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里说长钱
手工剪纸长钱（焦存海老师提供）
很多年前的一个清明节，我家气魄的前楼下大人给孩子们缚好秋千。狭长的院子青砖铺地，点点苔藓点缀在院子的角落。院子两边有光滑的长长的青石阶街，两对檐的关中大厦。我在前楼下荡起秋千，手抓脚蹬蹴秋千蹴得脚尖触及到前楼板。一群小伙伴叽叽喳喳。
母亲早三天做好荞面凉粉，蒸了一打凉皮。孩子们荡罢秋千，剥下小夹卦，汗流面地跑进厨房。大人随手拌一碗凉粉或凉皮递给过来，似一碗山泉涌入心扉沁凉沁凉。寒食让咋起的浮热回落许多，也让人的心情沉寂下来，适合缅怀追思！
清明最隆重的是扫墓祭祖，俗称“上坟”。“纸绽纷飞，翩翩作彩蝶起舞；人情泪落，滴滴成杜鹃泣血。”耀州这里清明不许女孩子和未满三岁的孩子祭祖上坟。而我非要我爷爷我大大带我上坟去，我是爷爷的长孙女，弟弟们尚不满三岁。不带我别的理由他们也讲不出来。我是巧舌如莲“就当我男孩子吧!”爷爷说“当你穆桂英，你以后做个穆桂英。”说真的母亲真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在农村是把好劳力。都定向培养了，也无怪我同学会给我起个“女汉子”的绰号。
每年清明上坟先是母亲剪长钱，我也在一旁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红红绿绿的纸折叠起来，拿了剪刀左一下右一下的剪长钱，剪好小心翼翼地把长钱拉开，束成一把，同大大们七手八脚地把长钱绑在一根竹棍上。我和大大争着挑长钱，挑着色彩斑斓的长钱，看着长钱随风飘逸的那种唯美，不禁想起翻飞的蝴蝶。
到得祖茔爷爷跪在坟前，用烧纸把菠菜炒豆腐捏一撮包一包，点心包上包，三个小包包分别埋在坟上的土里，然后磕头作揖。我跟着磕头给枣刺扎了手，我借着自己的疼痛哭遥远的先人几声。爷爷也不哄哄我反而说“先人不让女孩子来上坟吧！”边替我拔枣刺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长钱的传说。
故事发生在陕西黄陵店头一带。有一农妇夏天夜间睡在当院，一长虫有毛头罐粗，大约成人的一对把。由此经此过，农妇不久有了身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出一人头蛇身的怪胎，接生婆大惊“妖怪”立即要差人扔沟里喂狼。蛇孩两股眼泪，农妇不忍心割舍亲骨肉留下蛇孩。蛇孩出生后村庄安定祥和。
农妇起初尚能在被窝喂奶给蛇孩，蛇孩逐渐长大，被子里藏不下了，农妇将其藏于土炕的席背后。
大约一年光景，蛇孩会叫妈妈了。
有一天，蛇孩向母亲请求“我要离开家离开母亲您了，回到大自然界去。如果母亲想我就到村边一个大水潭边，大叫三声黑，儿就回来了”。黑是农妇给蛇孩起的名字。
数年后农妇亡，村里人想起黑的话，在大水潭边叫三声。晚上十二时风大作，不一会在农妇的馆木盖上盘了有笸篮（po lan）那么大的人头蛇。为母守灵!葬埋那天随棺材抬走，下葬时黑在旁一边看着母亲落葬。在其母坟周盘七七49天，期满隐去，后再未曾见过。
由此，民间为发扬黑的孝心，各村各家老人百年之后都挂长纤，吊纸。长纤顶上剪有四方斗意为蛇头，下边为蛇身。此民俗耀州富平一带多见。
清明上坟挑的长钱很像一张栩栩如生的蛇皮蛇蜕。因而推断村里巷子谁家老了人，门前或竹竿、树上挂有三丈多长长纤，当地叫“出纸”。大有长签之意味，表示我家有老人去世。鉴于黑的传说故事应该叫作“长纤”。而后来清明挑着上坟祭祖的长纤短了很多，也无传说中四斗做头。名字也逐渐因为各地方言习俗不同逐步演化叫作“长钱”。长钱的形状很像蛇皮蛇蜕，我们叫长虫皮。
又是清明我把珍藏多年关于长钱的传说讲出来，“长纤”也好“长钱”也罢或许还有更多的叫法。也许与新石器时代，西安半坡遗址“人面鱼纹”图腾，后来进化成抽象的人面鱼纹符号一样抽象、美化。但传统文化中黑的孝心、孝道值得后人发扬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