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咥面的老仇和老米

2020-09-29 02:52:40

陕西人爱咥面。顿顿吃,都不厌。

我的身边自然有一群爱咥面的好汉。今天挑出两个来说。一个叫米五斗,一个叫仇一凡。

先说仇一凡。仇一凡是老西安,虎背熊腰,光头大脸,爱说爱笑爱喝酒。我们都叫他老仇。

老仇是搞泥塑的。是西安市群艺馆发了红本本的民间艺术家。

对于民间艺术家这个称谓,在一次群艺馆的聚餐中,老仇喝高了,拉住邻座的我,要和我掰扯:“咦,艺术家就艺术家嘛,前面为啥非要加个民间呢?难道艺术家和鸡、狗、马、驴一样,分家的和野的不成?你是做记者的,你懂得多,你说说这是咋回事?”

我说我也搞球不懂。

他愤愤不平地又喝了一杯,然后又哈哈大笑。络腮胡子,一嘴白牙。

其实,老仇很看重自己民间艺术家的身份。但凡群艺馆有活动,天上下刀子他都会来。带着他的泥人,陕西黄土捏的抽烟老汉、露奶婆娘、撒尿碎娃……

我当时做跑非遗口的记者,和群艺馆的各路豪杰都混得烂熟。群艺馆是个热闹地方。民间艺人来自三教九流,自不用多说。热心参与非遗保护工作的志愿者也是来自各行各业,其中就有西安外国语大学的外教,德国人米五斗。对喽,是个老外。

某日,在群艺馆,仇一凡和米五斗碰面了。

老仇平一口秦腔,见了米五斗就赞了一句:“披挂美很!”

披挂,陕西话里发“佩刮”的音。披挂上阵嘛,原来的意思就是身穿铠甲,后来就特制男性身姿雄壮。陕西人说哪个披挂美,就是对其最大的赞美。当然,这是老陕话里最土的了,如今已不常听到了。

米五斗居然听懂了,眉开眼笑地,回了一句字正腔圆的陕西土话:“你老哥的披挂也美得很嘛!”

此后,仇一凡一提到米五斗就要感叹:“这个老米啊,一个德国人,不远万里,来到西安,就成了一个陕西人啦!”

米五斗原名叫乌多•米勒。米五斗这个名字是他德国名字的音译,还合了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典故,很有文化的感觉。

米五斗十来岁时,一位中国笔友送给他一本《史记》的英译本。因为这本书,米五斗爱上了中国。米五斗没有想到,他后来会来西安,并娶了一个陕西韩城的媳妇——《史记》作者司马迁正是陕西韩城人。

仇一凡和米五斗结识那是2009年夏天的事情。几个月后。这两个男人一不小心,火了。阴差阳错地成了咱们陕西名吃biangbiang面的形象代言人了。江湖人称“咥面霸气组合”。

biangbiang面,哦,对,就是那个特别难写的字!学校老师没教过。但是只要是正经陕西人,都会念写这个字的口诀:“一点戳上天,黄河两头弯。八字大张口,言官朝上走。你一扭,我一扭,一下扭了六点六。左一长,右一长,中间夹了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拴钩搭挂麻糖。推着车车走咸阳。”

“中外咥面霸气组合”这事和我还是有点关系的。

跑非遗口时认识了户县的靳应禄老先生。他告诉我,根据他的研究,biang字歌其实是户县康王村旧时的车夫创作的,该歌谣反应了当年车夫的生活状态。

我觉得很有意思,写了一个整版的大稿子。稿子一出来,惊天地,泣鬼神,宇宙震惊,接到不少读者电话,其中有不少民俗研究者提出对biang字歌的独家见解。我一整理,继续发稿子。

事情整大了。群艺馆搞非遗保护的王智主任一牵头,招呼了十几家新闻媒体跑到康王村做了一期“话说西安”百姓系列大讲堂的节目。去的人很多,很多热爱非遗工作的人都去了。能看热闹,还能吃正宗的biangbiang面嘛!

那天会场气氛极好,不知道是谁一时兴起,拉了条长凳,撺掇人蹲上去表演老陕咥面。

于是,有两条身高一米八的大汉被推举出来了。哈哈哈,是披挂很美的老仇和老米!

就见凳子两头,一头蹲了仇一凡,一头蹲了米五斗。一中一洋两个人端着大老碗开整了。宽面长条,油泼辣子,筷子一提,能扯三尺。两人也不怯场,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呼噜呼噜吃了个过瘾,那架势真是:碗一端,真舒坦,给个县长都不换!

那画面,特别民俗,特别陕西,特别豪气,能上张艺谋的电影。关中八大怪里有三大怪就在这里体现了:“面条像裤带”“油泼辣子能当菜”“板凳不坐蹲起来”。

老仇吃面的那份酣畅淋漓自然不用多说。值得一提的是米五斗,我居然从那大鼻子蓝眼睛里看到了陕西老农的感觉。

当时,几十个摄影记者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咔嚓咔嚓一阵猛拍。到第二天,网上全是老米和老仇吃面的照片。这不,火了。这两人吃面的照片成了老陕吃面的经典形象。

这些年过去了,你去百度上搜索biangbiang面,出来的图片还是“中外咥面霸气组合”排在最前面。

此后,“中外咥面霸气组合”的这些照片还成了西安城了一些面馆的海报。有认识老米和老仇的,就通风报信,说肖像权被侵犯了,。

据说,这俩汉子真的就约好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两人一进贴了他们照片的面馆,面馆就轰动了。面馆老板又是端面又是端面汤,又是端辣子又是剥蒜,又是要签名又是要合影。吃了人家的嘴软,,反正吃了一个肚肚圆。皆大欢喜。

据说,老米和老仇用这样的方式吃了西安十几家面馆,还有许多家路远的还没来得及去呢。

后来听人说,这俩人成了“吃面表演艺术家”。虽然知道是开玩笑的话,有次碰到了,还是忍不住问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五斗笑而不语,仇一凡一脸得意。

老仇:“哦,户县的龙窝酒厂做个活动,请我俩去主席台吃面。我们坐,他们站。我们吃,他们看。”

然后他比划了一下那个碗有多大——我觉得那是一个脸盆。

然后他又比划在龙窝酒厂他用多大的碗喝酒——我觉得那还是一个脸盆。

我一本正经地对老仇胡说八道:“你这个吃面表演艺术家前面是不用加民间二字的。”

因为种种原因,从2012年起,我暂别了我深爱的非遗圈子。此后和老仇倒是见过两次。

一次是他路过我们单位,就喊我下来楼在路边闲聊。他告诉我他在忙着搞“八百壮士投黄河”的大型泥塑,都忙成狗了。

我熟悉这段历史:抗日战争中,八百多陕西兵弹尽粮绝,。八百壮士宁死不降,面朝陕西,跪天,再跪爹娘,唱着秦腔跳进滚滚黄河。太他妈悲壮了!

我知道,老仇憋着劲要搞一个传世的东西。

第二次见就是在某小学了。这个小学给老仇提供了一个工作室,他的“八百壮士投黄河”就是在这完成了。作品很震撼。黑压压的一片泥人压到你的心上,让你想呐喊,让你想流泪。

我当着老仇的面狠狠地赞他。我说:“老仇啊老仇,你是真的艺术家!”

老仇谦虚道:“民间,民间!”

当天,看完泥塑,我、老仇还有群艺馆的王智主任等几个人在一起吃了个饭。老仇照例喝醉了。我和王智把他送回去,架着他上了他六楼的家。那是含光路上一个破旧的小区。

不过,我此后和老米竟然就没有机缘再联系过。一次偶尔在大雁塔附近的一家餐厅碰到了老米,他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在推杯换盏。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呢?想了想,竟然没有过去。也许久不联系,真是有点生疏了吧。

匆匆又过了两年。

老仇病了。听非遗圈的朋友说的。住院了,瘦的厉害。约好了去看看老仇的,我却因为忙碌迟迟没有实现。打过一个电话,问他病情,他说无碍。

我:“泥人还能捏不?”

老仇嘻嘻哈哈地说怪话了:“能,身上搓下二两泥就能捏。”

我笑了,又问他:“面还能咥不?”

老仇:“没辣子咥一碗,有辣子咥一盆。”

我:“酒呢?”

他不回答了,在电话那头笑。我猜他当时是想说“喝死去球”之类的二杆子话,但是嫂子在旁边,就只好哈哈哈。

约好了等他出院了一起吃面,把米五斗也叫上。

20141211日深夜,我接到了一个短信,是用老仇的手机号发过来的:“尊敬的叔叔阿姨亲朋好友:我是仇一凡的儿子仇龙,我的父亲因病离世……”

老仇享年五十九岁。铁塔一样的汉子说没就没了。

几天后,我在凤凰网上看到了王智主任写的悼念仇一凡的文章,配了几张图,其中就有一张是和米五斗一起吃面的。顿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了老孙家羊肉泡馍馆。那里有老仇生前创作的一组表现老西安风情的大型泥塑作品。

你看,你看,这泥人里有你,有我,也有我们的好朋友,我们的泥塑艺术家老仇,我们的韩城洋女婿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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