都不看,使劲地向后一抛,孩子们发出啊的一声,转回身争先恐后地去捡了。一直绷着脸的渺娃这时才咧开嘴,露出笑脸:“不就是个尿(sui)泡嘛!等这半天的!”
渺娃劲大,抛的很远。刚才趔远的小娃抢了先,拾起来将一头系了,顾不得骚气,立即对嘴吹了起来,但他气力不足,尿泡鼓不起来,孩子中气力大的,一把抢过,一口气就将尿泡吹的滚圆。
      然而两个人为了尿泡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争执,小娃说,我捡的。气力大的辩解道,我吹起来的。争执正热闹,冷不防柴狗一嘴抢过,牙一使劲,“爆”地一声,尿泡瘪了,吓得老母鸡们“腾”地打开翅膀,扑棱棱地飞到柴火垛上了。柴狗受此一惊,夹着尾巴跑了。两人顿时傻眼了,指着都要对方赔。人群一阵哄笑,有人说了:“这不就是狗咬猪尿泡——一场空嘛!”
      猪头旋下来,孩子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猪头这边了,抻抻耳朵,捅捅鼻子,捏捏嘴,翻翻眼睛。柴狗也凑过来闻闻,伺机叨一口,但没到近前,就被人踢了一脚,只好远远地避开。


      渺娃抽出砍刀,从猪交档处下手,一路小心地斫将下去,猪身便豁然分为两扇,在架子上慢慢晃悠。
      大人们这时顾不上看热闹,纷纷盯紧了自己要的部位,争相问渺娃,今啥价钱?
渺娃说,跟会上(集市)一个价,还省的你跑了。
      收成不错的、家里有外头挣钱的,便底气十足地要了勾把子(猪后腿),称了分量,付了现钱,肩上搭块塑料布,勾把子往上一轮,上了肩,腰杆挺挺地扛回家了。家底薄的,要了肋条肉窄窄一绺,讪讪地低声说了,先把帐记下,过了年就给。渺娃看看主人脸,主人面露难色,犹豫一下,然而看到家底薄的人哀怜的神情,只好挥挥手、点头应允。主人从怀里掏了本本,记下斤数和价钱,让家底薄的人看了,这人默默点头后,提了肋条肉,一路低头慢步往家而去。

      太阳渐渐西斜,家家户户的厨房烟囱上升起白烟,偶尔传来公鸡一声长鸣,老牛“哞”地一声长叫。人慢慢地稀少了,孩子们跑累了,也都回家去吃饭。锅里的水还冒着残余的热气,渺娃帮主人收拾着下水猪头等。柴狗们复又回来,在旁静静等待,等渺娃扔一块肉头半块骨头什么的。
      远处,邻村里响起零星的鞭炮声,渺娃说道:“哟,放炮的比往年早,人还是挣下钱咧!今年过年还得热闹!”
      年关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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