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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忙丰收“看忙罢”
张友直
在关中地区，除春节拜年外，“看忙罢”是农村另一个最重要的走亲戚活动。看忙罢，顾名思义就是在紧张的三夏大忙之后，到亲戚家走动一下，看看地里的农活干完了没有，交流一下夏收情况，顺便带上自家新麦蒸的白馍，共同分享丰收的喜悦。
既有“看忙口”，便有“看忙罢”。端午之前，在周至一带，正是麦穗欲黄未黄之时，乡间小路上，早已涌动着走亲戚“看忙口”（有地方也叫“看麦黄”）的人群，看亲戚家夏忙准备咋样了？还有啥需要帮忙置办的？之后，农人们便准备好架子车、谷叉等夏忙农具，磨光了镰刀，鼓足了劲头，做好“龙口夺食”割麦的准备。随着布谷鸟“算黄算割”的清脆叫声，农人们便如出征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走进自家麦地，挥舞着镰刀，奋力割麦，收获劳动的果实。
收完小麦，是劳累了半年的农人可以歇息的时候，也正是亲戚之间“看忙罢”的最佳时机。一个多月紧张劳碌的夏收终于结束了。麦场里，是一座座整齐的麦垛，粮食囤子里，是刚刚装起来的一袋袋麦粒，整个村子似乎都飘荡着丰收的麦香味道。这时候，自家农活刚干完，就必须到亲戚家走一走，看看麦子的收成怎么样？全都入仓了吗？还有啥需要帮忙的？再带上自家新小麦面粉做的花馍，让亲戚们尝尝鲜，谝一谝夏忙的趣事，议一议秋播的农事，更加融洽亲情感情，一举两得。
白蒸馍和炸油饼，是那些年农村“看忙罢”最好的礼品。在过去农村，“看忙罢”是大事，家家都很重视。一方面，要提前准备看忙罢的礼品，要发酵头，蒸上几锅白面馍或花卷，有的手巧的妇女，还会蒸花馍，造型各异；另一方面，要准备待客的吃食，最受欢迎的是炸油饼。夏忙丰收了，小麦堆在粮食屯子里，油罐里灌满了自家的菜籽油，炸油饼便是最佳的吃食。再蒸上十几张面皮，将院子刚摘来新鲜黄瓜切成丝，伴在面皮里，放些蒜末和辣椒面，兹拉一声，热油一浇，酸辣爽口，那叫一个香！饭菜虽然简单，但亲情氛围很好，老人、妇女、小孩，热热闹闹，同吃一大锅饭，分享丰收成果，其乐融融。饭后，客人告别回家，按照农村礼仪，要给回礼，一般都是按照一定数量，给来客提笼里再回放几个白蒸馍，以示礼数。有的还会从院子菜地里给客人们摘一一小袋蔬菜瓜果，挂在自行车车把上，带回去吃。
“看忙罢”的时节，如果适逢端午节，礼仪要求还更特别。这时候，娘家妈在给女儿家“看忙罢”时侯，除传统礼物外，还要多准备礼仪，送一些粽子、香包、花绳等，俗称“送单五”。若还有未满十二周岁的小外孙，娘家还需准备裹肚、背心之类当夏能穿的小件衣物，满是娘家妈的细心呵护与关心，周至一带叫做“送拥肚”（指日常衣食费用），至今，这一习俗传统在一些农村还流行。笔者清楚记得，小时候每年“看忙罢”，舅舅们来走亲戚，都要另外送我和三姐一人一件白色或红色的小背心。女儿给娘家“看忙罢”时候，一般会顺道熬娘家，待返回自家屋时候，娘家妈还要给小外孙烙个一拃厚的圆锅盔馍，越大越好，越厚越好。回到自己家，切开那透着新麦香味的锅盔馍，分给街巷里的孩子们，一人一牙，吃的津津有味。
“看忙罢”的时间跨度较长，一般从夏收结束直到暑假，可持续近乎两月之久。过去交通不方便，要么拉架子车，要么骑自行车走亲戚，一来回便是一天。有的爱热闹的农村，还会组织过“忙罢会”，组织秦腔戏演出。如果说，蒸白面馍、炸油饼之类的吃食，属于物质方面的犒劳，那么，听一出精彩的秦腔戏，则是精神文化的享受，在亲戚家吃饱了肚子，又过了戏瘾，这才伴着夕阳，慢悠悠的往回走，那叫一个惬意。
多少年来，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上，无论是“看忙口”，还是“看忙罢”，都是朴素的乡村亲情和民俗文化演绎，经久不衰。对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其实所有的主题，都是围绕着几千年“民以食为天”的传统文化展开，说一千，道一万，只有“手中有粮”，才能“心里不慌”，才能过上幸福的农家生活。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唱起歌手李健的那首《风吹麦浪》，乡愁的思绪更加飘荡。如今，随着农村发展，机械化收割机器替代了人工割麦，农村夏忙的效率大大提高，“看忙罢”这一传统习俗也逐渐不复存在。小时候看忙罢的温馨，只能在记忆里不断回味……
张友直，男，1978年生，周至广济镇永红村人，爱好文学创作，曾参与创办周至四中《馨风文学社》，在军内外报刊发表文章百余篇，现供职于政府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