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是个不仅仅以小吃闻名的城市,可我喜欢西安仅仅是因为西安的小吃。我可以在西安呆上一周,每一顿换着不同的小吃过活。这儿的小吃我几乎都喜欢吃,在朋友眼里我是一个名符其实游走在西安的吃货。
对西安的小吃的了解,如果只是停留在肉夹馍、羊肉泡上,显然还不够吃货的称谓。牛肉丸子胡辣汤是我的最爱。有时,我会打车二十元到一家店铺只为喝一碗八元的辣汤。当这一碗辣汤变成了满脸的汗水和两股涌流而出的清泉时,我知道幸福的感觉就是想喝辣汤的时候就能喝到,这满眼的西安人都成了我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了。
西安的文化就像这马路一样,是厚重的,修个地铁不得不挖挖停停,就是因为这底下的文物太多,地下三十米,那就穿越到秦朝了,秦时的街道静静地躺在那儿,任你来考察。每次从钟楼的地铁出来时,我都有一种强烈的穿越感,每上一级台阶,都感觉步入不同的朝代了,隔着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后面没准就躺着一件惊世的文物,这一刻我们离先人遗迹竟是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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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大明宫附近的一家葫芦头泡馍。这个以药王孙思邈的药葫芦命名的小吃,给人一种肥腻感觉,不可多吃,而这种肥腻总让人不自觉和唐朝联系起来。
想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父子征战天下,李世民功曲一指,然李世民兄弟几人为夺皇位,相互设计陷害,李世民假传圣旨,在两位亲兄弟过玄武门时诛杀,几派人马血流成河,李世民箭射二兄弟而夺太子之位,不久之后逼李渊让位。想想这些,这一碗的葫芦头都能渗出血来,没准双方将士都同朝为官做将,本是好友,但各为其主,在一番厮杀之前敬酒摔碗,商约下辈子再不做人犬马,只愿能兄弟互敬,一起吃碗葫芦头也是幸福!
环肥肥之身材虽比葫芦头漂亮不了多少,可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善书辞赋,天生一副祸水红颜。唐李本是匈奴后裔,婚姻制度远比汉人开通。按匈奴婚制,兄亡则嫂为弟妻、儿亡则媳为父妾。唐玄宗明明为儿子娶来杨玉环,却偏偏鬼迷心窍,扒灰扒到儿子头上,硬生生将杨玉环赶出家做了道姑,又转而召进宫来占为己有。这个汉人看来本是羞死先人的丑事,可人家硬生生演绎成了千年爱情故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想白居易肯定是拿了人家钱财替人贴金,才把这桩扒灰的丑事改成了凄美爱情。
可这环肥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都以为她是个吃货,她不爱西安的小吃,偏好“干儿子”安禄山敬献的岭南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跑死多少壮士和良驹!可叹这“干儿子”每每提领着一筐荔枝,急匆匆进了后宫,不为环肥肥真贪吃,而是借此掩饰二人奸情。
倒是大诗人李白看得清楚,陪皇帝与环肥肥在沉香亭赏牡丹之际,借酒劲让高力士为自己脱靴,换杨国忠磨墨,斗胆写下《清平调》三首,前两首倒还好,貌似夸奖环肥肥之容貌,第三首“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敢将环肥肥与祸国的赵飞燕姐妹比拟,诗仙可能真是酒喝多了,惹得唐玄宗和环肥肥怒发冲冠,诗仙被轰出宫门,流放多年!
可叹这环肥肥还是免不了红颜薄命的下场,当安禄山“一怒为红颜”发起叛乱之时,便是环肥肥丧命之日!可怜这一贪吃的女子,害得玄宗羞了先人又丢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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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这些,岐山臊子面倒是让人吃出些英雄胆气。想來《水浒传》里的鲁智深应该是喜欢吃臊子面的,找人打架也要从臊子上找茬,偏要人家郑屠夫给他来十斤精肉,切成臊子,不得见半点肥的在上面,又要人家再来十斤肥的,切成臊子,不得见半点精肉在上面。活脱脱逼人上火,直接开打。
所以,去吃岐山臊子面的可能好汉居多,最好低眉顺眼,别老盯着人家看,弄不好找一顿好打!
当慈禧一路从北京逃到西安时,八国联军正在北京烧杀淫掠。这老佛爷哪有心思管百姓死活,还在嘟囔行宫不够气派,霸占了衙门几个月,等待行宫按照她的要求扩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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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逃难,老佛爷的饮食可不得半点含糊,一百个厨子伺候着,每顿都要百十个单子递过去等着点菜,做的好了领赏,做不好那恐怕就要咔嚓了。来了西安,自然要尝尝西安的羊肉泡馍,这老佛爷只尝了一口,说道“糜而不腻”就算是对西安的羊肉泡馍有了御评了。老佛爷自然是看不上百姓们的最爱,再也没点过这道菜了,枉费了西安厨子的一门好手艺。
老佛爷在西安避难,一日龙辇过西门之时,因坡陡缓行,突然飘来一阵浓香,勾起了这关外老娘们的食欲,掀起帘子寻香而来,原是一家做羊腊肉的地方。品尝之后,赞不绝口,遂赐匾“輦止坡”,自此西安羊腊肉就火了。
可再好的腊肉也留不住这紫禁城的主,一年之后,这老娘们想回京了,就杀了几个抵抗联军的臣子,吩咐李鸿章尽快和洋人谈和,赔偿洋人几车皮银子换来老娘们回她那紫禁城的老窝,西安的饭菜还是没有老北京的可口。
吃哪里的馍馍,唱哪里的曲。吃西安的泡馍,自然唱陕西的曲。沿着南大街出了城门,那护城河边全是吼曲的,有上瘾大的,布袋里装上两块饼子,提着一壶茶水,一天就吼过去了。这秦腔本是秦朝就有的古戏,号称全国戏曲曲种的祖师爷,吼起来那个带劲,半天不吃不喝想来也不会饿着。
这秦腔少有在茶馆里唱的,太粗狂豪放了,要是喝个茶谈个事,边上两句秦腔一吼,非炸了锅不可。粉巷里面有个德福巷,内有酒吧茶馆若干,约老友二三喝茶叙旧,听的倒是眉户戏,婉转缠绵,适合叙事,听来到有些像是当年港台流行歌曲一样的靡靡之音。
说大点,自然界物种进化也往往是因为食物的变化,能适应新食物者胜,不适应者汰。就算人类的历史变迁往往从食物的变化先看出端倪。江南文化是水稻成为人类主食后才发展起来,之前小麦占食物主要地位时,北方自然是人类文明的主阵地。就是一个人也可以从其饮食爱好看出其心态骄卑。
想着明朝朱元璋最惦记的美食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宋朝赵匡胤因为伙计给的一碗清汤泡了随身带的馍馍,倍感好吃,就有了这天下闻名的羊肉泡馍;其实都是些烂菜叶叶、清水汤汤,哪有那么好吃,都只不过是后人纪念前人英雄的演绎寄托而已。
老百姓哪有那么多美食可消?真正的美食自然在王侯将相的餐桌上,都说一世饭量足九吨,谁先吃完谁先走,就别说贪吃好的,宁有种乎?
管球这么多干啥,咱是来吃小吃的。看着对面坐着个貌似环肥肥的女子正彪悍地喝着辣汤,俺有了想做一首诗的冲动。于是俺就做了一首诗,做为俺西安贪吃之行的结尾:
轻轻地我走了,
我幸福地打了个饱嗝,
又贪婪地闻着大锅里的辣香。
我轻轻地挥了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甩下两股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