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在姑姑等鸟凄厉的叫声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清晰地听到“姑姑等”，“姑姑等”的声音一声声由远至近，传到我的耳边，我看了一下表，此时时间尚早，才五点半钟。四周一片静谧。除了它最大的叫声外，片刻后我才陆续听到其它鸟此起彼伏较之稍逊的叫声。由此我判断姑姑等鸟是起床最早，最勤快的鸟。
姑姑等鸟，学名杜鹃，又名布谷鸟，是农村人最熟悉不过的一种鸟了，很多农村人都熟悉它的叫声。
农历小满节气一过，农人便可在清晨听见布谷鸟的叫声。姑姑鸟声的出现，意味着又到了一年夏收农忙时节。但我惊诧在没有农田的城市里竟然能听到它们的叫声。这不由让我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来。
那是近四十年前，我上小学时，我的老家就在西安南郊，那时不要说在城市郊区，就是在市区里，也有不少城中村，能看到大块农田，那时我家门前就是邻村的庄稼地，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小麦玉米。从播种到收割，生长成熟的过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那时的我，每天背着小书包，上下学都要路过这片庄稼地，春天里，麦苗青青，新绿可人，夏日时，大片的金黄麦田，一匝长的麦穗随风摇摆，飘香阵阵，令年幼的我陶醉不已，我仿佛也同农人一样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驻足田野，我深感大自然的无穷魅力和地生万物的神奇之妙。尤其那一眼望不到边泛黄的农田，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震撼。一望无垠的麦田会收获多少粮食呀？我每日吃的馒头，锅盔馍皆来源于此，年幼懵懂的我常常感叹造物的神奇！
尤其是夏收时节，红日高挂，酷热难耐，收麦的人顶着日头，戴着草帽，弯腰割麦，挥汗如雨的场景多少年来我还记忆犹新。因为幼小的我当年也曾在农田里淌下过劳动的汗水。
那是近四十年前的往事了， 那年芒种前后，我的外婆因想念女儿，从长安来我家里小住几日，外婆是个勤快人，在哪里也不闲着，有日下午放学回来，天色尚早，外婆突对我说：“你和外婆一块拾麦去”，那时的我还从未下过地，好奇心使然我点着头就跟着外婆去了。家里没有找到竹笼，我和外婆一人找了一个口袋各自拎在手上。忙天收麦的速度很快，早上上学还完整的麦田，此时已露出一块块收割后的田陇，收割后的麦田齐刷刷都是一两寸高的麦茬，零星有收割后的麦穗散落，这些都是主家用搂耙搂过几遍的“漏网之鱼”，是允许别人拣拾的，这样也能减少芒种后麦子发芽长成杂草。
我跟着外婆下到麦田里，顿时感觉没有落脚的地方，地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麦茬，外婆叮嘱我要小心，我们穿行在秸秆的间隙间，弯腰捡拾起来，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直起身来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又想打喷嚏。干了没有多长时间，我就感觉头昏脑涨，脸上滾烫，浑身冒汗，脸上的汗叭哒叭哒往地上落，两腿如灌了铅一般迈不动步伐，手腕和脚踝到处都是被麦茬划伤的痕迹，我顿时心生了放弃的念头。但看到走在前面的外婆，一大把年纪马不停蹄地在弯腰拣拾，再看远处，割麦子的人都在地里风风火火地忙着，我转瞬就打消了放弃的念头。外婆再三叮嘱我要仔细捡，农民种田不容易，粮食来之不易，千万不要浪费粮食，回家时分，外婆已经捡了不少，我只捡了很少一点，但内心也感受到了劳动的收获。过后的几天时间，放了学我便和外婆去地里拾麦。每天放学，我都发现家里拾的麦穗会多一部分出来。原来，外婆在我去上学时就去地里了。天气那么炎热，她老人家也不休息，那时的我对外婆充满了钦佩之情。几天后，外婆离开我家时，带走了满满两蛇皮袋拾来的麦穗。这么多的麦穗是她老人家不知用双脚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换来的呀！
后来的某一天，天气已凉爽起来，我早已淡忘了拾麦的事情，没想到外婆却风尘仆仆带着半口袋磨好的面来到了我家，说这是她拾的麦穗磨的面，当时年幼的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么沉重的面粉，身体单薄的外婆是如何从几十里外的舅家辗转带来，要知道当时离我家最近的公交车站还有几里路，她一个人是如何把这袋面粉送到我家里来的，这其中的艰难我不得而知。直到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长大懂事后的我，才逐渐明白当年外婆送来的已不再是普通的面粉，而是一位平凡母亲对女儿沉甸甸的爱！还有外婆给我讲的要珍惜粮食不能浪费的朴素道理，这些尘封的往事在芒种刚过的这个早晨被布谷鸟的叫声勾起，不经意浮现在我的脑海。如今，外婆已离开我们18个春秋了，再次忆及此事，恍如隔世。但外婆在田间弯腰拾麦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她老人家教育我的话犹在耳边。在过去漫长的人生经历中，我最初的劳动体验是从那年跟着外婆拾麦开始的，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通过亲身的劳动，从那时起使我对劳动有了全新的认识，真正的认识到劳动永远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感受到劳动人民的艰辛不易，这些都是在外婆不仅言传而且身教下获得的，这些都是在学校里，书本上无法体会到的，这些都是值得我们珍惜的宝贵财富！也是从那时起直到如今我再未曾浪费过粮食的主要原因。
而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再想在城市里看到金黄色的麦田，只能在未醒的梦中。时光弹指一挥间，城市化的脚步如疾风暴雨般卷走了农耕时代点滴的遗存与记忆，唯一留给我们的是对过去生活的深深怀念。
（文中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谨致谢意！）
刘晓春，西安南郊人，幼少年时代即喜阅读，兴趣广泛，热爱生活。时至今日，读书仍是我最大的兴趣和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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