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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之变

2021-02-21 00:44:34

 西门之变 


  文|段星轶 李昱君



张贴在西门店家门前的腾退通知书

店主称拆迁推迟到6月27日

王子薇|摄


  5月22日,雨过之后的傍晚,民大西门街上意外的冷清,下雨积聚的雨水和地面上长期倾倒垃圾产生的黑色污垢混在一起,锅盔店门口人流稀少。


  店主正坐在两三平米的空间里玩手机,百无聊赖。他来自河北沧州,一年半以前接手了这家店面,没想到五月初却接到通知单,说6月20号西门多数店铺面临被拆,他的店铺包含在内。


  “我们和那个滴滴打车的司机没什么区别,政策出来,我们都明白,北京就是想‘瘦身’。”他反复告诉我们他明白国家制定这些政策的初衷,但同样清楚地表达着他理解背后的无奈。


  离锅盔店不远的“风格”美发,同样冷清。因为冷清,一只小泰迪成为全店最活泼的存在,唯一的女客人因为头发做造型而固定在座位上无法站起身,仍然时而想要逗逗它。


  走入店里的时候,老板很亲和地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请求。在后面的交谈中,我们渐渐得知,老板已经来北京十五年了,其实两年前就有要拆迁的消息流出,也有很多家店铺因此回乡另谋生路。因为他自身早就安家在了在燕郊——河北、北京的交界,孩子也随舞蹈学校把户口暂时落在了北京,所以近期还没有考虑回乡。但他谈到,对于很多住在北京的外地人来说,孩子的教育问题是最大障碍,“等你们这批大学生毕了业,也得回家!”


  这是民大西门一个普通的下午,更多时候,它呈现繁华的面孔:正午时行人如梭,夜晚时人声鼎沸。繁华之所以繁华,更多是它旁边的大学赋予它的,民大、北外、北舞……为提供在这场创造繁华的盛宴中,民大担当主力。即使大学生群体就像候鸟般,来时轰轰烈烈,走后寂寞无声,它将一年分为两季,将一天分为两段。大学生的购买力仍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源源不断供应着它的力量,又牢牢稳固着一条街的地位。


  这次拆除,政策撼动的又是哪些建筑、哪些店铺?

  

  民族大学西路很长,南起万寿寺路,北至魏公村路, 1.1公里的距离,除周边的学校外,大体包括了三种建筑类型:商业用地、居民用地、违法建筑。正如通知单上写的,此次拆除行动针对的就是违法搭建的铁棚式店铺和“开墙打洞”店铺。


横幅

潘安琪|摄


  开墙打洞,顾名思义,强行将居民单元楼临街的那一面墙打洞,改变楼体结构,从而可以用作店铺对外出租。和违法建筑类似的是,两者都是将不应该拿来用作商业用途的地对外营业,从而赚取利润。这也就意味着,民族大学西路60%以上的店铺都将关闭,恢复原貌只保留原本属于商业用地的独立建筑,也就是一些比较大的餐馆和商店。


  深夜的西街,刚刚和男友约会回来的一位高年级女生,面对我们“是否得知民大西街将要拆迁”的询问,她的不解远大于起初的得知时的震惊。如她所言,民大西门是“承载着她无数记忆的地方”,既有和舍友的欢聚,也有和男友的甜蜜。就算不提情怀和回忆,民大西街最简单粗暴的作用,也是可以在每个饥肠辘辘的夜晚,最迅速喂饱她渴望美食的胃。


  大一的女生在灯光昏暗的奶茶商铺前笑得很羞涩:“最直观的感受啊,可能就是吃东西会不方便吧,我上大学之后,被民大西街喂胖了不少。”当我们问及她的西门记忆,她表示在进入民大之前,早就被学长学姐灌输了不少关于西门有如何多美味小吃的言论,在她心里,民大西门早已成为了每一届民大人口耳相传的“文化符号”。


  但对于民大附近的居民来说,民大西门从来不是他们的情结。


  傍晚时分,民大家属院内四个靠在长椅上的奶奶正在闲聊家长里短,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道,“我们愿意拆,拆了安全。”“你看这小区里,哪还有人管啊?车开得飞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撞上我们了。”“不仅这样,还随便停,太乱了……”时间慢慢推移,夕阳渐渐落下。西门深夜的嘈杂声让临街居住近20年的奶奶近几年不能再安心早睡,经常被各种小摊贩挤满的胡同让本来行走不方便的她愈加举步维艰,同时最担心的就是一楼被开洞的那堵墙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另在西街居住了半年时间的大叔则表示,“卫生状况很让人担忧,它街面的状况让我觉得不像在首都,反而像是在我们家乡的某个小地方”,所以对于这次整改,他乐见其成,在他看来,西路的改造虽然会使一部分商铺消失,但是客源和市场的需求会使商户重新回归,届时出现的一定是一个依旧热闹但更整洁卫生的西街。这种设想不无道理,城市靠经济繁荣而繁荣,但同时也对稳定安宁有着巨大需要。

 

  将视线从有着更直观和深刻感受的魏公村收回,与此同时,在北京市范围内面临拆迁整改的并不止魏公村一处。中国政法大学美食街、三里屯“脏街”、大红门动物园、红桥等批发市场也在拆迁整改的过程中逐渐消失。早些年朝阳区就已经开始类似行动,也为其他地区拆除提供了相当多经验。甚至可以说,海淀区是整改措施执行最晚的一批,而魏公村则是海淀区最晚的一批。


  有了经验,海淀区范围内几处拆除又戴上了各自的特色:北京师范大学附近将开墙破洞的违章建筑进行封堵,改建成为公共花园绿地,既便利了民众生活,同时美化了环境;天坛附近的改造工作刚刚开始不久,整改工作的重点是针对天坛公园的外围围墙进行加固,对沿街违建商户进行拆除,并对附近老旧住房进行修正,以更好地继承保护南城北京传统风貌,并达到城区美化的作用;但对于北新桥街区附近的居民来说,拆除违建的工作和他们的生活更加息息相关:作为老北京住宅区的集中区域,有不少老房子在建设当初缺乏具体规划,在对城区重新规划的当今,就不免与规划蓝图有所冲突,需要进行拆除。所以与天坛及北师大附近不同是,北新桥附近整改的范围重点在老旧民居上,对居民日常生活的影响自然也就更大。

 


  6月21日下午,我们重新走访了民大西路。从西门出发,向北一直到北外东门南面的路口,300多米的距离,针对关于店铺是否需要拆除及之后的去向,共96家店铺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我们对信息做了统计与整理。可以确定的是,“开墙打洞”和违章建筑必然拆除,但店铺以后的发展基本还是未知数。就像我们问道一家水果店的店主以后准备搬去哪里,她的回答是“不能定,万一搬去其他地方也要拆呢,是不是?”


(下图为96家被采访商铺的情况一览表)


1

    96家商铺拆迁情况分析



  96家被采访商铺中,超过半数的商家要被拆迁,共50家,占52.08%;不需要拆迁的共31家,占32.29%;已经关门的商家13家,占13.54%;情况不明2家,占2.08%


2

    96家商铺去向情况分析



  在去向方面,确认不拆迁的商家有20家;直接选择停止从业的有6家;已经关门的有13家;对门面进行整改的有11家;其他情况的有7家。


  而要搬迁的商家共有12家,其中有9家会选择搬迁至学校附近地区,比如临近的北外、交大、魏公村小区、等地区,而另外3家会选择搬迁至离学校较远的地方。



  英国政治家威·柯柏曾说:“城市是各种行业的中心。”


  魏公村是海淀区的缩影,海淀区是北京的缩影。我们生活在城市中,揣着感性与理性享受着这城市带来的生活。而面对城市规划者对于城市所做出的改变,我们该将理性和感性的天平如何调配,考验着我们的阅历,也引导着我们投入更多思考。



本文将刊于《Minder志》vol.00 

2017年 七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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