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小说 | 许小艳 丨一碗羊肉泡馍

天刚蒙蒙亮，老扣就在炕上躺不住了，看到窗户外边能透出点光亮，就抹黑悉悉索索地穿起了衣服，“你干啥，起这早？”老伴轻声问到。老扣说到:“丑娃回来了，我去提碗羊肉泡馍。”（丑娃是老扣最爱的孙子，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待遇，其他的儿女孙子，老扣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分文必争，界限分明。女儿来家里住几天，他都会让她把粮食给送来，绝不吃亏。）“那也不要这么早！外边冷。”“你知道个啥？早上刚开始的汤最好，是原汁汤，后边就掺了水了。”老伴没再吭声，一辈子，不管对错，在无数次的斗争中她都没拗过这个精明，会过日子的老头子！
        穿戴好以后，老扣就佝偻着身子，去推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哪都响的破旧自行车，那是他每天出行的代步工具。自从几年前，为了省钱，每天骑车去几里之外的亲戚家挤免费的羊奶喝，没想到在半路上摔了一跤，腿骨折了，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好不容易好了，但走路腿就不太方便了，他出门来去都是这辆自行车。为这件事，孩子们很是埋怨，嫌他爱占小便宜，总干那捡了芝麻漏了西瓜的事！
       在自行车吱吱悠悠的伴奏下，他来到了附近的羊肉馆。老板看到老扣进来，忙打招呼:“叔，你起得真早！要几份？”
       “一份就行了，我丑娃回来了，给娃提的！”老扣应到。
       老板笑着说，“好我的叔哩些，你几个儿子当老板的当老板，当行长的当行长，你舍不得一碗羊肉？半年都不见你吃一回，把你儿子给你那钱可不敢搁发霉了！”
       “哈哈，你这娃，我还花他们的钱？我的钱都花不完！”老扣一本正经地说，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因为缺了牙齿的支撑，脸都陷进去了，显得脸长而且消瘦，那双不大的眼睛看起来犀利冷漠，缺乏温情。
        “对着哩，你还有工资哩。”老板讨好地附和到。
         老板的儿子因为没有其他顾客，也出来和老扣说笑，“扣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么去地里拾东西起？竟然来吃羊肉！”
        老扣一听这话，故意把脸拉得老长，瞪着眼睛，“你这碎家伙，是想挨打了？”接着给老板认真的说道，“你把你外肉给我弄美，多带些汤，馍给咱烤好。”老扣一边说一边在桌上的一个碗里挑拣蒜头，装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叔，村里修路你打算捐多少钱？听说憨叔都准备捐5000元，把他那棺材本都捐进去呢！”老板笑着问到。

老扣瞪着眼说到，“我？我能捐多钱？我一分没有！指望我能活几天，路修好我能不能走上还不一定呢！你憨叔外是瓜怂，打肿脸充胖子，叫村里人说他好能咋？钱还是装在自己腰包的好！”

老板看着老扣一瘸一拐的背影撇着嘴低声嘟囔，“路，你走不上，还有你儿子孙子哩，一辈子净沾了别人的便宜，外钱看你能带进棺材里？”
       回到家，赶紧把羊肉汤放在炉子上热着，就去叫他的孙子丑娃起床，“丑，我娃起来了，爷给你提的羊肉，快点起来哦。”已上大学的孙子丑娃慢腾腾地起床，走进房间，看到只有一份羊肉，气鼓鼓地说:“就一份？三个人咋吃？都不够我一个吃的，我不吃了！”老扣回应到，“你包管，你吃你的。”回过头给老伴说:“你去取个碗，叫我给你倒半碗汤，你泡个热馍，省的做饭了。”然后随手递给丑娃一个烧饼，“你把外肉夹上吃。”老扣自己也拿起个烧饼，掰开把肉夹进去，还给丑娃说，“咱两把这肉夹的吃完，一人再喝点汤。”丑娃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烧饼送进肚子了，端起碗喝了几口汤，生气的对老扣说到，“爷，你老这样有啥好处，一村人都笑话你，你还嫌洋相出得少？”说完转身出去了！
       老扣生气地对着门骂到，“你碎娃知道啥？还轮不到你教训我，村里没有几个人能让你爷看在眼里！”
        老扣拿起烧饼，双手捂着，生怕馍渣掉到地上，张开那仅剩几颗牙齿的嘴巴，费力地撕扯着干硬的烧饼，似在进行一场拉锯战，真担心那仅存的牙齿也被扽掉，那羊肉他也咬不碎，在嘴里胡乱的嚼动几下就哽着脖子咽下去了，小心地端起碗来，喝上几口汤，砸吧着嘴唇，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
       老伴走过来要端走他的碗去洗，他赶紧把碗挡住说:“你不要洗，剩下这汤我还准备下午再吃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