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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中神奇的五行术,到底有什么玄机?

2020-09-20 04:00:16



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元素,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也就是所谓的五行相生相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西游记》里到处都有五行、阴阳的影子。别的不说,取经的五个人(马),其实就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性安排的:孙悟空是金公,猪八戒是木母,沙和尚则是黄婆(道家称脾为黄婆,脾性属土,所以沙僧是属土的)。


在《西游记》中,五行理论在法术方面的应用并不是很多。除了内丹修炼里面提到五行之外,再就是如来佛的五行山、太上老君的八卦炉,还有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用到了五行阴阳理论。


相比之下,同为神魔小说的《封神演义》里头用到五行、阴阳、八卦的地方就很多了。其中,最典型的是五行遁法。在《封神演义》里面,五行遁法不仅仅是指通过五行逃遁,也包括使用五行物质围困、杀伤敌人的法术。比如第四十一回,闻太师运用五行之术,收服了邓、辛、张、陶四天君:


闻太师听脑後铃声响亮,把金鞭一指,平地现出一座金墙;把只一员大将,围在里面,用金遁住了。……二将赶来,太师把鞭一指,将水遁了张天君,木遁遁了陶天君……(《封神演义》第四十一回)


闻太师的五行之术用得那是相当熟练,调用五行可谓得心应手。说用金,一挥鞭,一道金墙就平地而起。可以想象,水遁、木遁情形应当和这差不多。可叹的是,闻太师虽是五行之术的行家,最后却也死在了五行之术上:


闻太师大笑曰:“云中子!你把我闻仲当作稚子婴儿,怎言吾逢绝地,以此欺吾?你莫非五行之术,在道通知;你今如此戏我,看你有何法治我?”云中子曰:“你敢到这个所在来!”太师就行,云中子用手发雷,平地下长出八根通天神火柱,高有叁丈馀长,圆有丈馀,按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闻太师站在当中大呼曰:“你有何术用此柱困我?”云中子发手雷鸣,将此柱震开,每一根柱内,现出四十九条火龙,烈焰飞腾。(《封神演义》第五十二回)


云中子的五行术看着吓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按照八卦方位用火而已。闻太师也是业内人士,心里自然有数,正像他自己说的,“离地之精,人人会遁,火中之术,个个皆能”。所以他对这个法术满不在乎。没成想,云中子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烧死他,而是逼他遁出圈外,趁他腾空而起的时候下黑手。闻太师着了他的道,被法宝砸了个正着,落得个殒命绝龙岭。


如果和《西游记》里面的魔法相比较,《封神演义》要保守、传统得多。在为数不多的五行法术描写中,吴承恩写出了自己的花样。让我们分别来看看《西游记》中的五行术在火、水、土方面的展示。




●用火


说到火,《西游记》里面最具代表性的当然就是三昧真火。所谓“三昧”,其实本来是来自及的,是梵音的音译,意思是止息杂念,心神平静。但道家把这个概念作了一些自己的发挥。道家经典《指玄篇》有云:“吾有真火三焉: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聚焉而为火,散焉而为气…”


可见,所谓三昧真火,实际上是内丹修炼之后产生的体内真气,聚起来就是火,散开了就是气。因为它是源自于体内的真火,所以外面一般的水,当然是灭不了的。整部书中,能灭三昧火的,只有观音菩萨玉净瓶里面的甘露水。


孙悟空体内自然也有三昧火。太上老君说:“那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三昧火炼就金刚之躯,急不能伤……”既然三昧火是修炼内丹得来的,那么所有修习内丹的人都应该有。只不过,调用体内的三昧火,尤其是将它当作一种武器,那是需要一定技术的,孙悟空也只会在自己体内使用三昧火而已。


整部书中唯一会将三昧火调用为武器的是红孩儿。他是怎么用的呢? 


二人赶到他洞门前,只见妖精一只手举着火尖枪,站在那中间一辆小车儿上,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八戒笑道:“这厮放赖不羞!你好道捶破鼻子,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往那里告我们去耶?”那妖魔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那五辆车子上,火光涌出。连喷了几口,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谶天炽地。(第四十一回)


看到没,这三昧火毕竟是藏于体内的,调用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得先发扬不怕苦不怕疼的精神,拿拳头照自己鼻子着实夯上两拳(以至于老猪还以为红孩儿要耍赖,把自己鼻子打破了去告状)。要说起来,既然三昧火是藏于体内的,想把它引出来,出点鼻血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不常说上火了就会流鼻血么。这火发起来,乖乖不得了,红孩儿鼻子里面喷着烟,嘴巴、眼睛里面都喷出火,好好一个小孩子,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图)陈惠冠新绘《西游记》之儿戏化禅心乱 猿马刀归木母空


红孩儿的三昧真火,不是直接吐到对手身上的,而是先弄到五辆小车上。这五辆车可大有讲究。书中说得明白:红孩儿的火,“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妖魔修炼成真三昧火。五辆车儿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妖邪久悟呼三昧,永镇西方第一名。”“五辆车儿合五行”,很明显,那小妖将车子推出,按金、木、水、火、土安下,这是一种阵法。这三昧真火的阵法,乃是因为遵循了五行规律,这才威力无比的。


那么红孩儿这个本事是怎么练成的呢?书里面只交待,他是在火焰山修炼成这个本事的。这大概是因为火焰山是他老妈的地盘。火焰山的火是三昧火吗?当然不是。火焰山的火来自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老版电视剧里说,太上老君也用三昧真火炼孙悟空,这是不对的,因为三昧火只存在于体内,根本没办法拿到外面放到炉子里来使用。太上老君炼孙悟空的时候,用的只不过是“文武之火”,掌握好火候而已。


除了三昧火,书里面涉及到火的内容还有一些。第三十五回,金角大王用从太上老君那里偷来的芭蕉扇扇出来一股“恶火”:


那魔慌了,将左手擎着宝剑,右手伸于项后,取出芭蕉扇子,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掮将下来,只见那就地上,火光焰焰。原来这般宝贝,平白地扇出火来。那怪物着实无情,一连扇了七八扇子,谶天炽地,烈火飞腾。好火——


那火不是天上火,不是炉中火,也不是山头火,也不是灶底火,乃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这扇也不是凡间常有之物,也不是人工造就之物,乃是自开辟混沌以来产成的珍宝之物。用此扇,扇此火,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更无一缕青烟,尽是满山赤焰,只烧得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作灯笼。那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这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这场神火飘空燎,只烧得石烂溪干遍地红!(第三十五回)


这个火,非常厉害。厉害在哪儿呢?它根本就不起烟,根本用不着燃料,扇子一扇,烈焰平地窜起。它是哪里来的?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说得通俗点,我们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叫做“原火”,或者说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元素中火的原形,是最为纯粹的火。显然,它就是靠着这把扇子,从五行混沌当中挣脱而出的,端得厉害。


在天界,掌管火有专门的衙门,叫做火部,火部的长官叫做火德星君,也就是南都星。他手下众多,而且用火的方式五花八门——


经云“南方者火之精也。”虽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乃三炁之威,能变百端之火。今有火枪、火刀、火弓、火箭,各部神祗,所用不一。但见那半空中,火鸦飞噪;满山头,火马奔腾。双双赤鼠,对对火龙。双双赤鼠喷烈焰,万里通红;对对火龙吐浓烟,千方共黑。火车儿推出,火葫芦撒开……(第五十一回)


这里头不但有刀枪弓箭、火车火葫芦这样的武器装备,还有火鸦、火马、火龙、火老鼠等各种喷火的动物,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这火德星君的衙门,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军火库啊。



(图)陈惠冠新绘《西游记》之心猿遭火败 木母被魔擒


●用水


水火不相容。如果是在实战中用水,那八成与火有关。不过纵观全书,实战里面用到火的不少,但是用水灭火只有一次——说来可怜,还是凡水灭不了的三昧火——就是红孩儿那次。除了灭火之外,书里面还有两次大规模的用水:一次是观音降伏红孩儿,用了整整一海的水,目的却有点无厘头——就为了让红孩儿相信真的是到了南海观音菩萨家;一次是为了对付青牛精,水德星君派来了黄河水神,要用半黄河的水淹死他。


与火一样,在孙悟空的世界里,作为五行之一的水也有专门的管理者,即水德星君。作为水部的长官,他管理着地面上各种各样的河伯、水神、龙王,甚至四海龙王也要由他来点卯。不过这些管水的神仙用水的本事好像挺一般的。比如说那个可怜的黄河水神,枉称水神,只会放水不会收水,青牛精没淹着,白白淹没了许多良田。


要说用水的行家,那还得是观音。就说灭三昧火吧,龙王爷不中,水德星君也不中,观音菩萨瓶子里的甘露水才中;再说水的收发,那黄河水神,半河的水泼出去了都收不回来,人家观音呢,整整一海的水,怎么样泼出去的,怎么样收回来,“更无半点存留”。


其实要说起来,书里面用水的地方还是比较多的,光求雨就求了好多次。但那些普普通通的凡水私雨,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次比较特殊,就是在朱紫国,为了给国王做药引子,孙悟空请来了龙王,在空中吐了口口水:


行者道:“无事不敢捻烦,请你来助些无根水与国王下药。”龙王道:“大圣呼唤时,不曾说用水,小龙只身来了,不曾带得雨器,亦未有风云雷电,怎生降雨?”行者道:“如今用不着风云雷电,亦不须多雨,只要些须引药之水便了。”龙王道:“既如此,待我打两个喷涕,吐些涎津溢,与他吃药罢。”行者大喜道:“最好,最好!不必迟疑,趁早行事。”那老龙在空中,渐渐低下乌云,直至皇宫之上,隐身潜象,伉一口津唾,遂化作甘霖。(第六十九回)


也不知道朱紫国王知道了这无根水原来是龙王的口水,还吃不吃得下去了。



(图)陈惠冠新绘《西游记》之大圣殷勤拜南海 观音慈善缚红孩


●用土


《封神演义》里有个著名的土行孙,善用地行术,类似于在土里面高速游泳。这就是最典型的土系法术了。《西游记》里面这样的土遁也有,就是那帮土地爷爷,孙悟空一念咒,他们就冒着烟从地底下钻出来了。但书里面也没写他们到底是怎么在土里面行走以及生存的。这个土遁的法子,孙悟空这些大神们应该也不是不能用,因为孙悟空自己说过,他是“上天有路,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金石都能入,小小的土遁岂能难倒,只不过他老人家抬脚就是十万八千里,哪还肯屈往土里钻。


看起来,《西游记》里面好像没有直接描述和土相关的法术。其实不然。孙悟空曾经用到过一个“移山缩地”之法,这应该是归属于土遁范畴的:


好大圣,叫沙和尚前来:“拢着马,慢慢走着,让老孙解解手。”你看他让唐僧先行几步,却念个咒语,使个移山缩地之法,把金箍棒往后一指,他师徒过此峰头,往前走了,却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开步,赶上唐僧,一路奔山。只见那三藏又听得那山背后叫声“救人”!长老道:“徒弟呀,那有难的人,大没缘法,不曾得遇着我们。我们走过他了,你听他在山后叫哩。”(第四十回)


注意,这可不是障眼法,唐僧一行本来是在红孩儿后面的,孙悟空把金箍棒往后一指,本来在前面的山峰就跑后面去了,这就是所谓的“移山缩地”。也就是说,孙悟空是把那座山从前面移到后面去了,这样一来,原本在他们师徒和山峰之间的路,就给“删除”了。这是一种典型的土遁法术。


说完《西游记》,我们要提一下后人续写的《后西游记》。《后西游记》里面关于五行的描述也非常多,而且有的地方比《西游记》更加精彩。最典型的是缺陷大王。


缺陷大王它是一只獾子精,善于钻地。在五行中,木能克土,所以它五行属木。而能克木者,金也。所以《后西游记》中的主角小行者在降伏缺陷大王时,想到了用金。他跑到天上,找到了太白金星:


金星道:“我闻木虽能克土,而土地毕竟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者,博也!厚也!惟其博厚,所以受木之克、而不受木之害。盖土又能生金,金又能克木。目今葛、滕村妖怪能钻在地中,弄陷坑跌人,想亦只是那方土地博厚不能生金以克木,故使妖怪得以钻进钻出。今小圣前来相顾,本该从命,奈公务在身,又未奉敕旨,怎好擅离职守去拿他?又不好叫小圣空回。我有一粒金母借与小圣,拿去埋在西北乾方土内,不消一时三刻,这金气自充满大地。若果是妖怪,任有神通,也不能存身再弄缺陷。”(《后西游记》第十四回)


按照太白金星的分析,不满山之所以木妖作祟,乃是因为土地博厚不足,不能生金克木。所以他对症用药,把自己的金母给了孙小圣,让他去埋在西北方乾位上。为什么要埋在乾位呢?因为在八卦理论中,乾位属金,乃是金的本位所在。所以,在金母被埋入土中后,金气迅速蔓延,土地变得硬邦邦,就把獾子精给困住了。


这里对五行理论的应用很直接、很生动,也很严谨。这种描述方式,在《西游记》中看不到,在《封神演义》中看不到,在其他志怪小说、笔记中也看不到。这就是《后西游记》这部书独特的价值,有兴趣的看官可以寻来一观。


原标题:《西游记》中的五行术


*作者:吉朋晓,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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