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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笤帚

2020-11-16 03:00:30

图片来自网络



卖  笤  帚

coollee志忠 / 文


寸草心何以报三春晖?父亲节即将来临,仅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父母亲。


——题记


动车由杭州东站开出,奔驰在去往重庆北的路上。我掏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写作,必须赶在父亲节前把它写完成。


敌敌畏洗头、格子佬、卖笤帚、日走百里、吃石头、疙瘩饼、瘌痢头、解放鞋、三县交界、诸葛、新叶、里叶、志棠、塔下叶……


《卖笤帚》是对过去凄美生活的怀念,忆苦思甜让孩子们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珍爱和孝顺身边的亲人。文章作者截取童年生活的一个片段,不用华丽的辞藻,不用虚构和粉饰,只有淳朴的感情和自然流露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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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1 


平旦鸡叫。


母亲掀开百衲衣般的蚊帐,轻轻捏我的耳朵,黯然地说:“阿炅,起来了,今朝跟阿爸到诸葛镇上去卖笤帚,锻炼锻炼,读书路走不通,以后苦头有得去吃了。利索点,别把阿弟吵醒,他哭了一晚上,刚刚睡着。”


弟弟不跟我睡一头,他生了瘌痢,整个脑袋像个烂透的葫芦,很痒,用手一抓,满头都是血,恶鬼一样。还总是发高烧,最近人瘦得毛竹架子似的。村人说会传染,小孩们看见他就远远避开,弟弟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佝偻在东北角,我蜷缩在西南边。


天明显还没亮,明瓦和黑瓦一样黑咕隆咚。我想再眯一会儿,可父亲呕心吐肺般的咳嗽声让人再无睡意。——我总是纳闷:为什么没钱断烟后父亲的咳嗽反而更厉害了呢?!


短袖有些褪色,很土,长裤也短了一截,它们是前些年受山洪泥石流灾害后城里陌生人寄到村里分发到各家各户的,却是唯一的出门衣服了。母亲找了双冬天穿的厚破袜,说:“来去要走六十里路,还要担东西,着上洋袜养脚点。”穿上袜子后,旧回力鞋就有点紧了,大脚趾头顶凸了鞋头。母亲说,“是有些紧了,下半年给你家阿弟着了。”


父亲已把笤帚捆扎成两担,那担小的是给我挑的。父亲说:“60个笤帚,我担40个,你担20个,每个大约3斤多重哩。”母亲把昨夜的剩饭用点菜油和盐花炒了炒,装成浅浅的两小碗端给我们父子俩。父亲说,“都给儿子吃吧,我不饥,早上吃油炒饭胃不舒服,我喝点茶就好了。”炒饭香喷喷的,可实在少,很快我就全吃完了。


临出发的时候,烂葫芦头的弟弟突然恐怖地站在我身边说:“我…我…也要去…去诸葛,我…我…想吃…吃…烧饼和汽水。”弟弟格子(口吃)的毛病是从楼上摔下来后开始的,用了很多土办法也没见好。


“阿芳不能去,妈妈昨天听别人说用点敌敌畏(一种农药)冲到冷开水里洗头,瘌痢就会好去了。你还这么小,身体也不好,这么多路,吃不消的。再说,汽水就是冒气的水,有什么好喝?烧饼让阿爸带两个回来就好了。”


“阿芳,再去睏一会,天就亮了。”父亲说,“阿炅,把松明灯点起来,我们出发吧!”


母亲挑了重的那担,心疼地说,“路途长,我帮你们缓缓。”我擎着松明灯在前面走,父亲和母亲挑着笤帚跟在后面。母亲是要送我们一段到茶培岭顶,天亮后她再去给豆子除草。 




 0 2 


千只脚,万只脚。

站不住,靠墙角。


扫除、去粗、辟邪,乡下生活离不开笤帚。谜语猜出来容易,笤帚做起来却很难。


一把笤帚由竹柄、小竹帚及扎绳、竹钉组成。一棵毛竹最适合做柄的只有竹梢的一段。裁成一米多长,用柴刀削得光溜溜的,较细的那头削去一块,反复在火里水里折腾成弯钩状。这算是最简单的环节了。


小竹帚由去了叶子的竹枝制成。自然掉叶的竹枝呈腐烂黑状,碎屑多,不经用;新鲜毛竹去叶子才能卖得更好的价钱。尽管父亲左右手都有老茧,撸竹叶的时候有节奏地“唰、唰”响,但有时还是会割到手,流很多的血。我曾很天真的问父亲:“爸爸,怎么不带手套呢?”父亲说:“一双手套1角钱,没撸几下就废了,做笤帚非但不挣钱,还得亏钱。”我和弟弟也要帮忙摘竹叶子,效率却很低,父亲撸得堆成山了,我们兄弟才可怜的几枝。母亲还算机智,从加工厂边捡回很多油渍油渣的破手套来撸竹叶,速度甚至不输给父亲,却总是割伤了手,疼得默默流泪。


取得扎笤帚的红藤是最危险的环节。红藤长在高高山上的茂密林子里,上山下山都要几小时。夏秋高温季是拔取红藤的最佳时季:不小心就会中暑,找不到阴凉处,人就会死掉;山上的毒虫毒蛇也是随时要人命的杀手。父亲和母亲都有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村里几乎每年都有人死在山上,或中暑闷倒或被虫蛇咬死或是摔亡。


村里人都说做笤帚是“辛苦铜钿”、“生命铜钿”。每年家里祭祀祖先的时候父亲都要请祖宗保佑:“……上山下山清清洁洁(祸事不上身),田好地好肚皮吃得饱,笤帚卖个好价钿,小人读书好……”




 0 3 


一脚深一脚浅,沿着崎岖蜿蜒的山路,爬上了几百米高的茶培岭顶。空手走路的我一屁股坐下歇力,父亲和母亲也轻轻放下担子擦去汗水。


天蒙蒙亮了,可以看见高大的道峰山和黑咕隆咚的解放水库。山风吹来,凉飕飕的,树木和芒杆哗啦啦地响。


母亲对父亲说:“这次的笤帚都是新毛竹好红藤,正常应该卖个7角5到8角吧,整气批给别人卖也不该少于6角5噢。卖了笤帚给小儿买点擦擦头的膏药,再不好起来以后没法见人了。对了,一家人再买些短裤,夏天这个紧要的。”说着,母亲又略带伤感地对我说,“锻炼锻炼吧,跳不出农民,以后吃苦是必然的。”


母亲叮嘱完回去拔豆草了。


接过担子,肩头立马沉了,70多斤重的我差不多和担子一般重吧!接着是2里下山路,不少路段因为山水的冲涮坎坷难走。父亲说:“阿炅,人稍稍往下蹲,往后锉点,这样稳,摔倒了也不疼。”我说:“人一下蹲,笤帚就拖地了,怎么走路啊?”“唉!”父亲叹了口气说,“是啊,担子和人一样高了。17岁了,怎么就长不到15呢?”我不搭话,闷声向山下走。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真滑倒了,一屁股坐地上,背上有些擦伤。父亲放下担子过来安慰我,心疼地说:“摔痛了么?要回家么?”我说:“不痛。”挑起担子往山下走。

 

下了山,到了解放水库边,走在平坦些机耕路上,天又亮了许多。我的两个肩膀磨得绯红绯红了。父亲解下汗毛巾捆在我的竹肩棍上说:“这样养肩膀点。”父亲担了一百多斤,稳步向前,我鼓鼓气冲到前面,气泄了又落后边了,如此折腾前进。父亲说他本来还可以多承担点的,但是前阵山上拖树伤了腰,一直每好全,隐隐作痛。我说:“没事,我能行的。”又鼓鼓气挑起担子往前冲。

 

从家里出门走了1个多小时路,终于到了新叶村。一轮红日升起,辉耀古老的村子,老房、古塔、池塘尽收眼底。父亲说:“虽然走了10多里,还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呢哩。我们去吃个早饭,歇个力吧!”听了父亲的话,我既开心有油条豆浆吃又担心不知还要走多少路才能把笤帚买完。




 0 4 


我们的村子叫岳家,却没有一个姓岳的。相传岳飞的后代到茶培岭后避难,在某个大年三十被围屠了,后世除了断壁残垣,破砖败瓦,一口人也没有剩下。


我们这支姓李的,按家谱上说是唐朝卫国公李靖的后代,辗转迁徙到了岳家这个山窟窿,几代以后,多是种地砍柴的了。岳家这地奇葩,背靠荒野的黄巢井;沿河上走是10里长岭九里坑的邓家乡;沿河下走20多里的翠坑溪到陈家乡;爬茶培岭沿解放水库走到新叶,属唐村乡。村里人常说:“一双好腿两个肩,茶培岭后活成仙。”——这话细思极恐。


至于新叶,那是叶坤子孙聚居的地方。全村3000多口人,多是姓叶的,祠堂竟有20多个,池塘更多。我上的小学,就在新叶一座改造后的祠堂里,边上有个叫西山的乱葬岗,建了两排平房,就是我刚念完的初中。


出新叶村走一段便是兰溪地界,沿着东风水库走近30里,才到诸葛。顾名思义,那是诸葛亮子孙的聚居地,有大公堂和八卦塘。诸葛地处建德、龙游、兰溪交界,也是杭州、金华、衢州三个地级市的交接地带,货物交流,热闹非凡。


父亲说:“有时运气不好,镇上卖不掉,还要把笤帚挑到附近的里叶、志棠、水亭那边去买,这样下来,得有100多里路。”




 0 5 


新叶合作社边上做小吃的叫蒙祜,他的女儿是我同学。她当时正在煎天萝筋(油条)。父亲示意我歇了笤帚担子,到店里要了两碗豆浆,两根天萝筋。


早餐需要1毛8分钱,我拿出布包打开饭盒正准备付钱的时候,父亲用眼神阻止了我,他对老板说:“我看你门外的笤帚已经见骨了,要不我便宜点,7角卖你一把?”


店主看看我,又看看门口一大一小两担笤帚,说:“你儿子跟我女儿是同学呐,听说你儿子成绩很好的。”


父亲叹了口气,说:“是啊,毕业考试还是全乡第一,升学考试就考怂了。考上也没用,都说他这个子小,没人会要。哎,体力活又吃不消,注定要苦一生一世了。”


“生意是相互的,这样吧,7角,我给你买两把,如何?”


“好吧!”父亲答应了,出门从小担笤帚上解下两把。我小心把店主递给我的1块2角2分钱放进饭盒里收好。


歇了力,吃了早餐,又卖了两把笤帚,信心来了,力气来了,心情也好起来。出门的时候,我那同学笑着对我说了声“笤帚阿爸”。




 0 6 


我的同学们都喜欢擎着笤帚让我叫“阿爸”,因为他们书学费都是开学就交完的,而我们家都要等到学期中或学期末父亲挑来一担笤帚“抵债”。我带着对父亲及对笤帚的厌恨读完了小学。


直到初中的某一天,我把情绪通过作文《我的笤帚阿爸》宣泄出来:……每到学期中或末的某一天,天气也不那么差,却总有一个令我讨厌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挑着一担竹笤帚,黝黑的脸,黝黑的脖胸,刺眼的白汗巾和黑长裤以及黄到泛白的解放鞋是他不变的标配……上课老师就会放下粉笔、教科书领着他去见校长,这时的教室就会喧闹起来,“笤帚阿爸”、“笤帚阿爸”,而我只能趴在桌上伤心流泪……我决心用我的的学习成绩把头仰起来,把脸挣回来,我要第一,回回第一。我要让父亲觉得他的付出他的爱是值得的。……我做到了,而那些总是嘲笑我的同学们,你们的父亲不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么?父亲们劳动是同等高贵的,至于谁的劳动更值得,那么要看他们的孩子谁更优秀……


语文老师把我的作文打了满分,先是让我在班上朗读,后又让我在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朗读。从此,上两届和下三届的校友多记住了我:黄头发矮个子的“笤帚阿爸”。




 0 7 


走到东风水库边的村子时,肩上的18个笤帚似乎比先前的20个更重了。也有村里的婆娘过来问价,但他们杀价狠,只出到6角2分,实在无法成交。笤帚散散捆捆,捆捆散散很让人沮丧。


终于有位良心老人出到6角8分,父亲又狠心卖出两把。父亲肯定没有忘记母亲的嘱托,但他也看到了我的窘境和不堪,要减轻我肩头的负担。


就这样,走村窜巷,6角8,6角7,6角6,甚至6角5……我肩上的笤帚一个个少去。父亲甚至把我挑担的竹肩棍也以8分钱的价格卖了,到诸葛镇上时,我肩上只有两把笤帚了。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我们。父亲说:“吃饭前,能批发出去也是好的。”高隆岗脚、高隆岗头、大公堂边各有一家杂货店整体接受我们的笤帚。可他们出的价格分别是5角8,5角5和5角6。


父亲舍不得批,对我说:“我们的笤帚这么好,零卖肯定不能低于7角,整气批给别人也得6角以上。我们先吃饭,饭后零卖也能卖掉的。”



 0 8 


进了一家小饭馆,父亲点了一个炒石头和一个青椒肉丝。


父亲之前和我说起过炒石头,亲眼却是第一次见。这种石头如蚕豆或螺蛳般大小,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孔,炒的时候加入各式料酱,客人吃的时候就像吸螺蛳。吃完以后,店家又会把石头收集起来,清洗干净,漉干,等待下一批客人。


那时已有啤酒了,叫“巨力”,衢州产的。父亲给我倒了小半碗,说:“喝点酒,有力气,下午还要走好多路的。”


青椒肉丝真的只有几丝,却很下饭,几碗饭后,菜盘子都空了。又歇了一会儿,父亲说:“我们在街上再卖卖吧!”


父亲挑着担,我捧着饭盒跟着。有时我想挑一段,父亲没让。街上很热,躲阴的地方不多,行人也不多,再加上7角以下的价格,父亲一概拒绝。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们还有大约35把笤帚。


实在卖不动了,父亲说:“我们再去岗脚那家看看,6角或5角8分整气批了吧。”我说,“这样最好,天黑前能走回家。”


挑到岗脚那家,店主知道我们的来意,一口拒绝了,说:“你家的笤帚是好的,竹枝很新鲜,笤帚很扎实,所以之前我才出到5角8分的。”店主指指门边一堆质量远不及我们的笤帚说:“刚收的,5角,贵了不好卖,量也不大,隔三岔五才有人来买。你真要放在这里,就5角5吧?我也是识货的人了,但总要让我赚点的。”


听了店主的话,我心里很难过,最后的归路被堵死了。父亲挑起笤帚,坚定地对店主说:太便宜了,实在不能接受,我们再去走走卖卖看吧!”


告别诸葛,父亲挑着担,我捧着饭盒,经里叶往龙游志棠方向边走边卖。




 0 9 


太阳落在西边山顶上时,我们还剩下不到20个笤帚。父亲说:“该往回走了,再不回,要在外面歇夜了,你妈也会担心的。”


父亲挑着笤帚往回走,偶尔我也帮助挑一小段,父亲很快接过去了。“20个笤帚,和空手没很大区别哩!”父亲的话让我羞愧。“来去百把里路,你也很厉害了。”父亲又鼓励我说。


回到新叶,把剩下的笤帚寄放在亲戚家里,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又到赤脚医生那里帮弟弟买了支擦瘌痢头的药膏,才借着朦朦月光往岳家走。


在茶培岭头碰到擎着松明灯来接迎的母亲和弟弟。


母亲心疼地问:“吃晚饭了么?” 我答了句“没有”,泪水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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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作家 | 碎片年代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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