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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老炮

2021-12-28 01:36:35


榜爷在群里发过来一个链接,顺良问谁的,榜爷说吴华。


我在记忆深处努力搜索,杭州一群学画者中,找找这个敏感者,有没有曾经躲躲闪闪地敷衍着雷老虎一样四处混饭,八方捞烟的我。就像现在,他躲在我公号的关注者里,无声无息。


想了半天,我真的忘了,脑海中他的样子已经被时间吹散。幸好看到文字,他在前几天写下的文字,还热着呢!就是那一刻的真实,这很从容的真实。我忽然有一种圈养动物羡慕野生动物的感觉。可是,这种想法是如此的不真实。


北漂客,玩摩托,车祸。三年前云游闽南,曾想遁入空门,却被一缕南音招魂,可见一个遁字,也是无处可逃。最终大海边劈柴做琴。


“我只有两天,我总没有把握,一天用来路过,另一天还是路过。”


某些人干净得让你恨不得回家洗澡。

某些人干净得让你恨不得忘掉钞票。


你在沙漠里发现一股清泉,总是会那么珍惜。身处阴沟,有些人仰望星空,有些人玩着身边的泥巴,有些人跳得像只蛤蟆。


弘一法师居南闽十数年,圆寂前手书“悲欣交集”,想那普照之欢,充盈之悲,实非我等粗鄙可见。书架上有法师南闽十年一本,书信杂记。读后身心俱寂,眼波不惊。“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诚如木心所云:那一刻,不知道要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我必须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没准备好葵花宝典,最好别去看这些,你会冷寂成山岭,夜色里的山岭。于是细思极恐,怕甩手一笑踏破去,僧院尼庵不安宁。于是迅速合上书本,滚滚红尘去也。


这是一篇吾羊写的很长的文字,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喜欢。



观音山  作者:吾羊

2016-11-09 22:06


观音山是位于福建石狮永宁古镇的一处海湾,我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


来观音山之前,一直生活在小蔡开的旅店里, 旅店人不多,但独处不易,恰恰,我是习惯了独处的人。因为靠海,一直梦想听着潮声入眠,半山的出现让这个梦成了真,变成每天想不听潮都不可能,因此将那幢房子命名为听潮楼,我喜欢游泳,出门就是大海,除了在泉州的日子和秋天那两场台风,几乎每天都会下海,一直坚持到立冬,这也是平生第一次冬泳,当然,在我这半个北方人眼里,闽南并没有冬天,海水一直很温暖。 


这半年,平时主要学习一种古老的音乐,南音。海边几个月,试着做了几把木琴,也就是南琶,很古老的一种乐器,像吉他一样横抱,敦煌壁画里飞天抱的那种。


古人恪守阴阳五行理念,箫必竖,丝须倒,二弦也需阳顺阴逆,和二胡拉法不同,南琶也和竖抱的北琶也很不同,手法与音色相对更单纯,质朴。通过几个月的坚持,基本掌握了弹奏,识别了古老的工X谱,领会到指法的奥妙,对停,分,点,连,有了些体会,也试着写了几首曲,试图触摸这古老的音乐表达体系。还琢磨会了南箫,也就是尺八,它比日本的尺八多一空,六空,因为传到日本的尺八更为古老,是五空。能弹点三弦,拉点二弦,这些新的内容是以往生命里所不曾有过的。


喜欢这古老的传统,因为它和传统水墨关系如此密切,尤其是那些指法,不通过学习,很难体会到,它帮我理解了传统之美如何产生而不愿再乱弹琴。







古代,南音又叫弦管,或丝竹,即琵琶与尺八,一竖一倒,一阴一阳,一骨一肉,如果用笔墨来形容,琵琶的指无疑是笔,尺八之韵为墨,合奏起来笔墨交融,阴阳相和,辅之以三弦二弦烘托执节歌者,五者构成一个整体,折射出道家美学,其核心是雅,古代也称之为雅乐。


与水墨一样,它完美诠释了阴阳五行。雅是如何诞生的呢?这是我学习的主要目的,也是一门大课,因为它关乎到技法,需要通过练习来获得体会,从抱琴的姿势,到气息的吞吐,都需要通过实践来一点点掌握,其中之乐,有大有小,若隐若现,过程很艰难,但一直坚持摸索。


首先得识谱,古老的工X谱,X,工,六,士,一,很明显,这五个汉字符号表音但同样也表意,清楚交代了情动于衷,发生到高潮,到和谐,到归一,是表,亦是本,它的组合,如同水墨里那一方印的图式浓缩,含义尽在其中,说得清道得明,是大音,是动机,是结构,接下来,过程的丰富无非是让表 达更为生动有趣,是解释,是小音,是装潢,通过高低浓淡,点连长短,顿挫虚实的变化,让空间产生韵律与生机,真正理解了曲,是完全可以相映在画面上的。


中国画所谓似与不似,正是字画相通之妙,音画相连之玄,意如禅机,心手相连不可说。洞箫的演奏靠气息,与书法的流露接近,强弱高低长短一如运笔,风格亦如楷书行书草书,不同的人风格不同,不同的曲手法不同,这需要用心才能感受。


众所周知,古代真正的水墨高手大多通音律,那些高士玩古琴应该是玩大音,通过与自然合奏体会自然,今天绝大多数人以为仅仅是在玩乐器,以至于许多儿童在玩样子,很可笑,不成人。


不建立阴阳五行的世界观,无法理解玩的是什么,不通过学习,无法真正体会到美如何诞生,如斧子劈雕塑,过程是虚,结果是实,玩实玩虚,因人而异,取决于修养高低。琵琶四弦分别称之为母弦,子弦,二弦,三弦,而不称之为一二三四弦,母子皆工音(即RE),二三为士一音(即SUO LA),从汉字的表意层面,体现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家思想与生死观,种种历史原因,唐朝一度出现过的五弦琴在本土未能得到传承(五空尺八也是),更不用说发展吉他这种六弦琴了,南琶正X无甲(即没有低音的DO),虽然符合道家美学,但也限制了音域的扩展,不能使用中指按弦,符合某种规矩但也限制了演奏自由,二弦阳顺阴逆亦是同理。


实话说,如果人们在生活中不再遵循阴阳五行的自然规律,这些规矩也便失去了本质意义,变成一种奇怪的炫技与障碍,或许古人认为它已足够完美,不必再有发展,但这难以阻止竖抱的北琶成为主流的现实,笛子横吹也早就是常识,绝大多数人以为二弦是二胡,目前我还说不清规矩的来龙去脉,但严格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千年传统自然有它的道理,这从闽南古代建筑之美,可见一斑,较之现代建筑,规矩所产生的恒久美感无微不至,令人心服口服。


也好比做琴,从零开始,共做了九把琴,音色不错的有三把,不到一半,本以为这只是个体力与技术活,可当我得知最佳琴木是可遇不可求木性全无的棺木时,顿时明白什么才叫好琴。


在永宁,见过理发的琵琶高手,打鱼的洞箫高手,杀猪的二弦高手,看仓库的笛子高手,甚至不识字的南音高手,水平远远高于目前的我,不禁叹为观止,他们基本都是老一辈,新一代能弹会吹的,难得一见!大多和我以前一样,不知所云的玩玩吉他,无法真正触摸一个体系,几乎五音不全,遑论作曲。很难想象仅仅几十年前,华夏大地居然有这样一个崇尚礼乐的群体存在,这与我之前在内地的许多见闻大相径庭,之所以留在闽南,正是因为发现了它,这种存在于民间传统之雅别处早已见不到了!


一眨眼,回南国三年了,这三年的生命体验,之前,不曾有过,转折之大,难以想象,若不是鬼使神差来到闽南,兴许已入了空门,昏颠半斜的我确实难以应付这多变莫测的世间,来闽南之前,曾意外在云居山学习几个月禅宗,一度迷上打坐,那一百天里无一日不进禅堂坐香,得到庙里一些师傅的欣赏并苦口婆心劝我出家,说我人间福报用尽,出家乃唯一出路,其实,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是对的,但我再次回到了闽南。


观音山的日子每天很梦幻,面朝大海,不知今夕何夕,独自一人,没有忧愁,我唯一能做的,是每天坚持不让自己停下,做琴,吹箫,劈木头,一刻不闲,总给自己找事,久之,附近的渔民都很惊讶,也开始尊重我这个怪人,找我喝酒,送我海鲜,很快,我得到接纳融入这片海湾。 这是片尚未开发的风景区,与著名的红塔湾黄金海岸相连,有许多游客慕名前来,节假日车很多,在我游泳的海滩边,有几个人守在路口,收取停车费,久了,我发现他们是观音山最有意思的一群人,并开始偷偷记录。


主角,也就是指挥者,是个侏儒,年纪和我相仿,身高一米,指挥着另外三个,一个傻子,一个疯子,和一个中年妇女,车少时,他配傻子或疯子或妇女,谁出场由他决定,大多时候,他坐在后面一张椅子上指挥,傻子年龄稍长,很瘦,见人就伸手做数钱状,口齿不清,语无伦次,摩托车,电动车,乃至自行车都不放过,疯子年青,很胖,只会哇哇怪叫,手舞足蹈,衣不遮体,反正你别想过去,唯一正常的是中年妇女,略显软弱,通常疯子将车拦下,她去要钱,三个都搞不定时,侏儒便会出场,如对方态度强硬,他会挥舞手臂大声说,这是我们的地方!硬生生将对方堵在离观音山百米之外,直到对方掉头,如果几辆车同时到达,便同时上阵,各个击破,那场面,是活生生的荒诞剧,滑稽热闹,令人哭笑不得,凡车来,交十元,顺利抵达观音山,不给,则请回去,侥幸冲过去的,他们一定会追,我常见侏儒跟在车后狂奔不止,,他必须亲自出马,甚至追到山上,不依不饶。


当我看到一群开着豪华大排量摩托的人,被一个比摩托还矮一头的人挥舞着手臂赶出观音山时,觉得童话般超现实!




就这样,有段时间,我混在了其中,每天下午去转一圈,时不时有车来时,也会帮着喊一声,久了,大家也像朋友一样。


侏儒常在我门前钓鱼,但从未见过鱼上钩,总见他为别人的鱼上钩而欢喜,看得我着急,隔壁渔民告诉我,侏儒过世的父亲是侏儒,哥哥也是侏儒,做过马戏团演员,从舞台上掉下摔死了。熟悉后,我发现他的笑容特别真诚,看起来像个天使般可爱。傻子平时帮渔民劈柴,嗮鱼,每小时十几元,他拦车时像打劫,不苟言笑,其实很老实的一个人,笑起来很温良,牙齿洁白,见面总说话,可惜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疯子没事时,常到庙里烧香,许的什么愿不清楚,口吃严重的他只会乱叫,偶尔还做些下流动作,无法正常沟通。妇人很正常,为人妻,为人母,手里总拿个挎包,穿得很干净,彬彬有礼,总像刚从商场购物回来。


此地为什么叫观音山,我不知道,那满山奇形怪状的风化石也许是答案,屋子大门正对着一座寺庙,叫珞珈寺,这里呆久了,我有些不敢离开,屋里没电长达一个月也不曾离开过,夜深人静,独自常想,为何我会两手空空身在此地 ?2002年,在位于北京惠新东街的办公室里写了一首歌,叫时间,十几年过去,如今每次再听,内心都会颤抖,尤其是最后一句,时间思念着时间,穿过夜空,向我扑来......


----2016 初冬写于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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