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小吃美食价格交流群

代价(四十二)

2020-11-03 23:35:38

        拉回来的生产鸽,林兴都装到摆放在后院的组合笼中。至于那些青年鸽,到年龄的林兴就现场配对装进生产笼,而那些不够年龄的则散养到两间空房里。这些工作林兴和王鹏飞整整用了两天才干完。


        两天吃住在林兴家,让林家老两口觉得儿子的朋友好像不是在害儿子。一吃完饭,王鹏飞就搬个小凳去观察刚配对的鸽子。因为虽说鸽子一经配对成功两个感情会一直很好,但刚让两个性成熟的异性鸽子独处时,没有几个是平安无事的,多半都会出现打斗,但通常只是掉几根羽毛,过两天只要有‘亲嘴’的动作就表示配对成功了。


         不过也有一些好斗的,打的羽毛乱飞是小事,稍不留神就会‘染红’。这种鸽子脖颈后面没毛那是常有的事,如果没有人为介入,那要不了几个小时,弱势的一方就会皮开肉裂。严重的后脑勺上面整块肉都没了,隔着一层薄膜都能看见脑子在那儿‘突突’直跳。而就这,那受伤的鸽子好像没事一样,甩着满头的鲜血鼓胀着胸脯咆哮着继续‘战斗’。


        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晚了。通常是一出现‘死磕’就得赶紧把它们分开,让它们隔栏相望看能否改变,若不行就得重新配对。所以,配对对于一个养鸽场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环。淘汰一批不合格的,选择一批体形匀称,体重适中,母性强的鸽子成功配对,那是保证鸽场正常生产的首要前提。而配对安全和成功率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所以林兴和王鹏飞一吃完饭就待在鸽笼边仔细观察,对出现问题的鸽子及时调换。由于林兴以前养的都是生产鸽,对配对没有接触过,这两天基本都是处于向王鹏飞学习的阶段。


        王鹏飞还着重向林兴交待了一个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那就是‘同性恋’问题。这种情况公鸽子不多见,常见于母鸽子之间,通常情况是看着两个鸽子互相‘亲嘴’配对成功,然后也顺利地产蛋、孵化,但几天后照蛋却发现没有发育。


        有些人粗心不照蛋,结果到日子了乳鸽就是不出壳,检查原因,原来是无精蛋,再查下去,原来是两个母鸽子。原因找出来了,生产周期却严重影响了。所以鸽子性别的准确鉴别和细心观察,都是必须要掌握的基本东西。


        对于王鹏飞传授的这些知识,林兴一边默记着,一边学着王鹏飞的样子实践着。两天后,看着鸽群基本理顺,王鹏飞不顾林兴一家人的挽留,留下自己的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就告辞了。


        随着整个鸽场搬来的,还有十几只王鹏飞前不久刚从外地买回来的荷兰鼠。这种爪子像老鼠,嘴像兔子,身形像猪,头型和毛色像熊猫的‘四不像’小动物,不要说林兴,就是王鹏飞也不清楚它们具有肉用价值还是皮用价值,只是觉得好玩才买下来给鸽场这个特种养殖场充充门面。


        虽然以前没接触过这个物种,但喂了两天林兴就发现这群憨态可掬的小家伙们太好养活了,剩饭、菜叶、树叶、包谷豆,给啥吃啥。虽然林家父子还不知道养它们有何用,但正是其杂食性才让它们活了下来。


        鸽场规模扩大了,以前听王鹏飞说他的鸽场在西府地区是最大的,林兴知道王鹏飞的话里有宣传的成分,但凭自己的了解,他现在这个鸽场在当地算是最大的,种鸽的纯度也是最高的。


        不过伴随着这些优势,林兴鸽场的销量却没有多大起色。把鸽场搬来后才卖出去10对,加上以前卖出的40对,都到四月份这个最旺季了,总共才卖出去50对。虽说自己卖出的鸽子还没有开始回收,但王鹏飞以前卖出去的鸽子他已经回收了一回,30来对鸽子,每月将近一千元。而且自从鸽场全部搬来后,虽然还是吃自家的粮食,但林兴已经开始付钱了。200来对鸽子一个月光饲料费最少得六百块钱。这样算下来,林兴一个月最少开支为一千六百元。


         如果再不卖鸽子,以他现在的收入,最多能撑到秋天。这样一算,林兴有点坐不住了,他开始想出路,但想了几天也没想出啥眉眼,他只好打算去跟王鹏飞商量商量。


        刚好林兴有个堂哥林泉在西府市工作,两人便按王鹏飞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家。结果家人说其上班没回来,两人又搭乘班车去了位于郊县深山里的工厂。在等待的过程中,林兴对班车车身上的字迹产生了兴趣。只见一面写的是:我们要把妇女同志引导到‘背上炕日’的道路上来。另一面写的是:离地三尺一条渠,渠里有水不常流,渠边长满杂乱草,惹得牛儿绕渠跑,不见牛儿来吃草,只见和尚来洗澡。


        望着这歪歪扭扭的字迹,林兴惊呼道:“我的娘娘,这些人咋这么坏的?车身上都敢这么乱写,咋莫人擦哩?”“这有啥?”林泉随意瞄了眼车身,冲着少见多怪的堂弟笑道:“深山老林的谁管呀?况且这只是乱写又莫乱画,你再去我们厂子看看,不要说厕所了,就是车间外墙上也是‘图文并茂’,看了能把你吓死。就连我们厂部办公楼外面都写着:机械厂就是好,撵的嫖客跑。单身楼就是乱,到处开的怡春院。”


        “那你们厂子的领导也不管管?”林兴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管这干啥呀?厂里都是些精力过剩的年轻娃,人家又莫有真弄,你还不让人过过嘴瘾,发泄发泄?”林泉对这个乡下堂弟宽容地笑着。


        当王鹏飞看到林兴时,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似的,他咧嘴一笑,平静地告诉林兴自己正在上班,没法陪他们出去,只能在车间外待一会儿。看着二人说话,林泉礼貌地移远了一点。


        当林兴说出自己的顾虑后,王鹏飞缓缓地开口了:“我当初进入这个行业也是觉得挺有前景的,觉得走商品化这条路子也是对的,可搞了几年大家都在恶意炒种,没有一个人真正推广乳鸽商品化,为啥?还不是一对种鸽能卖将近二百块钱,而一对乳鸽还卖不到二十块钱,就这还没有几个人吃也没有几家饭店收。你说说,谁愿意放着眼前的钱不挣?”


        林兴听完,沉默了一阵后吐出一句话:“那你给句准话,这事情到底有莫有出路?”“出路当然有,”王鹏飞肯定地说:“饲养肉鸽虽然是个新兴行业,但只要拒绝恶意炒种,坚持把乳鸽商品化这个良性发展的路子走下去,养肉鸽绝对是有前途的。不过这肯定是把一大批炒种的鸽场淘汰后的事情,这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你还年轻也许还有机会,而我已经撑不住了,你刚才去我家也看到了,我弟弟比我小好几岁娃都能打酱油了,而我都‘三张’的人了还是一个‘光杆杆’,还跟父母兄弟一大家挤在一个老房子里。几年下来,不但把全家的钱都渗进去了,也把自己的婚事耽搁了。”


        一说到自己,王鹏飞刚才肯定的语调顿时不见了,说起话来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底气,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和悔恨,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本来林兴还想提提责任的问题,但看到王鹏飞那暗淡的眼神实在狠不下心来,只好安慰道:“老哥,啥也不说咧,既然回来了,你就好好上班吧,今后我不会再找你了,这事撑住撑不住都由我一个人撑了。”


        一听这话,王鹏飞有些感动了,他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赶紧劝道:“好兄弟,别傻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听老哥劝,能撑就撑,撑不住就把啥事都往我身上推,让他们告我去,或者你把他们领来也行,反正我家和厂子你都知道,反正我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没啥好怕的,而你还年轻,可不敢陷的太深呀。”


        见王鹏飞都这样了还在替自己着想,林兴也有些感动,他平时最怕别人流眼泪,一见别人掉泪他就难受,现在看到王鹏飞眼圈红红的样子,不觉心里一酸,催促道:“老哥,啥都莫说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心里有数。”


        而王鹏飞却一把拉住林兴的手,动情地说:“兄弟,好兄弟呀,我养鸽子没有挣上钱,却交下你这么一个义气朋友,值啦!听老哥劝,回去就把啥事都往老哥身上推,然后把你那几千块钱拿着出去干个别的啥事,不要在家里待了。”


        林兴一边答应着一边催其快回去上班,而王鹏飞却攥着林兴的手来回用力摇晃着。林兴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来,看到王鹏飞已经泪流满面,心里一慌,用力抽出手来,做贼似的逃走了。


        见王鹏飞进去了,堂哥林泉追上林兴提醒道:“这个河南人,真会演戏,又是哭又是笑,一看就是个骗子么。”“呀,你咋知道他是河南人?”林兴忙问。


        “当年河南发洪水,人们拖儿带女担着担子沿着陇海线向西逃难,现在咱西京市和西府市的‘道北人’都是那时候过来的河南人和他们的后裔,咱们西府市更是人称‘小河南’,至于其它小站边安家的就更不用说了。由于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担个担子,所以咱们当地人把他们也叫‘河南担儿’。王鹏飞虽然说普通话,但一激动还是能听出河南味道,”林泉解释着。


        “哦,原来是个这啊,老叫‘河南担’还不知道是啥意思,今天是第一次听人解释。不过那人不是骗子,人家把鸽场都交给我了,”林兴一边接受着常识的普及,一边替王鹏飞开脱着。


         “你瓜了?”林泉分析着:“人家这是让你当‘替死鬼’、‘挡箭牌’,人家把钱挣了叫你来揽后手,咱农村就叫别人牵牛你拔橛。你以为那一大群鸽子是钱啊?那有人要才是钱,莫人要就是累赘,就是包袱,非把你压趴下不可,送给人吃肉人还嫌柴。那哪里是二百多对鸽子啊,那分明就是四百多张吃你的口,非把你吃倒闭不可。”


        林兴知道自己说不过堂哥,也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便索性变成堂哥说啥他都答应着。林泉见堂弟光打哈哈,又换了个口气说道:“当然了,人家河南人比咱本地人能下苦,也能吃苦,当年铁路上招工,咱当地人都嫌苦莫人愿意当工人,都是铁路沿线的河南人去了,现在咋样?眼热人家了吧?人家几代都是铁路工人,多漂!现在整个陇海线,整个郑州铁路局都是人家的天下,人家的官话就是河南话,你个外地人要是不撇上几句河南话,人家都不承认你是本系统的人,而你要是河南话正宗又熟悉行规的话,在这一线上你坐火车都不用掏钱。”


        “哦,哦,就是,就是,”林兴现在哪有心思听堂哥闲谝,嘴上应付着堂哥心里就琢磨开了。其实林兴清楚,如果王鹏飞给他的合同本是全部,那么他就可以判定,指望出售这几十对鸽子,他王鹏飞是赚不到钱的。不要说他的种鸽进价有多低,就光这几年的饲料费就让他赔定了。具体赔多少他不敢确定,但从王鹏飞自己讲述和家庭情况来看,至少白投了几年的工资和精力。


        林泉一看堂弟那样子,只好又换个话题:“对咧,嫑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弄怂呀?走,想吃啥?好不容易来一趟,哥请你。”“面么,”一听说吃饭,林兴赶忙把思绪拉了回来。


         “唉,你咋是个这噻?咱弟兄两个就不要客气,哥还想好好请你一顿,另说,成天吃面出来就换一下,天天粘面你不腻呀?”堂弟好不容易进城一回,林泉打算请堂弟喝酒吃肉。“那莫办法,咱老秦人就好下个面么,”林兴实打实地说着。


        在回来的路上林兴就下定了要撑到底的决心。不管王鹏飞有没有卷钱走人,反正他林兴是不敢卷钱走人的。因为他的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他可以跑了,但他的家和家人跑不了。如果他跑了,他还怎么回来,他的家人在村里还怎么生活?要知道,这些事放到农村会让人骂死的。


        其实林兴并不完全是从这方面考虑的,他之所以决定坚持,一个是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以前养那些小动物没有什么经济效益他都舍不得丢掉,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把爱好当成事业搞的事,他更不会轻易放手。再一个林兴是极好面子的人,别人经营好好的,一换成他就倒闭了,这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在林兴看来,有时候人就应该把名声看的比金钱重要。


        既然决定坚持了,那就得考虑怎么个坚持法,搞乳鸽销售是个方向,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在堂哥林泉的陪伴下去西府几个大饭店转悠过,人家给出的答复不是食客点的少不愿做就是根本没人吃。听王鹏飞说西京市的饭店倒有收乳鸽的,但周原离西京往返三百多公里路,打个来回得整整一天时间,再花上二三十块钱车费,要是再推销不出去几只乳鸽,那头肯定比身子还大。而且听说人家还不是现买现结,每个月直到月底才结算一次,这根本不是他们这种鸽场承受得起的。


         既然此路不通,林兴只好另想办法。刚好《三秦农民报》上说省城西京有几家大型鸽场搞得红红火火,林兴便想去取取经。安顿停当,林兴便踏上了开往西京方向的火车。


        长到十八岁,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上一次他跟王鹏飞也到过西京,但那只是在下面的几个郊县转转。而这次,他真正地来到了西京市。


        一下火车,林兴就买了张地图,边看地图边打听,一整天坐公交在西京城中穿梭着。城市的美景看的林兴有些目不暇接,但真正看花眼的则是那些鸽场的规模。如果说林兴那二百来对的鸽场在西府市还算大的话,那放到西京市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林兴参观的几个鸽场,最小的都是五百对以上。在少陵原畔,林兴竟然见到了一个上千对的鸽场。这个鸽场林兴光进门就颇费周折,敲了半天门,里面才传出不耐烦的询问声,林兴赶紧隔门解释着。


        好一会儿大门中间的小门才极不情愿地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满脸戒备地挡在门里。林兴连忙叔长叔短地说着好话,说自己是外地的来一次不容易,让帮忙通融通融。见长者还有些犹豫,林兴赶紧掏出一盒未拆封的‘金丝猴’香烟塞到老汉手里。看门师傅脸色一缓,侧身把林兴让了进来。


        虽然进得院来,但老师傅并不允许林兴随便走动,只让他在传达室等着,然后给领导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在跟老师傅的聊天中得知,这家鸽场是军队干休所的两个老干部自筹资金兴建的。虽然西京市场上的种鸽已经炒到了一百八十块钱一对,但两位老人并不热衷参与其中,而是把大部分资金和精力都运用到乳鸽的市场推广上。


        老师傅边说边指了指房内那一溜儿冰柜。林兴凑过去一看,果然里面冻满了收拾干净的乳鸽。正说话间,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中等个头身体发福头上略微有些秃顶的和蔼老人。老师傅连忙介绍:“这是我们场的负责人何政委。”


        “何政委好,”林兴赶紧快步迎上去打招呼,同时伸出了手。老人一边友好地握住林兴伸过来的手,一边摇头笑道:“不要听他们乱叫,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是老百姓一个,叫我老何就好。”


        原来何政委离休前是西北某边防军的师政委,本来以他的年龄还可以干到军级,但刚好那一年赶上国家百万大,,全部退了下来。


        住进干休所后何政委觉得自己还没老,还能跑能动,老待着不是个事儿,便联合所里另一个老同志在干休所旁边租了老乡一块地,建了一个肉鸽场。他们办鸽场也是考虑经济效益的,但更重要的是想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让自己的晚年生活过的充实。


        在得知林兴是西府人后,本来就健谈的老人变得更有兴致。与老人滔滔不绝成正比的是他那极大的烟瘾,自从一进门接住林兴递过来的‘金丝猴’烟后,老人对这种西府本地产的普通烟并不挑剔,而是一根续着一根。


        通过老人的诉说,林兴才了解到,原来包括周原县在内的好几个县城,当年都是老人所在的部队解放的。虽然老人一辈子都没当过军事主官,一直都在搞政工,但谈到那段战火纷飞的往事时,老人还是让人感觉到与普通人的异样,尤其是谈到当年发生在西府地区的那场著名战役时,老人深情死回忆道:“当年连长率人冲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他妈的,他要出来的话早当上将军了,妈的,我还给他当兵。”


        看到这个当年的文书回忆起老上级时那可爱的样子,林兴对这个老干部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看到老人如此平易近人,林兴赶紧说明自己鸽场的情况,并请求老人看能不能收一些他们场产的仔鸽。


         结果老人答应的很爽快,说我们鸽场主要是搞生产的,你的鸽子如果符合我们的条件,我们现在正打算进一步扩大规模,收购一些仔鸽再培育成生产鸽也是可以的,但价格最多也只能跟你们的收购价持平,因为我们将来是只作生产不当炒种的,所以获利空间也不大。


        对于老人的答复,林兴很是感谢。当得知他们执行的标准和自己鸽场的基本一致时,更是高兴万分。要知道他刚才去的好几个鸽场,不是直接拒绝,就是条件苛刻,自己养了两三个月的鸽子他们竟然只给二十块钱一对,跟乳鸽价差不多。林兴知道他们把鸽子买回去最多也就再养两三个月,然后就一百八一对当种鸽转卖给别人,但自己对此却毫无办法。


        在谈完正事后,林兴提出想参观一下鸽场。老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并在前头带路,背着手边走边介绍着,那架势就跟当年检阅士兵一样。


        转了一圈,林兴对这个鸽场有了大概的了解。这是一个占地三十多亩的鸽场,坐北朝南整体地摆放着两列一百多米长的生产笼,中间是一个大型散养区,将来留作生产用的青年鸽正在里面鼓着胸脯互相追逐着。鸽群发出的轰鸣声吵得人耳朵疼,那巨大的共鸣声让站在对面的两个人都得扯着嗓门说话才能听见。


        为了预防鼠害,鸽场买了一个电子扑鼠器,在鸽笼、鸽棚、饲料库等地方都布满了离地两三公分的电网。而七八个穿着工作服戴着口罩白帽的工作人员正在鸽棚里忙碌着。鸽场最偏僻的地方有好几间房子,从上面挂的牌子看应该是屠宰乳鸽的地方。


        参观完后林兴告别老人,跟门房老师傅打完招呼后回到了城里。他决定住一晚再回去,一个是因为有点晚了,即就是有火车那也只能坐到渭河镇而不能到家,再一个就是好不容易来到了西京城,他也想好好逛逛。所以林兴在离火车站最近的解放路上找了一家国营小旅馆先住了下来,然后出门趁着华灯初上欣赏起街边景色来。


        看到与解放路交汇的东大街十分热闹,林兴也信步加入到了人流中。省城确实热闹,省城的夜景更热闹,而东大街的夜晚那是省城最热闹的。还没到五一,爱美的人们已经换上了夏装,满街道都是赤着胳膊露着腿的人们。


        这让还穿着秋衣套着夹克的林兴显得很扎眼。溜达了一阵,林兴就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他脱掉夹克很随意地搭在肩上,努力装作悠闲的样子走着,但没走几步他后背就出汗了。虽然站在西京城的大街上,但他却无法融进其中,因为农村生活在他身上烙下了太多的印痕。


        本来自己就不属于这搭,只是个过客而已,没必要伤感,林兴虽说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初来闹市的孤独感和自卑感还是挥之不去。再加上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吵杂声,不一会儿林兴就心浮气躁,心慌气短了,遂赶紧逃离东大街。


        往回走时见路边有个夜市,林兴要了碗炒面对付了一下就直接回旅馆了。就这样,林兴没有进一家百货大楼,也没有买任何东西,就结束了首次省城的逛街之旅。


        第二天四点多林兴就起床了,之所以起这么早,林兴是想早点赶回去安顿一下好尽早来交鸽子,那些收回来的鸽子,多在家养一天就要多费一天的饲料。自从何政委答应收他的鸽子后,林兴就决定把收回来的仔鸽都转售出去。这样虽然搭上一些车费和时间,但却也节省了饲料,减轻了负担,同时也为他另想办法赢得了时间。


        结完手续林兴就往外走。由于天还未大亮,旅馆的卷闸门还没有完全拉上去,林兴弯腰过时还被撞了一下头。刚直起腰,就听见有个声音传来:“伙儿,头莫撞疼吧?”


        林兴一惊,赶紧揉着发疼的脑袋四下张望。只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站着三个小伙子正冲他笑着。西京人真好,连个外地人碰下头都这么关心,林兴在心里想着。见人家这么有善意,林兴也礼貌地笑笑回了句:“莫事,莫事。”

       那三个小伙子见四周无人便端直朝林兴走来,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把手搭在林兴肩头,站着他面前的那个人依旧笑嘻嘻地朝林兴‘咬’着耳朵:“伙儿,莫钱了,拿点钱花花。”


        林兴还没听清说什么,那三个人已经麻利而老练地翻起了他的兜。林兴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站在原地傻笑着。等他灵醒过来,那三个人早已没了踪影。


        又气又怕的林兴赶紧检查损失,装在兜里的二百多块钱全被人家‘拿’走了。幸好他多留个心眼,在袜子里还装着二十块钱救急的,要不就得流落街头了。还好那帮坏怂没有动刀子,要不小命就没了,惊魂未定的林兴边往火车站赶,边无可奈何地安慰着自己。


        回到周原县城后,林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银行取了些钱又坐车去了李念周的学校。今天刚好是礼拜六,他打算叫念周明天帮他一起去卖鸽子。等林兴一路打听来到凤飞师范学校时,刚赶上上午最后一堂课下课,他赶紧在教学楼下打听起来。


        正打听着,就听有人在他后面说:“这是谁嘛?咋看着面熟熟的,就是不敢下笊篱。”林兴听着这个声音怎么这么怪,赶紧回头细看,只见李念周正捏着鼻子冲他挤眉弄眼。


        林兴冲过去捶了一把念周,笑骂着:“你个儿,我正打算去你们宿舍楼找你,莫想到你在这搭藏着呢。”而念周则咂着嘴笑话道:“我就看这个娃像我们那搭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咋还在我们学校乱窜?而且还专门找人家女娃娃问路。”


        “对咧,对咧,快莫胡谝了,我天莫亮就从西京走,下了火车换汽车,到现在还水米莫进呢,赶紧给人管饭吧,”林兴边说边推着念周往前走。


        朋友来了管饭是最起码的。念周打算去外面吃,而林兴却想尝尝他们灶上的伙食。二人来到食堂大厅,正好赶上就餐高峰。念周让林兴排队,自己去宿舍拿饭盒。等他回来一看,林兴几乎没挪几步。但看林兴的表情好像并不焦躁,反而兴致极高地四周张望着。


         “有啥好看的?跟猪娃集散了一样,”念周望了一眼喧闹的大厅,没好气地说。“你就知足吧,你看当学生多好,不用防谁,也不用成天算计,跟同学们待在一搭无忧无虑的,真好。你出去试一下,成天跟比咱大十岁二十岁的人打交道,要多难有多难,”林兴随口说着,满脸羡慕地望着四周的同学,都是同龄人,林兴明显感觉自己没有他们阳光,有活力。


         “你快莫糟蹋我们了,你现在在咱那拨同学里面都快成第一个‘万元户’了,而我们还在这搭花他爸的‘牛犁地’哩,”念周边说边把一套碗筷递给林兴。


        一提到钱,林兴猛然想起前不久托人寄信的事,忙问念周最近是否收到过他的来信。“莫有啊,过年后就一直莫收到过你的信呀,”念周一脸茫然地回答道。


         “哦,那可能是路上丢了,”林兴不自然地掩饰着。稍一沉默,林兴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笑道:“既然你都说我是个‘万元户’了,那我也得让弟兄们沾沾光。”“这还差不多,”念周毫不客气地把钱接过来揣进了兜里。


        今天灶上是烩面,那油泼辣子加蒜苗的香味窜的林兴有点坐卧不宁。好不容易排到窗口,看见油汪汪的汤面上漂着那些红和那些绿,林兴的喉结快速蠕动着。


        念周在旁边都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响,他知道林兴饿了,特意准备了三个大洋瓷碗。当他们二人端着三大碗烩面片寻找座位时,林兴看见有些同学圪蹴在饭厅空地上吃饭,遂也学着他们的样儿找个清闲地方圪蹴下来。


         “莫看出来,你学我们学校的好学不来,这些坏毛病你一学就会,”念周边往下蹲边笑话着。“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林兴边笑边开始吸溜着。


        不一会儿,林兴的碗连汤带面全没了。放下空碗,他毫不谦让地又端起了另一碗烩面,吃了两口,停下来对念周说:“再去弄一碗,我觉得这一碗还有点欠。”


        “啥?还要啊,一个烂烩面有啥好吃的?你要莫吃饱,咱去外面吃,”念周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林兴,他知道林兴饿了,也知道林兴的饭量,但他从来没想过林兴要吃三大碗烩面。


        见念周有些不相信,林兴停住筷子解释道:“这你不知道,你成天吃烩面肯定吃腻了,而在咱农村,这就是稀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吃这面跟吃臊子面一样费油多,谁家莫事谁愿意这么弄?再说咧,你们学校的烩面比咱上中学时吃的烩面强多了,就咱那清汤寡水的都那么香,那你们这就不用说咧。”


        虽然李念周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放下自己的碗再去排队了。等林兴把三碗面都吃完,念周还端着他那碗饭在那捞着,见林兴的碗见了底,念周随便划拉了几下便端着碗把汤倒进了泔水桶。


        “你就吃这么点?把汤倒了多可惜,”林兴在后面不解地问。“唉,你不知道,我现在一听见是烩面不吃我都够够的,”念周边洗碗边嘟囔着。林兴闻言,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着。


        在回宿舍的路上,当林兴兴冲冲地讲起自己西京被抢之事时,李念周奇怪地看着他,然后在他额头摸了摸,又在自己额头试了试,故作正经地喊道:“这娃么,又不发烧么,咋说胡话哩?人家遇上这事只能挨个肚子疼自认倒霉,你可倒好,像自己拾了钱一样兴得到处卖排。”


        “唉,我也知道咱这搭人经常说‘胳膊断了缩在袖筒里’这句话,我也就是给咱弟兄几个说说,都不打算让家里人知道,省得让他们跟上操心,”林兴叹着气说道。


        “这还差不多,咱都大了,能不让家人操心就不要让家人操心,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既然你选择了在外面闯荡,那这就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念周安慰着自己的兄弟。


        “其实啊,当时我都吓傻了,从小到大还莫有经见过这事,一下子就不知道咋办了,等我灵醒过来,真是一个劲的后怕呀!你想想,若是遇上一伙莫文化的‘生生’,上来啥话不说先用砖头砸翻你再搜身,或者你死命护住钱,让人家动起刀子,你说你冤不冤?值不值?你看看,还是咱这个笨人有笨福,站在那搭不动弹光折了点财,人家边跟我笑着说话就把我的‘货’给‘下’了,到底是省城的劫匪,你看看人家多有素质,多讲文明,多讲礼貌,不像咱那些‘山汉’,一上来就想把人往死里弄,结果一翻兜却只有几毛钱,”当着自己人的面,林兴尽情地自嘲着。


一中年非猥琐男,好诗书茶酒健身,也踏过三山五岳,见得几起几落。


生于岐山(陕西省宝鸡市)。岐山乃炎帝周室肇基之地;《周易》、《黄帝内经》作于此,商周鼎镬出于斯,也是三周(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故里。臊子面、油泼面、锅盔、面皮皆是本地美食。宝鸡又称关中西府,其产的秦椒也称线辣椒,驰名中外。至于自酿的岐山粮食醋,更是历史悠久,响彻三秦大地。


十数年来,一心向佛,几度行脚,行善不辍。2000年,皈依西安密宗祖庭大兴善寺,拜于上界下明师父门下。当日屋外正值小雨,师父遂赐法名“明润”。


虽然皈依佛门,在家修行多年,一心向佛,但酒肉不忌,嬉笑怒骂看人生。


徐渭有联云:一个南腔北调人,几间东倒西歪屋。


岐山明润则自嘲曰:一个三心二意人,数件乱七八糟事。


纵见乱七八糟事,也有从容平常心。


岐山明润



                                                     


友情链接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陕西小吃美食价格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