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兵卫对葫芦的热衷跟他对葫芦的热衷一样，同样的是，他父亲依旧不喜欢他的爱好。
清兵卫常常会绕着长长的市街，去找在市街尽头的画馆。
然而，当他看见店铺上的葫芦，抑或光秃秃的脑袋时，再也不会使他的思绪飞扬起来。他跟葫芦的那条羁绊之线断了，断的是那么彻底，那么难以重系。
绘画，重新抓住了清兵卫的心。
他总是在放学后独自一人跑到画馆，欣赏展柜上的画。画中的点、线、面和色彩都将清兵卫吸引住了。渐渐地，他看了画馆内近一半的画，并在观赏之余，创作了几幅自己的画。
“最近，流华子绘了一幅精妙的画。”来拜访清兵卫的父亲的客人遗憾地说。
“阿清又痴迷绘画了呢。你应该让阿清跟流华子大师学学。”客人说。
“一个呆头呆脑的人，学什么画画，不知几斤几两。真是没出息。”做木匠的父亲说。
清兵卫对于这样的话，不动声色，默默忍受。
“可惜了，流华子大师的画作并没有被画馆纳入展览之列。”客人碎碎念道。
“对，听说他一天就完成了那幅画。”清兵卫的父亲说。
清兵卫也看了那幅画，觉得流华子的画并不怎么样，他在一旁偷偷地笑，他的笑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瞠目而视，怒斥道：“你小子懂什么，还自以为是起来了。”
清兵卫仍默默不说话，反抗的星星之火燃起，又骤然熄灭。
他投入到绘画中排遣烦恼。
近日，画馆为了招募一些画家，开展了一些绘画比赛，清兵卫已经为此准备好久了。
那天他拿着他已经完成的画作去了学校，准备放学后直接去比赛。然而，因为他的特立独行，在学校中不受待见。同学们嘲笑他不自量力，还想跟大师们一同比赛。他们就去抢清兵卫的画，争执之间，画被撕坏了，他们一哄而散，像被追赶的鸭子群。清兵卫冷着脸，难以分辨脸上有多少种情感。
绘画比赛结束了，清兵卫自然没有去参加。他想让那几人向他道歉，不料反被狠揍了一顿。学校里各打五十大板。家里，父亲却很生气，觉得清兵卫不争气，就去清兵卫的房间里横扫了一番。
清兵卫心有郁结，他大声地质问他的父亲：“为什么，父亲！你不但不愿支持我的爱好，还要毁坏它。”
父亲睁大眼，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不，我不再忍受了，既然这样我只好远离这了，对不起，我走了！”清兵卫抓起衣服就冲出了大门。
父亲的脸上带着恼怒和惭愧。他拾起那张被撕毁的画。画的内容是一个小镇，让人感觉到希望与生机，也感觉到一丝压迫和毁灭在较衡，让人愿意为之奋斗。父亲默默地收拾好了房间。
几天后，在一位画家的告知下，父亲找到了清兵卫，但两人不欢而散。不过父亲没有对清兵卫有过多的责骂。父子俩就在不同的理念下，走不一样的道路。
几年后，清兵卫学会了在社会上生存，但同样的，他就将自己身上的宝石，不断地去换取巫婆手上的玻璃珠。在社会中，他成为了一名平凡的画家，再也没有那清澈、灵动、富有创造力的思想了。
父亲老了，清兵卫懂得父亲心有愧疚，父子俩还能怎么样，他没有多想，就这样原谅了父亲。
又几十年后，当他又回到了小镇，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激荡在他的胸中。小镇里那些像他以前一样的孩子多了，他们如朝阳一样有活力。没人排挤，没人压迫他们的天性。而他似乎找到了以往的感觉。
清兵卫开始画画了，画他作为画家的最后一幅画作……
二
清兵卫对绘画愈发痴迷，总是在回家后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反锁了房门，一本正经的拿起了画笔。直至父亲在饭点大声吼叫，清兵卫才恋恋不舍踱出房门。
清兵卫不舍得多花一分钱买什么零嘴和汽水，却愿意花几毛钱买那一只画笔，一小盒颜料。父亲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流露出不愉悦的神色。
有一天外公外婆来玩，跟父亲母亲坐在客厅里唠着家常。
“你知道吗？我上次去了画展，那里有一幅画，好像是叫什么毕加索的，听人家说，这画可值钱了，能有好几万呢。”外公激动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画的画跟真的一样，像照片拍出来一样的那个画家吧。”父亲也是激动的回应。
外公意味深长的看了父亲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深深的叹了口浊气说：“要是我们家也能出一个那样厉害的画家就好了，光宗耀祖呢。”
“是啊是啊”
这是清兵卫拿着新买的画笔和颜料从客厅中走过，也没注意什么，只是把心思放在了画笔上。
“小卫这孩子不是说也在画画吗，怎么，有机会不，我们可以送他去学”外公一脸希冀。
“别开玩笑了，就这孩子，书都读不起来，还学个屁的画画。上次玩葫芦还给教员抓了，我直接把他的葫芦全砸了，可真是气死我了。”父亲带着恼怒道。
“唉，”外公又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
清兵卫的画技在一天天的磨炼中愈发高超，但就连他自己也没怎么觉得。他可以在沙地上用树枝勾勒出一片天空，“天空”被风拂去，只留下一地苍凉。他还会用铅笔在树叶上画出一只展翅的鸟，树叶随着风飘起，却又因着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被过往的行人践踏，被尘土掩埋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随着时间的沉淀而沉淀。清兵卫已经积攒了有一尺来厚的画稿，这些都是他画了好久的。这其中最令他得意的便是那张葫芦，那是一个约五寸高，模样是很普通的葫芦。为了这张画，他在临近期末考的时候，画了十天的时间练形，三天的时间调色，在期末考的前一个晚上很迟才完成。他将这张葫芦放在画稿的最顶层，为了每天回到家都会能观摩一番，仿佛此生再画不出这么好的作品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葫芦老爷爷在向他告别。诶，好奇怪啊
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七点半了，八点的考试，从家里到学校少说也要二十分钟， 可不能迟到了。清兵卫忙忙的解决了早饭，就跑出家门，身后的母亲大声问他房间窗户关了没，今天会起风。清兵卫听不清什么东西，只是回应了个嗯。已经临近暑假了，晚上开窗才会凉快些。
在考铃响完的最后一刻，清兵卫跑到考场门口，只见教员一脸恶煞的在讲台上了。
清兵卫看着考卷，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最近沉浸与绘画，对于学习没有什么心思，已经记不得什么了。画画吧，总比白卷好。清兵卫拿起了笔。教员因为昨天吃坏了肚子，看到考场的学生都已经开始了答题，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那个讨厌的葫芦男孩，发现他也已经动笔了，便离开了考场去了卫生间。一张画很快的完成了，因为昨晚睡得很迟，清兵卫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了。教员一脸放松的回到考场，只见葫芦男孩趴在桌上，嘴角已经有了些许哈喇子。教员一脸愤怒的的走到了清兵卫的桌前，用手重击了桌面，看到清兵卫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到了考卷上画了张丑陋的脸，这不就是自己吗。清兵卫正在跟葫芦爷爷下棋聊人生，天空却震了起来，马上黑了下去，黑的不见任何色彩。清兵卫睁开眼睛，看到教员愤怒的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阴转暴雨，凶神恶煞的教员揪着他出了考场。
父亲是气急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狠狠的暴揍了清兵卫，可怜的清兵卫在母亲的祈求下缩在角落发抖。父亲把清兵卫的画稿帅在地上，一把火烧掉了。这把火烧掉了画稿，也燃尽了少年心中刚升起的热情。父亲拿着榔头砸的画笔支离破碎，四溅的颜料把他染成了只恶鬼，红的眼，绿的脸，白的鼻子黑的嘴。古董店长走在小路上春风得意，最近倒卖了一个葫芦，可让他小赚了一笔，也是潇洒了好一会。风起了，吹起了一片树叶，吹平了沙地，吹出了一张纸在空中打转。风停了，树叶狠狠的给摔在了地上，店长的脚随之踩了上去叶脉断裂的声音，也是一个梦想破灭的声音，可大人门听不到，也从来不会关注这些。吹平了的沙地，一如往昔，平静如一潭死水，风只能吹皱它，却无法改变它，也没人会知道曾经的那片梦想的天空。那张纸飘在地上，店长抱着好奇走来捡起。哦，这真是一个惊喜，多么漂亮的葫芦。
买了葫芦的富商最近也是很得意，画高价买来的葫芦深得朋友们的赞美，可让他们羡慕。那个店长又送来了一张画这葫芦的画，又可以继续在朋友间吹嘘一番了。
哦，我们可怜的清兵卫，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交了许多新朋友。每次名伶云右卫门来的时候，会演四天戏，朋友们总拉着他去听三天，尽管会遇到那个可恨的教员。嗯，清兵卫又在攒钱了，他开始想买一把刀了。
三
可是他的父亲，对于他的喜欢绘画，又在开始嘀咕了。
清兵卫的零用钱不再用来买葫芦——他开始搜集各种画笔了。一支支的画笔被他轻轻地抚摸，就如母亲温和地看着她的孩子般专注地看着每一支画笔。他将画笔一支支地分类,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盒子里。那个盒子，铺着两层质地柔软的布。
盒子被偷偷的藏了起来。
他对于这项爱好亦是异常专心。他总是望着什么出神：或是石头，或是云朵，或是花草，或是停在他家门口的行人……他总是拿着一支画笔，一块画板，在凝神完后朝着那个方向比划了一下，迅速在画板上画上几笔。倘若有行人驻足，会发现他的石头凹凸不平，纹理清晰；他的草茎，绿色里泛着阳光，简直就是活的；他把他看到的一切都入了画，栩栩如生。
清兵卫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孩子。
清兵卫迷上了绘画后，渐渐不再满足仅是画外面的东西，他想把学校的一切也画在纸上。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做了。他仿佛忘记了有关葫芦的一切，开始在教室里画上了画。或是在纸上，又或是在课桌上……
又是一堂修身课，他躲在教室里画着画。可老天像是与他作对般，总有人要来搞破坏。
等清兵卫发现站在他后面的教员时，教员的脸色已是黑如包炭，他用阴沉的眼神盯着清兵卫，用他那粗糙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戳着清兵卫的额头，怒气冲冲的清兵卫喊道：“你这个孩子没救了！没救了你知道嘛！扔了你的葫芦，现在又给画画！画画有什么用？我伟大的武士道才是真理！像你这种冥顽不灵的孩子，就应该被送到寄宿学校（一种专门管制性格行为极其恶劣的孩子的学校。制度非常严格。学校破败不堪，里边的教官更是粗暴无礼）去！”
教员抓起清兵卫的领子，猛得一拽，将他拽出了座位，一路拉着他带到办公室，并通知了他的家里人。
清兵卫的父亲与母亲都来了。父亲见清兵卫站在一旁，教员的脸色又如此差，恶狠狠地瞪了清兵卫一眼，紧接着和颜悦色地问教员发生了什么。
在听完了教员的叙述后，父亲二话不说，狠狠地向清兵卫甩了一巴掌，他让清兵卫将所有的画笔都交出来，母亲沉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清兵卫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母亲，又转向了他的父亲。他将身上的画笔交了出去。
“还有吗？”
清兵卫摇了摇头。
……
没过几天，清兵卫听到父亲对他说要将他送到寄宿学校，让他好好学一下规矩。他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安静极了，仿佛事不关己。
被送到寄宿学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临行前，清兵卫趁人不注意，偷偷从藏起来的盒子里拿了一只画笔，放进皮靴里……
四清兵卫的彩绘
自清兵卫小学毕业已久，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名国中生了。
今天正热衷着绘画，正如他当初热衷着葫芦一般。只见他现在坐在教室里，手中持一铅笔，掂量着那在黑板面前喋喋不休的人，随后他迅速的勾勒了整体，然后有条不紊的把淡墨从中间的人蔓延到四周，再加上适当的涂色。很快他便画好了，不过也快下课了，。
清兵卫背着肩包，走在这居住不久的小镇上，小镇上人很多，有兜售各类小玩意的商店，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兜售五颜六色的颜料和画板的商店，但清兵卫大多都见过了。兜售的玩意中也有些许葫芦，不过大多是些马琴类的，所以清兵卫并不感兴趣。就在清兵卫走到街的一处拐角时，他望见了美术店旁一家老爷子开的葫芦店，他看到杂糅的马琴葫芦中，夹杂着几个极为周正平凡的葫芦。他上前去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擦了又擦，问道：“这个葫芦卖多少钱？”“这葫芦是我自家种的，也算特产，就一元一吧。”老爷子咧着嘴角笑着。因为想着自己没带足钱，又想着那句“没出息的孩子”，便放下了葫芦，扭头走向隔壁的美术店去了。
清兵卫在美术店中仔细摸索好一会儿，买了个葫芦制式的画板，便回家了。
那天晚上，清兵卫卧在床铺上，思索着那似与老婆婆那买的葫芦。终于他按捺不住，动了身，画起了画。他在脑中构思着，那是一片土地与几株大树，树桩上放置着装有水的葫芦，有一名农夫正在犁地，可它的犁一端却是葫芦瓢形的，甚至连周景，都似有葫芦的模样。由于画作量过大，清兵卫先睡了，准备第二天继续。
清兵卫坐在教室里，桌前摆着画板与颜料，他出神地望着先生并瞥了一眼课程表。嗯，现在是第一节军国课，接下来还有两节。，滔滔不绝的灌输着大日本军国的伟大与作用，，他一向穿着军装，，总能滔滔不绝，伴有一种狂热和忠诚感。
正是在这个课堂上，清兵卫想起了昨夜尚未完成完成的画作，他重拾起仅有大致轮廓的画作，清兵卫沉浸在他的思想世界中，以心驱使得笔，起，落，横，点……清兵卫忘却了时间，不知先生讲了什么，也不知现在是第几节课，但他知道的是，这他脑海中抹不去的画面，终于烙印在这五彩的画板上。清兵卫满怀大作已成的激动，放松似的发出了“终于完成了”。然而，就在他说话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但是太晚了，先生圆木大眼，怒气冲冲地瞪着清兵卫，他走到清兵卫身旁，掠过他桌前的画板。面对着尽是葫芦的画，先生先是呆滞，随后继续往前翻，，有一股热气自他体内爆出。先生呵斥着“你这臭小子，不但不听我的军国课，还敢在我的课上涂鸦！你马上给我出去跑一万米，不许停！这本我没收了，下午见家长！”清兵卫默不作声，红着脸默着接受了惩罚……
下午清兵卫家中。他的母亲一昧的向一位军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子道着歉，“对…对不起，家子管教无方，我定会严加教育”。清兵卫现在一旁无神的凝视着原木地板，默想着：“也许，那将是我最后一副画了吧，父亲回来之后……”
父亲回到家中后，把叫清兵卫到庭院中。父亲背对着清兵卫，面无表情地说着“你这不知悔改的臭小孩，你还是别再有什么可笑的爱好了，好好听先生讲课，等你独立了再把玩你那可笑的爱好吧……”
那时，清兵卫思忖良久，决定顺从了父亲的话，暗下决心以后再继绘画的路。只是清兵卫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他早已不再喜爱绘画，。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几十年后，他的最后一部作品，竟会被摆放在世界级博物馆作为一副世界名画。
五
可是他的父亲，对于他的喜欢绘画，又在开始嘀咕了。
“画了有几天了，怎么只画了这么点。”清兵卫的父亲在家里和客人一起喝酒，“不管怎么说，这么长时间一幅画总该画好了吧。”
“这么不是很正常的吗。”客人笑嘻嘻的说，“画画是需要灵感的，那些个大画家都要花好长时间找灵感，更何况清兵卫这个小子。”
清兵卫的父亲应了句“这样啊。”就开始聊别的事情了。这时，清兵卫正好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个黑袋子。父亲看着这个黑袋子，不知为什么心情顿时糟糕了几分；“袋子里装的什么？”“画画用的静物。”清兵卫平静的说。画画用的，这就触及到父亲的知识盲区了。“回去吧。”父亲说完接着和客人喝酒，清兵卫转身向房间走去，脚步比之前快了，回到房间后清兵卫长长的舒了口气。
美术课，美术室里，清兵卫把放好画板，拿出了那个黑袋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葫芦。
原来这一切都是清兵卫的计谋，用绘画当借口，葫芦就能作为静物一直放在自己身边；而且教员不喜欢美术但这又是学校的正常课程，只能自己眼不见为净巡逻不经过美术室。清兵卫在这里可以放心大胆的玩他的葫芦。这是清兵卫最快乐的时间，直到那一天。
美术老师是镇上有名的画家，有好多人找他画画，平时上课美术老师也只是布置下任务就开始画自己的画了，但是这一天，老师可能是觉得该教学生点什么了，开始四处走动看学生的画，清兵卫因为平时上课都在摩擦葫芦，没怎么画画，全班就他画的最差，这整节课都在受老师的关照，他的葫芦也只能放在别的静物旁边当一个静物。这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别的同学都回去了，他还在受老师重点关照，过了很久才解放，偏偏今天又是轮到他打扫美术室，清兵卫匆匆忙忙把葫芦放进袋子挂上画板，打扫完美术室就拿上画板急匆匆回家去了，他很急，急到当时没注意到画板拿错了。
清兵卫走到校门口才发现画板拿错了，急忙忙往回跑，到了美术室看了看袋子里的葫芦，没丢，清兵卫把葫芦抱在了怀里，急忙忙的跑回家，走到校门突然发现，他把袋子和画板落在美术室了，又得跑一个来回，这一切，都被边上扫地的校役看在眼里。
第二天美术课，老师和平时一样在画画，清兵卫拿起葫芦正要开始把玩，突然，他的背后多了一个人（这是一个破折号）教员破天荒的来美术室巡逻了。
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又发生了一边，没有葫芦可锤的父亲只能和朋友喝酒解气：“清兵卫居然敢拿绘画欺骗我！他还是在玩那没出息的葫芦！”说着喝了一大口酒，朋友给他出谋划策：“说到底就是太闲了，像我们以前，过日子都成问题，哪有空搞这些有的没的，要不你给他找些事情做，这样他就没时间去玩那些没前途的兴趣爱好了。”朋友给父亲续上了酒，但是父亲没喝，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走了。
清兵卫在自己房间里里呆呆的坐着，葫芦放在他的面前，他呆呆的看着葫芦，这时父亲回来了，拿着一个重重的箱子，父亲把箱子丢在清兵卫面前正好压碎了葫芦，箱子里装的是木工工具，但是父亲对此并不在意：“以后你就跟我学木工，不要去想绘画，更不要想什么葫芦！”说完就走了。
今夜注定无眠，清兵卫看着眼前的工具思考了很久，他还是没有选择反抗。但他也没有选择妥协。
第二天一大早，邻居就听到了清兵卫母亲的哭声，这一问才知道，清兵卫离家出走了！
清兵卫带着工具和一些衣物，跋山涉水漂洋过海，寻找一个适合他的地方。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一座山，一座跟葫芦长得一模一样的山，“真是一个好葫芦啊”清兵卫看着这座山，他决定了，就在这座山变隐居。
几十年过去了，清兵卫已经变成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天，他在这葫芦山边采药，突然天地异变，从葫芦山里吹出阵阵妖风。不一会儿，风停了，清兵卫注意到，葫芦山竟然破了一个洞！清兵卫爬进了洞，想要一探究竟，他居然在洞里看到了！！！一只穿山甲。
清兵卫的故事仍在继续。
六
“踏，踏，踏……”脚步声回荡在空气里，将花香似波浪般摇摆着，一下一下，不急不慢，却有着轻快的感觉。
清兵卫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这阵 脚步声从出神中拉回来，清兵卫才意识到已经上课了，他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自己身上这件新的国中校服，端坐了起来，与同学一起注视着门口，等待着新老师的到来。
来了，来了，一位女性披着瀑布般的长发出现在了门口，走向了讲台，，如一棵挺俊的美人松。在顿了一下后，他转向了大家。
“上课。”“唰。”“老师好。”
学生们齐刷刷的起立鞠躬。
“坐下。”“唰。”
清兵卫坐下了，他看向了老师的眼睛，一下子，他好像被吸住了，那眼中，流淌着清泉，倒映着蓝天，吹荡着清风……
“边野晓”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画一般的字。
“我是你们的美术老师，请大家称呼我为晓老师，今后，由我来引导大家画画……”
晓老师马上开始了讲课。下面的清兵卫却又在出神了，他仿佛游离在一条小溪旁，蓝天下，春风中。他渐渐的感觉到，自己某个重要的的东西又要回来了，他对它的感觉，即熟悉，又陌生，他感受到那件东西曾破碎过，现在又被缝合了。
……
“哎，阿清，你在玩些什么东西啊？”一个声音忽的在清兵卫身后响起，激的他抖了个机灵，他转头一看，一个带着平面眼镜装着一副知识分子的大叔，熟息的气息让清兵卫很快认除了他。
“叔叔，我在画画。”
大叔推了一下眼镜，讪笑了一下，说：“果然还是小孩子嘛…啧啧啧…阿清啊，你该去多看看书吧，好不容易上了国中，你可得向你叔叔一样好学啊，人总要长大的啊，你还玩画画这种小孩子玩意，会有什么出息……”
清兵卫表面“啊啊”的应和着，脑袋里却想起了这个叔叔很早以前就开始装知识分子了，去外面听了一些书，就回村讲个半个多月，直到后来来了个真说书的，听了他一通胡讲，上台就骂他，把他羞到地里去了，自那后很多人都把他当笑话，可清兵卫的父亲却十分赏识这个弟弟。
“……你叔叔我，可是学识渊博的人，在外面都是很有名的学士。”清兵卫听到这番自夸，一下子没忍住，笑了一下。大叔正好一眼瞟到，一下子，他的整个脸烫了起来。
“你小子，笑什么笑，这么没礼貌！连话都不好好听！好！你不听！我！我跟你爸好好谈谈去！”说完他甩袖就走。清兵卫感到一阵恐怖，跑上去一番求饶，但这位大叔却憋足了小孩子气，硬是不理不睬。
晚上，清兵卫的画作成了一地的纸片。
……
“清兵卫，这次，还不交画吗？”
晓老师凑到清兵卫旁边，轻声询问这。清兵卫低着头，捏着拳头，沉默着。他只求老师快点去其他同学那，他不愿再被那柔和的声音原谅了，之那次以来，他的美术作业再也没好好的完成过了，可每次，晓老师总是轻轻的原谅了他，令他的心中，仿佛灌入了铅。每节美术课，从快乐，变成了煎熬……
“阿清？难道是你不喜欢上画画课吗？”
清兵卫的视线模糊了，能不喜欢吗，能不喜欢吗！他喜欢，他爱！自第一次美术作业他画了一来，他便惊叹于这门技艺的美妙，他深深被它吸引，他能通过画，来保留下那些在他眼中一瞬的美。早晨蒙上露水的葫芦，被风吹落的一片叶子划出的弧度，在校门口樱花树下晓老师的一次回眸……他想画想画，一开始就苦练，苦练。可是，父亲却像一堵墙，一下子堵在了他的面前，他用力的推过撞过，疼痛却使他退缩了。他退缩了，以至于现在，他连，自己最想画的东西，都无法用眼睛去直视，他怕对方，看出他心中的软弱。
思绪飘飞间，清兵卫的泪，没能忍住。那滚烫的泪顺着少年稚嫩的脸庞，淌了下去，灼烧着少年的心。
晓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水滴到了桌子上，她一下子蒙了，但又很快做出了反应，她转身并且移了一下，正好挡住了清兵卫，然后她让学生们再画一副素描，看到每个同学都伏案疾笔时，晓再转回了身，她稍微深吸了一口气，俯下了身，轻轻的说道。
“阿清，对不起哦，老师没什么恶意的呀，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老师聊一聊的呀，不方便这里聊的话，可以悄悄的来找老师的啊……”晓看到了清兵卫握的紧紧的拳头，她缓缓的伸出了手，放在了那只手上，她试图把温暖传到这个少年的心中.清兵卫的眼泪却更是多了，他第一次，第一次这样发泄着自己内心积压着的情绪，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能有人打开他心中的闸门。
“阿清，别哭了呦，我们阿清可是男子汉呀，老师一直以来都很看好你的才能啊，刚开学你交上来的画，非常的棒，你描绘的东西，非常的干净，清澈，那些平凡的东西，都在阿清的笔下表现出了不平凡的美哦，老师不知道你碰到了什么样地困难，但老师希望你仍可以走下去，你一定会放出不一样的光彩，若你的力量还差一点的话，你可以借用老师的力量。”
清兵卫感觉到老师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握开了他心上的蒙尘，他的泪开始干了，他又重新聚焦回了目光，他又重新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一双清泉般的眼，那眼中带着力量，坚定。清兵卫的又一样东西在破碎，一件重压着清兵卫，像泥潭一样的东西，它在蒸发在破碎，每过一秒，它就越少，清兵卫的目光也越有神。晓看到了眼前少年的蜕变，惊讶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好些了吗。”清兵卫回报了一个笑容.
“谢谢老师，谢谢，好些了。”
“加油。”老师比了个手势，拍了拍清兵卫的头，转过身去看其他同学的画了。
清兵卫像开学时一样的望向窗外，眼神从迷茫变成了坚决，一个决心，在他心中被立了下来。
……
“砰！”一声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炸了开来，伴随着木桌摇晃的吱嘎声。
清兵卫望向了那张皱在桌子上的画纸，一股混乱的情绪正在他胸膛中膨胀，不断反复的冲刷着他的头脑，为了好受一点，他闭上了眼睛。
父亲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青筋在他手上一跳一跳的，双方都没说话，沉默着，但空气正在慢慢凝固，变得沉重，如同快干了的水泥一样。
呼吸稍微有点不畅，清兵卫轻咳了一下，重新睁开了眼，看向了父亲，碰上了父亲冰冷的目光，汗，从清兵卫头上慢慢淌下，速度慢的好像时间在被延长。
“父亲，我说过很多遍了，那是……”
父亲抬起了一只手，摊开了手掌，像一堵墙一样阻断了清兵卫，望着那双有力的大手，清兵卫的心中五味杂陈。那双手，撑着这个家，因劳作而长满了茧；那双手，也用过掌心的温度给予过他温暖。但，那双手，也给予过他痛苦，给予过绝望，给予过让人浑身冰冷的感觉，在清兵卫稍微长大了以来，那双手就成了一副脚镣，锁着他，把他不断地拖入他不愿意去的世界。清兵卫本是爱他的，可日渐冰冷的态度与感情，冻结着一切。
汗，滴了下去，摔碎在地上。又一滴开始滑落，却滑入了清兵卫的眼睛。一阵辣痛，眼前模糊了，却好像看到了些什么，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一个男孩，光着葫芦头的男孩，一个顶喜欢葫芦的男孩，在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父亲，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砸碎着葫芦，男孩的眼神，透出的只有痛苦，惧怕和软弱。稚嫩的他正在一步步的被什么吞噬，那是一股腐朽，肮脏，沉重的东西……
“还画吗！”
父亲开口了，带着怒气和威严，他看到了清兵卫的泪水了，脸上的铁青便松懈了一些。
清兵卫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抬起了头，那个男孩在看他，男孩背后的一个身影也在看他，他
的手背上也好像有种温暖和力量在送遍全身。
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在那节美术课上，在心中立下的决心！
画！画出一切！画出一切他看到的美！
来了，勇气来了！走马灯的回想，在这一瞬，带给了他从所未有的勇气。
“我!”
清兵卫一把抹去了眼泪。
“喜欢！！”
父亲起身就去拿墙边的木棍。
“绘画！！！”
“啪”“啪啪啪”暴雨般打击，父亲暴怒的像一头受伤的公牛，那木棍摔出了一道道破空声，一下一下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清兵卫的皮肤，一丝丝的疯狂透出了父亲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本该百依百顺的阿清，现在却次次顶撞他，本该像他对他的父亲那样的顺应，尊敬，惧怕，不反抗！为什么，该死该死，不能这样，你就该听我的话，你是我的孩子！你得顺应我的意志，管你是画画还是干吗！必须听从我！我！
“咔擦”，木条断了，跟着什么东西一起断了。
父亲喘着气看着面前令他陌生的人，那少年没有吭一声，只是盯着他，那自由，带着梦想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就是那个东西，就是，父亲把手里的的断茬猛地一扔，回到桌前，拿起了画，就是它，就是它，是它让我的阿清这样的。
“擦擦擦”纸片如雪花飘散。
“您撕吧，我还会画的，我会画的，没有终止的一天，我不再畏惧您了，我宽恕您，不管您需不需要，我还会更爱您，因为您还是我的父亲，您和画，我都不会放弃，我会用一生去践行！”
父亲痛苦的嚎了一声，一脚踹烂了椅子，逃也似得跑了。
“我做到了……做到了。”清兵卫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
一个画展上，一位妇女和许多人一起停在了一幅画前。
那张画是被一片片粘起来的。
那张画让她很熟悉。
那张画上画的眼睛。
让她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