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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专题丨一缕凉笛绕残月——张岱

2021-12-24 21:03:29

【小编导读】张岱的文字,末世文人的情怀,寥寥数笔,尽是落拓之气,读来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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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自网络

张岱(1597年—约1679年),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又号会稽外史、蝶庵、六休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古琴家,以散文见长。

张岱虽没有做过官,但出身于数世通显的仕宦家庭,有家学渊源,生活优裕。曾祖张元汴,明隆庆五年(1571年)状元,官至翰林院侍读。祖父张汝霖,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进士,曾任广西参议。父亲张耀芳,晚年任山东兖州鲁王府右长史,是鲁献王的亲信。


张岱凭着家世的通显和富裕,在前半辈子过着纨绔子弟的豪华生活,培养了多方面的生活情趣。“服食甚侈,日聚海内胜流,徵歌度曲,谐谑并进。”素喜游历,通晓音乐戏剧,交游广泛。南明时,曾被授以职方主事之职,不久即辞去,托病不出。后避居浙江剡溪山中,家道随之中落,布衣疏食,生活颇为艰苦。


张岱先向绍兴琴派的王侣鹅学了《渔樵问答》、《捣衣》等曲,接着只用了半年时间向王本吾学会了《雁落平沙》、《乌夜啼》、《汉宫秋》、《高山》、《流水》、《梅花弄》等二十余曲。王本吾的指法圆静微带油腔,张岱在他演奏的基础上“以涩勒出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岱和同学范与兰、尹尔韬、何紫翔等组织了一个丝社。每月集会三次,象琴川社那样交流切磋琴艺。张岱认为:“紫翔得本吾之八九而微嫩,尔韬得本吾之八九而微迂。”他们四人合奏“如出一手”,听者都为之折服,是丝社中水平较高的。以后从外地来绍兴的琴人,在演奏上“结实有余,萧散(潇洒)不足”,其演奏技艺没有超过王本吾的。


他除精于琴外,在文学艺术方面也很有修养,著有纪传体明史《石匮书》和《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琅轘文集》等多部文集 。《陶庵梦忆》介绍了绍兴琴派、范与兰丝社等有关琴的事迹和史料。张岱是晚明小品文的集大成者,其作品取材广泛,笔力高致,有“文中乌获”、“后来斗杓”之称。


【小故事】

《丝人》——17世纪中叶绍兴琴家张岱的最后生活

摘自古琴吧,烟雨三山。本文写作,参考资料还包括如《明史纪事本末》、张则桐《张岱探稿》,胡益民《张岱评传》、佘德余《张岱家世》、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的《追忆》和史景迁的《回到龙山:一个晚明人物的记忆》之汉译片段等。


这个夏天非常多雨。绍兴更冷了,阴气浸入骨髓。

到处都是亡国后的零星小道消息,这边杀了多少人,那边堆着多少尸体。或者哪儿的人又吃小孩了,或者哪儿的人都集体投降了……乱七八糟的悲惨和恐怖景象,搞得张石公很久都没有心情出门。他一直关在破屋子里写作、练琴、整理古籍和琴谱。对窗外事不闻不问。

这是一间很破的屋子。过去,三代祖传的三万卷藏书,早就在战乱中被抢劫了或者焚毁了。为此他痛不欲生。现在,石公身边只剩下几册绝对舍不得放弃的孤本。另外,就剩下一方缺砚和一张旧琴了。

琴是他从战乱里救出来的,已经没有了弦,是一张空琴。

但是,一些没落贵族的习惯,从来没有离开过石公的生活。他的脑子中依然是与僮仆为伍,爱喝酒、爱美食、花鸟、奴婢、戏曲、骏马和古董。那些年,他的桌子上放满了砚台、茶壶和手稿。而石公心里,尤其喜欢的是“扬州瘦马”和缠足。并专门撰文记录自己的癖好。他爱上过一个瘦马,那姑娘很小,还不解风情。为此,石公和正房吵了一架,终于作罢。但一直不能释然。直到亡国了,他都还为此事耿耿于怀。

心情烦闷时,石公会一个人摸去杭州散步。



兵荒马乱,如今西湖边全都是留辫子的军队、强盗和武夫。石公假装成一个难民,拄着一根木棍,站在水面哭泣。他痴痴地看着长堤一横,湖心亭一点,小舟一芥,而舟上却已空空无人。他独自徜徉在虎跑泉、灵隐寺、葛岭、苏小小墓与小青佛舍一带,来回寻觅着早年的光影。但风景已空了。在孤山之下,在九溪十八涧,石公也会顾影自怜。因为这么多年了,其实并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他。前些年,他完成过一本百科全书,这本书包罗万象,庞杂无比,充满飞禽走兽、词语诠释和人的生活,但又言简意赅,微言大义。书分了二十卷,收录了他在历代典籍里管窥的花鸟虫鱼,文章、夫妇、医、卜、梦和稀奇古怪的帝国遗事等,后来定名为《夜航船》。但是书出来后,当时却并没有多少人与他呼应。大家觉得那不过就是古今无数类书中的一册罢了。石公的心也空了。

石公对此感到失望,一度懒得写字,只是弹琴。

又过了几年,国家也亡了。他披发入山。说好听了叫披发入山,说不好听就是下乡当农民去了。这是当时避祸的唯一办法。他听说同时代的很多读书人如顾亭林、傅青主和王船山他们……一大拨人都是这么干的。有些人去当了医生,有些人去当了私塾先生。,就只能勉强过小日子了。石公给自己找了一块田,每天都要去担粪,浇粪。但是他力气不大,经常被粪便搞得浑身恶臭。为此,他只能苦笑着写一首叫《担粪》的诗来安慰自己。

夜深人静,他就想弹那张空琴。过去,石公不仅弹琴,他还制琴,修琴,包括自己搓丝弦。弦是蚕丝做的,于是他还自己养蚕。每年惊蛰那天,天下所有的虫都苏醒了。石公的童年时代是在绍兴度过的,每年这时,他就会让管家进一些蚕。记得那时候,南方的孩子们没有多余的玩具,主要就是“与动物过不去”:如烧老鼠、掀蚂蚁窝、收集苍蝇、折磨蝉、牵牛或者钓小鱼……另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就是养蚕。石公和附近村里的孩子一起从一些蚕农手里或桑林寻来蚕卵,然后放在用废弃的纸盒子制作的蚕房里孵化,通常只有十来条。那时,他还不会弹琴,更不懂得丝弦的制作。他养蚕的目的是让它们成长,结茧,然后把茧拿到附近中药收购处卖,再用卖得的钱去买零食吃。其实他并不缺钱和零食,家里那么富有,纯属为了好玩。剩下的蚕蛾,石公会让其继续交配,产卵,饲养……蚕是这样一种动物,喜温暖干燥与不太通风之地。蚕吐丝时,不可多看,看多即死。它们被密封在一个狭窄黑暗的盒子里,,悬挂于孤绝峭壁上的僧侣,就象闭关辟谷的道士,静坐秘室的隐者,绝不允许有一点打扰。蚕的信仰就是:吐丝。在数日内,它要把全部生命的精华都倾吐成一个让自己窒息的茧,然后再从这茧里羽化为蚕蛾。



而丝弦的制作,可要花好几个月的功夫。过去最好的丝线叫“冰弦”,其色泽雪白如冰,而且光润如玉。这一手艺后来失传了,因为一般制丝弦的琴家都视为秘方,从不向外透露。而弹琴的人越来越少,没有需求,手艺也就荒疏了。所以石公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出冰弦来。

而现在,石公一想着琴时,尽管不能弹,却也觉得自己也象是一条云游在亡国中、或关闭在山林这个黑暗盒子里的蚕。

他在编织一个晚年生活的茧:这就是“樊笼”。

他感到自己被密封于一种渴望蜕变感情里。

自从中国沦陷以来,他几乎被当时那些抒情与矛盾事件的很多“丝”中被缠绕窒息了。尤其是回忆。他最害怕的就是回忆,可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忆他过去的生活。在那些醉人的黄昏和子夜,琴声、酒意、欢笑、激情、师长、兄弟和美人……尤其,他经常想起在丝社的事。

丝社,是石公在多年前成立的一个琴舍,当时晚明风雨飘摇,而石公那时还被称为陶庵公。他古琴师承浙派琴家王侣鹅,学得几十个曲子。同学中也没有什么天才人物。丝社虽然只有五、六个琴人,却也可以形成一个音乐的漩涡。在这漩涡里,早年的石公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其中颇著名的如:文学家刘侗、画家陈老莲、曾鲸、书法家王铎、历史学家査继佐、园林家倪元璐、茶友周墨农、僧人具德和尚与女诗人黄媛介等。尤其黄媛介,由于她和柳如是、钱谦益夫妇关系密切,又一直受到钱牧斋和吴梅村等名士的赞美,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更是让中年的石公几乎倾慕起她来。他经常与黄通信,称她为女校书,还写诗给她。一直到最后,石公都难以忘记她的美。丝社的朋友们经常围炉夜话,一边听石公弹琴、说古、饮茶,一边交流对往昔的怀念。

琴,成了一群没落文人潦倒生活的中心。于是,石公就把所有到他这里来听琴的朋友,都叫做“丝人”。

在丝社的生活是复杂的,也是单纯的。单纯是因为琴,而复杂是因为来的人都有些背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但所有这一切就像一层一层的蚕丝一样包围了石公,裹住了他的灵魂。后来,他就写下了《丝社》和《绍兴琴派》两篇文章,放进他的《陶庵梦忆》里。在一本书中放进两篇自己写古琴生活的随笔,石公还是第一次。但是当时并没有人看到。他对琴的特殊感情是秘密的。就如把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秘密吐丝的蚕。石公总是希望脱胎换骨。在密集的音乐与封闭的个人意象中脱胎换骨,在社会中脱胎换骨,这是古代很多琴人的理想境界。历代琴谏、琴刺客、琴隐士的典故,无论儒道佛三教门徒,还是在野的士人鬼雄,还有所谓神隐、所谓无弦琴、一弦琴、焚琴、空琴等等传说……无非都是为了达到一种类似蚕的境界:升华。这一切都在无形中刺激着石公的心。琴的音乐是一种不能被任何人异化的自由。

这种自由,在殖民者铺天盖地而来的时代,尤其重要。

石公也被自己吐的“丝”裹住。这些“丝”,还包括对古籍的考证,对文字的苛求和对往昔生活的一次次追忆。他想到了很多被遗忘的细节,兰雪茶、白洋潮、梅花书屋、焦山、天镜园,想到了柳敬亭说书、一尺雪、冰山、楼船和蟹会,想到了西湖七月半的人、烟雨楼、水浒牌、目莲戏和二十四桥风月,也想到了一些自己从未斗胆诠释的梦境,女人和泉水……这些密集的丝越缠越紧,好像一个巨大的茧。他在作茧自缚。不仅如此,他还要用这丝搓成的弦来演奏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每一笔都是痛苦的,可看上去却是那么轻松自如。每一笔都是带血的,可似乎只是写景,写山水,写境界……他终于体会到一个遗民的无奈与大悲恸!石公是史学家,其《石匮书》和《史阙》等都是大部头著作。为了写这些,他也花了大力气,基本上是用把性命搭进去的状态在写。历史里有更多的丝,好像盘丝洞一样把他忧伤、遗憾的愤怒裹得严严实实。写到一半时,他觉得中国的历史其实是不可能写的。他觉得窒息。

他就是一个人坐在晚明的黑暗中,晨起叹气,夜深摸琴。



琴上没有丝弦,就无法弹,也只能是摸一摸。这就好像明帝国的往事都被战争毁灭了,山河破碎,景物凋零,人去楼空……于是只能用回忆去摸一摸。

石公对于世界的大绝望,并没有体现在他的书中。他的书中只有幸福、恬淡和写意。他的书是另一个世界。而这正是中国文人的第一品德。

就在最后的日子里,石公还总是听说附近山下已经有不少人饿死。甚至人吃人的事情又发生了。那段日子,石公自己也饿得不行了,枯瘦如柴。他从小过着准贵族的生活,可从来没挨过饿。这次算是领教了。他很怕被村子里的什么强盗发现后,要来吃了自己。不过还好,没人来山上找他。前段时间,他还可以靠舂米,担粪勉强过日子。可好景不长。他手无缚鸡之力,担粪时总是把自己衣服全弄脏,有一次还不小心掉进了粪坑里。

他知道自己老了。而随着时局越来越严重,南方一带抵抗清人的战争越来越多,食物就越来越匮乏。他每天就依靠一碗粥充饥。

石公还写过一个《琴操》,有点模仿后汉蔡邕的《琴操》。但是石公的这《琴操》比之更简短,更古怪。他主要罗列了以下这些琴故事:

天下士操

从井救人操

中山狼操

脊令操

让肥操

就烹操

完卵操

投杼操

吾舌尚存操

莝豆操

(附)燕客和操十首

《琴操》后来被他收入《琅嬛文集》里。只是看的人没有注意。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让肥操”。石公的原文是这样的:

后汉赵孝,天下乱,人相食,弟礼为贼所得。孝闻之,诣贼曰:弟久饥,羸瘦,不如孝肥,请啖之。

兄认肥,贼啖余,余心则娱。兄认肥,弟朵颐,不知其所为。弟曰:兄既认肥,可以弟啖。而变其言曰“癯”。

按照传统琴谱与琴学的格式,此文的第一段是写的典故,第二段则是石公为其琴歌写的词。癯,也是清瘦的意思。石公写这个,是因为想起了朱明天下的鼎盛初期,宁王朱权的号也叫“癯仙”。朱权不仅是朱元璋的第十七太子,是军事家、史学家和戏曲家,诗人和茶人,也是一个伟大的古琴家。石公弹过他的《秋鸿》,过去家里还藏有朱权编撰的《神奇秘谱》。这是第一本大型的琴曲集。只是在战乱中,这些琴谱都灰飞烟灭了。石公一直觉得自己在人生上、在为学的广博上都和朱权有类似性。因为他与当时绍兴监国,鲁王朱以海有交情。朱以海还给了石公一个官职,并与后来投降清人的乱军马士英与方国安等为敌。鲁王死后,为避战火,石公后来只好隐居到山里去写他的《石匮书》去了。



不过在写“让肥操”的时候,石公还完全想不到中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帝国换了旗,这个世界似乎又回到了人吃人的时代了。

他的写作似乎就成了一种谶语,象征着中国人最后的日子、空洞的日子、恐怖的日子、无耻的日子。

甲申年前后,中国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屠宰场,人人如鬼。

在骨子里,石公早看透了这个世界的可悲。只有对弹琴的渴望,还依然很强烈。这一点,没有几个人看到。人们看得最多的是石公对前朝风景的怀念,即明末文人遗民的普遍情绪。他在弥留之际,每天看着自己那张从战火中救出的无弦琴发呆。这时,他才知道当年陶潜与嵇康等人的“无弦琴”之论,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境界,而是大痛苦。如今空山老林,又上哪里去找丝弦?甚至连一条蚕也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也没有桑叶来养,没有温润的空间让它吐丝和繁殖。有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弹琴的指法日渐生疏,石公就用毛笔在琴上画七条黑线,然后默默地根据徽位和分位,大概齐地“弹奏”自己熟悉的那些曲子。黑线没有声音。音乐只在心里。而石公觉得自己和这个寂静的世界,都已是一只死在茧中的、无法蜕变的蚕蛾。这其实就是他的另一个号——即“蝶庵”二字的秘密涵义。

的确,没有人知道石公究竟是那一年死的。有人说是1679年,有人说是1684年。他不是八十八岁死的,就是九十三岁死的。反正在这五年的时间差中,石公一直就住在山里苟延残喘。他在干什么呢?他就是搓丝弦。恍惚中他忽然想到,可以用麻绳或者植物纤维暂时代替丝弦。于是他就去砍柴、还下山去找路上别人丢弃的绳索之类。附近有一个饥饿如鬼的难民,看见一个老头在捡绳子,以为他是要去树林里上吊。于是,这个人就一直远远地跟着石公,想等他吊死了,就割下他的肉来吃。石公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拿起石头,投出去,把那个人砸得头破血流。饿鬼被赶跑了,石公自己则消失在山林之中。

但石公毕竟老了。他回到破屋子里。

他拿着麻绳和一些树皮在屋子里搓啊搓,搓了很久,才勉强搓成一根草弦。要想弹琴,起码还要搓出七根来。可石公已经累得虚脱了。没等搓到第三根,他就倒下了。

据说石公死时,身上就抱着一堆手稿、一堆绳子和一张空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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