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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提 5

2020-10-17 23:58:40


12、闲坐说禅宗


    禅不过是个喻体。


    我们常常会陷入语义的陷阱——1、你心里想的,无法用词语表达;2、一旦你表达出来,你立刻会发现你的词语已经远远离开了你的本义。


    禅宗的僧人都是不成功的教育家。禅不可说,不管是口头禅还是文字禅,实质都一样:回避问题本身。


    有僧问石头希迁禅师:“如何是解脱?”师曰:“谁缚汝?”问:“如何是净土?”师曰:“谁垢汝?”问:“如何是涅槃?”师曰:“谁将生死与汝?”


    这种教育方法着实骇人听闻。在课题设置上,“如何解脱”和“谁导致了束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即便“师”的意思是“没人束缚你,无须求解脱”,也实在没必要故意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深模样。况且求解脱、求涅磐,寻求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最终境界,一直是徒的追求。


    一僧问赵州:“什么是佛祖西来意?”答曰“庭前柏树子”。一僧问洞山:“如何是佛?”答曰:“麻三斤。”(《景德传灯录》)


    在貌似高深的词义之下,往往藏着经不起推敲的负逻辑。比如景德传灯录上记载的这段公案。类似的问答,我们也可以来上一段:


    你:什么是生活的意义?


    我:桌上二锅头。


    你:什么是成功人士?


    我:半斤酱牛肉。


    你如果听完后“大悟”,觉得如醍醐灌顶,如当头挨了一棍,从此明白了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而且对我的学识崇拜得如滔滔江水,那只能说明几个问题:1、你是个傻瓜;2、咱们俩都是傻瓜;3、咱们俩谁也不傻,只是作样子给别人看,北方话管这种人叫“拉驴的”。


    禅宗主张“不立文字”,反对语言、反对逻辑,反对一切程式化的表达方式,同时还反传统,一切经典理论在他们眼里都是“魔说”、“戏论”、“粗言”、“死语”,最匪疑所思的是,作为信仰者,他们连信仰的最终假定物都颠覆了。德山和尚说:“我这里,佛也无,法也无,达摩是个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点鬼薄,拭疮纸,佛是老胡屎橛。”还有一个云门和尚,当被问及“如何是佛”时,他这样回答:“佛是乾屎橛”。


    他们蔑视一切表象化的叙述,自诩抓住了“真如”,也就是事物的内在逻辑。他们无意于研究事物本身的内涵和外延,寻求逻辑上的解决之道,而致力于在内心,在蒙昧之处,以人所不见的方式去把握事物的形状、大小、颜色、结构。到现在我们都知道认识是一个“信息收集——信息分析——比较论证——得出结论”的过程,这个认识链在说禅者那里就完全失去了作用,有一派禅宗只承认“顿悟”,“冥思无不可解”,一切都可以在内心找到答案。与其读书,不如面壁。面壁这事我也干过,不过我面壁时想的不是什么“天人之合”,而是“男女之合”。


    当然,禅宗的教喻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循,无厘头也有无厘头的规则:“语中有语,名为死句;语中无语,名为活句。”


    这就是决窍,要“语中无语”,翻译成我们都能懂的语言,就是要话不及义,要正话反说,要人话鬼说,要着三不着两地说——反正不能“有话好好说”。所以我经常说禅宗是最早的无厘头和达达主义者。


    慧能是个文盲。他那个著名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据传也是托别人写的。菩提树、明镜台,其实这首流传千古的半打油诗,不过是唯心主义认识论的一个喻体而已,无法推理、无法论证、无法明明白白地指给你看。但千百年来,被中国文人奉为圭臬的,正是这些无法推理、无法论证、无法摆在桌面上的模糊概念。而更为可悲的是,我们把文盲也当成偶像了。


    前些日子读一位大师的诗论,他说“文人诗不如农民诗”,因为农夫诗质朴而文人诗矫饰,所以唐诗不如乐府,乐府不如诗经,有字诗不如无字诗,“枫晚残桥”不如无意义的嗯嗯啊啊。这种理论用萨德的话来说就是“蠕虫结论”,我觉得这见识跟虫子也差不多。说一首诗的好坏,质朴与否固然可以作为评判标准,但它毕竟不是唯一的标准,可大师不管这些,他不用分析论证,不用取样统计,他心中想到的就是真理。


    这也是禅宗的思维方式。佛祖和干屎橛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两者有多少神似或形似,大师不会告诉你,这要靠你的领悟能力。


    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我总结出了一条百试百爽的应对之道:如果有人问你一些你也不懂的问题,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实就虚,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鬼话。


    比如在酒会上,有人问起:?


    你不妨这样回答:分散排列的非结构主义个体在承受外部无序性作用力时会呈现不均匀的颗粒逸失和非几何形状的自我碰撞,并以非理性的方式重新改写人类社会的初始状态和自始不能确定的结构序列。


    问:如何是道?


    师曰: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


    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


    师曰:风吹荷叶满池青,十里行人较一程。


    问:如何是实际之理?


    师曰:石上无根树,山含不动云。


    问:如何是相似句?


    师曰:荷叶团团似镜,菱角尖尖尖似锥。


    (《五灯会元》)


    我自始至终坚信:如果“师”他老人家知道正解,他肯定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走直路又近又省力气,他不会不清楚。



13、双手合十


    最终是一门自卑的信仰。徒们把自身的存在看作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欲望、烦恼、悲喜、聚散、知或者无知,一切都会沉入苦海。身体和生命是性灵挣不脱的枷锁,而快乐高不可攀。红尘中缘起缘灭,都有不可逆转的前因,一定会走向注定的宿命,但最终也只是虚妄。今生持斋行善,来世也许会平安富贵、多子多孙,但富贵本身,也是一种痛苦。


    佛家和道家一样,相信生命是借来的,“身乃万物所成,借诸父母”,所以人一出生就开始负债。“存在”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我们在芸芸大千中相遇,只是表面现象,是“假合”。真实的情况无法说清,那幺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欢笑和哭泣、悲哀与幸福,更是虚幻的折射,“如露亦如电”,不可琢磨。


    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内核,几千年里目睹了无数兴衰成败,这门信仰渐渐变得世俗化,但不管是自大还是自卑,它都是一门信仰,这在我们的时代非常重要。


    一    佛这个东西


    “佛”这个词来源于天竺梵文“”,本义是觉悟者。在离我们几千年的远处,、自我和世界,以及人生的终极意义,他站起来,向着千年后的人群微笑。中国人习惯叫他“如来”,心无所从来,无所去,是为如来。当然佛不只是他一人,十方三世,有佛千万,他只是其中的一个。在经文中,佛与佛之间是平等的,无尊无卑,而且众生万物都有佛心,都可以通过修行达到佛的境界。这说明“佛”只是一种认识的高度,而没有一个人格化的存在。


    佛家主张灭绝一切欲念,无欲无求,专心向佛,这称之为“菩提心”。而事实上这是一个悖论:因为追求本身就是一种欲望,不管你追求什幺。徒即使抛弃了衣食住行、情欲等一切欲望,也还是回避不了一个事实:他们念兹在兹的,就是成为佛。根据他们自己的理论,“佛”这个目标就是他们的欲望和痛苦之源。相比而言,道家就更纯粹,他们连终极追求都没有,只要“自然”。


    佛家有一套独立的哲学,叫做“佛法”或“不二法门”,佛就是最通晓“佛法”的人,是法王。《神雕侠侣》中有一个“金轮法王”,按照经典的解释,他也是佛。


    这种论述使“佛”这个东西显得很怪异:他像是一套完整的理论,又像是儒家所说的“圣哲”,而“法王”更像是掌握大量知识的专家学者。而事实上佛从来就没有明确的定义,他是一个比光更淡的影子,是一个无形无质的存在。说“无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佛与天地一体,与过去未来一体,与众生万物一体,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在灭亡,只有他在性灵的空间微笑。


    这是所有宗教的终极目标,得见万物而不求纤毫,生存在世界中,却又远离世界。这是一种大快乐,用佛家的术语说,就是涅槃。


    和其他教派不同,“佛”并不是一直受到教徒的尊崇,对经义也有各种不同的评论。唐朝的徒说佛祖是个老骚胡,也都是揩粪纸。宣鉴和尚公开宣称他只是一个“教人吃饭、睡觉、拉屎的平常人”。临济义玄和尚甚至认为佛应该杀掉:“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始得解脱。”


    五代有位高僧法号云门,弟子问他什幺是佛,他回答说佛是“干屎橛”,这种回答简直匪夷所思。传说佛诞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惟我独尊。”云门就气哼哼地说如果他当时在,一定会将佛祖“一棒打杀与狗子吃”。但事实上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信仰,只反对迷信,所以“呵佛骂祖”实际上是一种独立的质疑和思考。


    小和尚问老和尚:“什幺是佛?”


    老和尚:“什幺?”


    小和尚走到近处,大声问:“佛是什幺?”


    老和尚倏地伸手,捏住小和尚的鼻子,小和尚憋得满脸通红。


    老和尚:“现在你懂了幺?”


    这就是文化最精微之处:你不需要知道佛是谁,只需要知道你自己是谁。对本体的认识超过世间一切──你问“什幺是佛”的时候,你自己就是佛。


    二     的行为规范


    科学、宗教和艺术构成了世界的正三维,科学维真,宗教维善,艺术维美。所谓“超渡”,很重要的一个意义就是劝人向善,这也是它能够流传久远、历千年而不衰的原因,因为它的基本教义符合大多数人的善良愿望。


    的戒律数不胜数。最基础的有五条: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这是对住家居士的要求,也是劝谕人群的基本行为准则。对出家比丘的要求就更严格,住家居士可以和自己的配偶性交,称为“正淫”,只有和配偶以外的人性交才算是“邪淫”。而和尚或尼姑任何一种性交都算是犯了淫戒,包括手淫,包括梦遗,甚至包括潜意识的性欲。


    在我们的眼里,徒的人生是苦味人生,至少在物质生活层面是苦的。他们反对一切形式的享乐,不允许和尚睡大床,能走路就不乘车骑马,这显然违背了现代社会共认的效率原则。哲学在这里混淆了两个概念:舒适和便捷,虽然口口声声说大开“方便之门”,但他们确实为自己设置了许多不方便。从北京到广州,走路要几个月,坐飞机只要几小时;而-e-拦胙锓鸱匀徊荒苤豢刻τ斡尽?/p>


    最传统的徒只依靠乞讨生活,“比丘”的原意就是“乞士”。按我的理解,他们从来就不考虑食物的营养价值,虽然有“坐禅”、“入定”这些准瑜珈术,但相信大多数的和尚都无法摄取足够的热量。所以倡导的生存方式是一种不健康的生存方式:过分压抑性欲肯定会导致内分泌失调,经常吃冷饭团也许会得肠胃炎。而根据现代医学观念,忽视健康(如吸烟)就等于慢性自杀,“自杀即杀人”,这也犯了大戒。遵守戒律,就是触犯戒律,的经义成了一个巨大的悖论。但佛家自有它的解释方式: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真假都是空。


    传到中国后,很快就与中国的主流文化相融合。宋以后的儒教带有很明显的色彩,比如“存天理,灭人欲”,这和佛家的主张基本相同。而最初的儒教似乎并不这幺迂腐。孔圣人见了南子也会流下真诚的口水,比他小九岁的子路或许是吃醋,在一旁板着脸嘟嘟囔囔,这些看起来都很可爱。


    小乘提倡“自了”,可以与儒教的“独善其身”类比;大乘主张普渡众生,基本可以等同于“达则兼济天下”。


    佛家不主张强制,教徒遵守戒律都出于自愿。“我弟子某某,尽形寿皈依佛法僧”,这是的入教誓辞,但显然只具有道义上的约束力。历朝历代都有触犯戒律的和尚,而打屁股的只是少数,《笑林广记》中有无数关于和尚和尼姑的笑话,我相信不全是胡诌。在我们的时代,变得越来越世俗化,和尚有处级长老、科级长老,已经归属行政编制。他们经常参加各种会议,甚至出席商业活动,进进出出都有小车接送,再也不练脚底板,这是一种社会化的趋势,谁也无法抵挡,包括隐居深山的高僧。


    三     生与死


    从本质上说是鄙视肉体的,“无我”就是小看自我。他们把美女看作是脓水骷髅,把自己的身体叫做“臭皮囊”,这其实是一种长远意识,所以佛家在生死面前显得豁达,死亡在他们眼里是一件快乐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有生皆苦”,那幺生的终止就值得庆幸。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的骨子里和凡世一样怕死,所以他们为自己设置了不死的模式。根据理论,人有三身:色身是我们借来的,在凡世经历各种报应;法身是我们的性灵,它永不毁灭,这才是“真我”;化身是我们生命的外在表现,比如爱情和亲情。这三身如同一只发光的手电筒,色身是手电筒,法身是电池,化身就是手电筒发出的光。法身──“真我”是不变的,非有非无,不可取以示人,我觉得这其实是在故弄玄虚。


    但非如此不能解释轮回,因果报应的理论需要有一个不灭的存在体。因果远通三世,所有负债都必须清偿,这倒也公平。


    生的苦恼主要有八种,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和蕴炽盛。如果你对这八种苦茫然无知,还会再多加一种,叫作“苦苦”。认为这些苦恼都是缚住性灵的绳子。人在红尘中被欲望、烦恼、苦乐悲喜和懵懂无知层层困绑,不得解脱,只有死亡才是至乐,才可以恢复“无我”的真身,可以像贾宝玉出家后的表情,亦悲亦喜,无悲无喜。


    但哲学无法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无我”这种境界必须要由“我”来体会。禅冥入定后忽然抬头,灵台一片澄澈,神游物外,世界在遥不可及的远处,这还是要通过神经末梢来感受。“无我”是通过“我”来完成的,所以只能叫做“暂时无我”或者“忘我”,这就不是佛家的专利了,我们凡人也能做到。


    四    名和利


    是反名利的,劝善不是为了“善”本身,而是为了“无我”,这大概就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意思,但事实上中国一直都在名利和性灵之间徘徊。宋孝宗说“佛修心、道养身、儒治世”,只是一种工具。苏东坡的好友张方平告诉王安石:“儒门淡泊,收拾不住,(所以儒子)尽归释氏”。佛门和官场一样,成了利益的追逐场。从道安、慧远以后,徒明白了“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转而主动去追逐名利,用“非佛”的方法去实现“佛”的目的,我相信会越走越远。


    “佛国无疆”,佛家是没有国家地域概念的,既然“众生平等”,蝼蚁和跳蚤也和人一样尊贵,更不用说日本人或美国人了。而被誉为“绝代风华绝代姿,半生风流半生诗”的李叔同,他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洒脱的人,出家之后却也说“念佛不忘爱国”,如果佛祖有灵,真不知道该作如何想。1939年在衡山为丘赞题词:“上马杀贼,下马学佛”。丘赞说“善哉善哉”,就连基本的戒律也不要了。有初级政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国家是因为利益而产生的,也根据利益原则划分,所以捍卫国家就是捍卫利益,这与精神大相径庭。


    中有很多话都可以作“为人民服务”的注解。《优婆塞戒经卷》:愿为众生趋走给使;《维摩诘经》:负荷人生,永使解脱。这都属于大乘佛学的范畴,但其中都有名利的因素,至少是“众生”和“人生”的名利。


    劝善,但对“善”这个词没有准确的定义,一切都有道理,一切都不可理喻。这就像是禅宗的教喻:你明白了幺?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幺?


    我也不明白我明白了什幺。


    这其中有精妙的哲理,就像你的心跳,你知道它在跳动,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它为谁跳动。


    信仰是人生的支柱,但信仰本身是经不起推敲的。我在这篇文章结尾的时候,听见了楼下寺院的晨钟暮鼓,它来自遥远的天际,直入每个人的心灵。僧人们齐唱梵音,红尘中叹息声四起,天花纷纷撒落,三界一片祥和,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花香轻轻飘浮。我站起身来,窗外满月如洗,我双手合什,向整个世界会心微笑,在这一刻,我就是佛。



14、想起海子


    架上有一本《海子诗集》,是多年前从同学那里抢来的。那是1993年,海子的诗正在校园内流行,谁都能背出一两句《以梦为马》或者《黑夜的女儿》。


    海子死的时候26岁,躺在山海关冰冷的铁轨上,身上盖着。我很难想象海子当时的心情,他的行囊里有《》、《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他的胃囊里只有几瓣桔子。他脚下有未消融的积雪,山风呼啸,空无一人。呼啸的列车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穿过他的身体,在那刻,他想起了什么?


    正是黄昏时分


    无头英雄手指落日和天空


    眼含尘土和热血


    扶着马头倒下


    这是一个孤单的灵魂,命中注定他无法与物质世界共存。从物质的角度看来,海子是丑的,矮小、干瘦、头发散乱、衣着寒酸,公寓科管理员说他的宿舍常常会有一股馊味。孤单的海子似乎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眼神,特立独行,在明净洁白的世界里蓬头垢面,向物质世界射来冷冷的目光。他的身体和我们栖居在一处,但他的灵魂,永远都飞翔在高高的雪山之上。


    回到我们的山上


    荒凉高原上众神的火光


    海子死前给家人留下一封遗书,说有人要害他,要家人帮他复仇。这是诗人对世界开的最后一个玩笑。


    我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那里水土全失


    寸草不生


    大地是空空的坟场


    死去的全是好人


    天空像倒塌的殿堂


    支撑天空的是我弯曲的脊梁


    我把天空还给天空


    死亡是一种幸福


    海子对死亡有不可理喻的热情,他的生命,也可以说是以死亡为目的的生命。“是我重又劈开的身体/流着雨雪/泪水在二月”、“我早就说过/断头流血的是太阳”、“从笨重天空跌落的/撞在陆地上/撞掉了头撞烂了四肢”、“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死亡在他笔下,有着异样的美丽,史诗般的宏伟壮观。坐在海子生前来过的酒馆里,多年前海子曾坐在这个角落,对酒馆老板说:“我在你店里读诗,你给我啤酒喝好不好?”老板回答说:“我可以给你啤酒喝,但是你千万不能在这里读诗。”所有人听到这个故事都微笑,只有我泪水涟涟。


    我今年27岁,海子在我的去年死了。


    1993年,我参加了未名湖畔的诗歌节。长头发的西川在台上朗诵,我站在最前排热泪盈眶。


    海子在昌平的居处,离我的宿舍不足500米。他的房间里只有电灯。海子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会要求他朗诵自己的诗,那是诗歌最好的年代。海子的普通话不好听。


    海子的死讯传回政法大学,没有人为他流泪。那是诗人的悲哀,或者是诗的悲哀,不过我想这可能更接近海子的心情,他一直想做悲情英雄,不愿意别人为自己哭泣。


    据称海子爱上了自己的学生。


    1996年,出版了一本《海子的诗》,浅蓝色封面,上面有海子的照片,黑,瘦,长发长须,目光炯炯。这本书在北京高校脱销。


    西川到我们学校谈海子的生平,能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站了近千人。说起啤酒和诗的故事,西川眼里泪光莹莹,台下有哭泣声。那是1995年,迟到了六年的眼泪,海子在雪山之上应该叹息。


    同一天,《黑夜的女儿》朗诵了两遍,一千个人里,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中国政法大学校报》有一期刊登了《我熟悉的海子》,报纸被广泛传看,有人拿去复印。这报纸本来只有一个用途——包垃圾。


    据说海子临终前神经出了问题,遗言说有人要害他。


    海子不被领导欣赏。他不是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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