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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推送 ‖ 北美篇】波士顿的月亮和玉门的月亮

2020-04-16 20:01:23

S·L·伊娃,愿名宋琳。1965年出生于陕西富平,出国前一直在甘肃玉门某金融单位工作。1993年随夫移居美国麻州,在CLARK大学学习。继后即作为著名撰稿人显名于美国麻州。。作品多次被《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港台文学选刊》《文青文摘》等转载,百余篇作品先后入选百花文艺出版社版《世界最美丽的眼睛》、时代文艺出版社版《文心隽永》、河北人民出版社版《女人的天涯》等文集,、、《读者》创刊25周年征文奖等奖项。《过日子的感觉》(美国)、《锅盔 煎饼 石子馍》(美国)以及《老屋》等文集出版。现为海外华文作家协会会员、文心波士顿分社社长。 

 


波士顿的月亮和玉门的月亮

[美]S·L·依娃

 

“玉门,在哪儿?没听说过。” 

“是那个‘春风不度玉门关[实指敦煌]’的玉门吗?那地方很苦吧?” 

移民美国多年,遇到新老华侨,问敦煌有人知,嘉峪关也有人晓,问玉门则无人去过听说过了。西北甘肃的小城玉门,有时在地图上都寻不到名字的地方,即无名胜古迹也无名川大山。只是千里沙漠河西走廊祁连上脚下的一个小石油城。 

“玉门是我国的第一个石油基地。”书上说。 

玉门,在我的情感中则是永远的第二个“家”(第一个家是陕西祖籍老家),想起她,就让我感到温暖和亲热,让我鼻子发酸眼睛发潮。掐指算算,我在那个地方上学,工作,生活过整整十七年,在那里度过了踢毽子跳皮丢筋扔沙包的无忧童年,多愁善感,为爱垂泪为爱笑的浪漫青春时光。光阴随一页页日历失去,再回头,从离开她到南方再到美国,又十六年过去了。如今我生活在地球的西边,她在地球的东边,在那遥远似梦的皑皑雪山下,锁在大沙漠烟尘中。从西安坐火车到玉门要坐三十六。七个小时。那一路,我往返过十几回……我现在的家在美国东部,当先生去上班孩子去上学了,屋里静静的,我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捧在手里,嗅著茶香,望着窗外,我会想起她,思念她,回忆她,象惦念曾经的一位恋人,玉门,她还好吗?她秀丽如昔吗?她还记得我牵挂我吗? 



世上有没有比玉门更小的城市?一边东岗,一边西河坝,城市被夹成拉条子面(北方面食),人口只有七、八万。主要马路只有从南到北两条,像样的大百货公司才三、四家……上个世纪初,这里发现了油(石油),油随著祁连山夏季融化的雪水流进了附近的村子。这里就来了人,多是男人,在山上的 断壁间开洞凿窑住下来,开采起油,后来,来了女人,给男人们做饭洗浆,渐渐的,有了这个城市,红男绿女,红红火火,有了这个油城人的后代,他们的名字叫玉生,玉花,油生,小玉,玉民……如果你现在去玉门,还能看到油城第一代开垦者留下的窑洞土炕。美国的移民来自英国法国意大利波兰中国等世界各地,玉门人则来自中国各省地州县,五六十年代,西边建设需要人,也可能这边工作好找些,工资待遇高些,近些的河南人、陕西人、山西人来了,远些的浙江人、安徽人、广东人也来了。甚至有来自北京上海天津繁华热闹大城市的年轻人,安了家,落了户,过著日子,变成了玉门人……遇到老乡,说家乡话光是“我”就有阿拉(上海)。俺(河南)。俄(陕西)。咱(天津)……不少说法。我上初中时的班主任老师,就是一位歌声悦耳,会弹风琴的上海姑娘,人长的好看,有一口瓷样白的牙齿。 

玉门地方小,,有一点瞧不起来自周围地县未出过远门的本地人,因为他们会说一口较标准的普通话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天文地理。历史传奇都能吹上几个小时牛,大到国家大事政策决议,小到烧鱼肉烹制地方小菜都知皆懂。玉门人是自信的。也是自大的。“有油的地方,就有我们玉门人”,“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这样的诗句,让玉门人自大的可爱,自大的让人轻易原谅。


                     

 

玉门的男人,多从事与油有关的工作,采油工、钻井工、炼油工、验油工、输油工……和常在美国见到的那些西服革履,领带打的一丝不苟,络腮刮的泛青的白领男人来比,玉门的男人更叫个男人,更叫个爷们。他们的工作多在荒郊野外,戈壁山沟里,连鸟儿也不飞过的地方。夏天骄阳似火,冬日寒风钻骨,一年四季,身著油腻不堪的工作服,看不出本色的靴子,头发脏了, 胡子长了,嗓门大点,骂几句娘的,对著青天撒泡尿,谁人计较。轮到休息日,洗个舒坦的热水澡,换上平日没机会穿的新式夹克,抱著散发著甜甜奶气的娃娃,神清气爽,疲惫全无,在大街上逛游,给他(她)一遍编地教:“这是楼,这是车,这是树”。享受著幸福享受著阳光享受著生命。 

玉门的男人上班挣钱,养家活口,在家里有著一家之主的地位。油田工作艰苦劳累,但工资奖金颇高,待遇富利也丰。除了养活老婆孩子,来自乡下的,还要赡养双亲,接济兄弟姐妹。单位一年半年的会发给工人单衣棉衣,皮鞋,手套等劳保用品,过年。过节给家家户户都分鸡鸭鱼肉蔬菜水果。八十年代初,彩电还没有在全国普及的时候,在玉门已经基本普及了,姑娘要结婚的首要条件是个大彩电。石油工人,一下子从存折上取出二。三千元是不成问题的,就是差个几百块,先从工友师傅那儿借,发了工资再还。回来,摩托音响冰箱也住进了玉门人的家。 

玉门的女人,多是石油工人的妻子。除了少数有些文化的在机关。医院。学校工作。大多数被称为“家属”,没有正式工作。她们生养孩子。服侍男人。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她们还想多干些,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在单位的支持援助下,一群群婆婆妈妈嫂嫂姐姐的女人,在油城的周围,开荒种地,养猪喂鸡,办起了一个个农场。她们种出了麦子、玉米,种出了胡麻、黄瓜、番茄,甚至种出了新疆马奶子葡萄,又大又甜,让孩子们吃上最新鲜的水果。城里东岗山坡上,还有这些女人们喂养的奶牛场,喂料除圈,挤奶分送,让这个小城的老人、幼儿、病人每天喝到鲜奶。还有女人们劳作的豆腐坊、压面坊、烧饼坊。让工作繁忙匆匆回家的人们尽快吃上可口的晚饭。没有人会去特别注意这些衣衫不洁,粗喉大嗓门的女人们。她们的脸上堆积著日月的皱纹生活的磨砺,香粉口红不是她们用的东西,手脚粗糙,干起活儿来却干净麻利。衣服永远非蓝及灰,她们的年代,女人没有自己的颜色。但她们是油城一道感人的风景,她们是勤劳的,乐观的,美好的女人。丈夫平安回来了,她们就安心了,孩子回来吃饭了,她们就满足了。年老了,不能工作了,又忙著看孙子,清闲不下来……

玉门的姑娘,当地人叫丫头。也许是以吃面食为主的缘故,她们不似江南女子那么桃花粉面,娇嫩纤细。也许冬来早早就捂上大口罩护著脸,挡风避寒,又爱擦这个膏那儿孀,她们也不象本地姑娘被紫外线晒的又红又黑,土气木气。。。。玉门的姑娘有著北方姑娘的美丽妩媚,个个直言快语,身材大多比较高大,象白杨树一样健康,充满青春的活力朝气。玉门的姑娘,人居边远偏僻小城,却很时尚,喜欢追赶潮流。她们不似她们的母亲那一辈人,这不舍得那不舍得。她们的钱大多花费在衣服和化妆品上,大城市流行什么款式模样,不出一个月,就能穿在玉门姑娘身上。有些是请朋友出差旅游结婚捎回来的,有些是从小商贩手中讲价还价买回来的。一百多块钱一套的化妆品一恨心也买了。哪怕被做母亲的责骂半天,哪怕下半个月的午饭只吃烧饼夹榨菜。姑娘也要把自己收拾穿戴的鹤立鸡群,也要一领小城最新时尚之风。 

玉门的姑娘有著女孩儿特有的傲气,神气。她们许多干著和男儿一样的工作,出野外,下油井,平时上班工作服帽子口罩榔头鞋,只露出两只眼睛,不说话辩不出男女,没机会表现自己的美丽,真委屈。好不容易等到休息,精心化妆打扮了,穿上新潮的衣裙,蹬上高跟鞋,三三两两的闺中好友,牵手搂肩,马路是她们展示仪态万方的天然T台,特别是北平商场一带,人多热闹,姑娘们花枝招展。争相斗艳。却表现的面无表情,目不斜视,那心里分明在想:“我多出众呀。多漂亮呀。人人都在看我吧”。若无聊的小伙子招惹了,便破口大骂:“流氓!不要脸!”。黑发飘扬,柔裙洒脱,让玉门,让沙漠小城短暂的夏留下一幅画儿。 

记得我曾经的一位女友,因为买了一件新大衣,大冷的天儿,下班偏不乘交通车,硬是穿着新大衣,昂首挺胸,象表演似的从南坪走到北坪,三、四站路吧,姑娘似花,要的就是路人的欣赏,少妇的眼红,小伙子的回头……那一点虚荣,那一点肤浅都是可爱的。 

玉门人牛肉土豆吃的多,白酒二锅头喝的多。玉门人实在,热情,爽快。多是工人,粗人。读书人少,就没了书生的清高思文,地方小,当大官的也不多,就无官人的势力霸气。不到三言两语,就能认识个陕西乡党,马上相邀:“晚上到我家吃饭去,刚好家里煮羊肉汤。咱陕西好地方呀,八八里秦川,平平的。”我就空手而至,混一顿好吃喝。朋友的朋友,知我一人在外,吃集体食堂,热情请我:”星期天上我家吃饭,我家有带鱼香肠,你自己烧也行嘛,爱吃啥味儿做啥味儿,随便“。反客为主,让我一显身手。有好几个大年三十,我的师傅们,同事们得知我不能回家过年,争相叫我和他们家人一起过。“丫头,到我家就当是自己家,出门人不容易……”面对著一桌子美味佳肴,面对著师傅一家子的朴实笑容,我往往不能自己,泪花闪闪,因为想家,思念父母。也应为感动。这种关爱不求将来的如何回馈报答,我只是白吃白喝……

(来到美国,发现美国人极有教养,有礼貌。早晨见你GOOD MORNING。晚上见你GOOD EVENING,却不会请你去家里喝咖啡串门儿,更别说吃饭了。花园别墅,绿草茵茵,而门总是紧闭著……大概是文化使然吧)。 


                                                                                           (四川   周金泉摄)


想念玉门的雪,玉门银装素裹冰雕玉琢的雪国景象。 

玉门的冬季寒冷而漫长。那时多数人住的是平房,家家户户都钉上了棉门帘。面窗帘。让屋子穿的暖和一点。伸出墙外的烟囱冒著轻烟,炉子里烤著娃娃爱吃的洋芋 和馒头 。清晨开门,满世界的白,东岗上,西河坝山上都穿上了白衣,树上象开满了梨花,风一吹,就飞扬起来。邻里们便争相清扫门前的雪。行人路上的雪。隔壁是老人,怕滑怕摔,顺便帮他们扫了,对面老王身体不好,常年哮喘,不能干体力活,帮他铲出个路来。一声“谢谢”就够了。远亲不如近邻,老邻居一住就是十几。二十几年,谁不帮谁呀? (美东也多雪,街道政府会派人来清雪。门前的小路就要靠自己了。我的邻居马克为我们四户人家用铲雪车铲雪,一次一百美元,每家分摊二十五美元。公平合理,不欠人情。但我还是很怀念中国式的邻里关系。

冰天雪地的,拦不住孩子们贪玩好耍的心。穿上大棉袄,戴上帽子手套,先是打雪仗,五六人一伙,分成敌我两方,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哭来有人笑,哭的可能是被雪球打疼了,笑的是打中了别人就高兴,一会儿又听到“不玩了,不玩了,赖皮,赖皮”。戴雪稍微融化些,雪地变的瓷实了,男孩子们,还有胆大的女孩子,穿上用木板铁丝土制的冰鞋滑来滑去,不小心摔一个跤,屁股摔的生疼,却一咕噜爬起来,装著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滑,象轻伤不下火线的英雄。更高级的,坐著自己打造的冰车,用捅炉子的炉棍戳著,让同伴推搡著,“一。二。三”,一下滑出十几米,好刺激好开心。孩子们换著坐冰车享受,嘻嘻笑笑,打打闹闹。小脸蛋冻的象上了霜的苹果,鼻涕虫儿越过了河(嘴巴),还不肯回家。 

中坪那个叫灯光球场的地方,夏天有篮球比赛体操表演歌咏节目,冬日就由专人注了水,冻了冰变成了溜冰场,夜晚,华灯初上,一片 喧闹,小伙子殷勤地为姑娘租来冰鞋,蹲下身为她系上鞋带。 扶她教她拉著她的手。溜冰技术已娴熟的情侣们,手牵着手,肩并著肩,象一对燕子在冰上飞来飞去,令人羡慕感叹。听说,一些小伙子就是在这里追到姑娘的。寒冷的地方,头发眉毛被染上了白霜,却滋生著燃烧着火热的爱情,爱情成熟了,他们收获了孩子……

想念玉门的树。那里土质多石多沙,干硬少水,种植不成什么名贵娇气的树,只有杨树在那儿适者生存安了家。马路两旁。机关院子。中小学校。家属区里都是种著杨树 。每年春来,杨树吐著飞絮儿,冒出嫩芽儿,给这个油城画上绿色,涂上春意……另外,还有沙枣树能在哪儿活,开著小小的黄花儿,不艳不美,却很香,远远就能闻得到,沙枣儿熟了,涩涩甜甜,招小孩子们喜欢。 

还想念玉门唯一的小公园,叫玉门公园[实为油城公园]吧。(虽然我已经去过迪斯尼乐园,著名的杜邦长木花园,皆是战地上万公顷,奇花异草,无奇不有。)溜达不了二十分钟就能转完的小公园。 尽管夏短,公园的园丁们还是用心种植培育。施肥浇灌,让四。五株粉色的樱花在迟春五月绽放,引来蝴蝶蜂蜜。让夏日开出鲜艳的波斯菊,红罂粟。姑娘在花前照相,留下青春美丽,老人也在花前留影,纪录流失岁月。那个公园,清晨有背书背英文的学生,舞剑的妇人,打太极拳的老人。傍晚,有约会的恋人,有歇凉的老夫老妻……

还想念玉门的瓜果,玉门的饭食。 

玉门地处沙漠,周围地县却盛产瓜果。人们买起西瓜白兰瓜甜瓜不是一个两个买,而是用麻袋装,一买一。二百斤。买起桃杏梨苹果,也是成箱成筐的往家抬。(看美国人买西瓜,一个半个,还切成小丁,用牙签挑著吃,那叫吃西瓜吗?) 玉门人请你吃西瓜,一刀切成两半,让你用勺儿挖著吃,一半不够,把另一半也吃了。那才叫吃西瓜,那才过瘾。从单位分回十几斤高台红枣,又脆又甜,我牙口不停三天就把他消灭光了,说给别人,人家当我说大话哩。 

玉门最有名的饭是拉条子,用最好的精面兑盐和面,拉的细细长长,煮出来,调上酱油、醋、辣子,肉炒菜,一拌,贼香贼香。(本地话,贼即非常的意思,贼好,贼冷,贼好吃),蒸凉皮子蒸面筋,调上蒜汁芝麻酱醋,凉而爽口,姑娘们都爱吃,大冬天,我也能一连吃上两碗,还有羊肉汤牛肉面砂锅豆腐,葱花烧饼……(当我在超级市场从冰箱里拿出不知冷冻了多久的烧饼,我就想起玉门刚出炉,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的烧饼…………

八十年代末,由于个人感情。工作的缘故,经过反复的思考,我决意离开玉门。带著不多的积蓄,手提简单的行囊,在玉门东站,我登上东去的列车,看着远去的城市,我生活过十七年的城市。我无法自制,百感交集,泪水似泉水样的往外涌,擦也擦不完。“玉门,对不起,我走了,我要离开你了,我的玉门”。我看不清玉门,玉门浸泡在我的泪水里…… 

十多年前,我又漂泊到这个叫美国的地方,学习工作,生儿置家……的确,美国生活环境优美,物质丰富,但是,我还是想家,想念玉门,想念有关玉门的一切。玉门变了吗?变的更美更富有了吗?我小时候的那些老邻居还健在吗?我的那些师傅们已退休了吗?过去的同事还在原单位吗?他们还记得我吗?那里的孩子们还玩打雪仗还喜欢吃烤洋芋吗?……

玉门,我想念玉门。 

我几时才能再回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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