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 棋
张进发
小区门口有个棋摊儿，我没事喜欢去凑凑热闹。
我不太喜欢观棋不语的真君子。一盘棋拉开架式，周围没几个摇旗呐喊的，没几个指手划脚的，就像宴席上全是喝饮料或白开水的人，宴席就不像宴席了，场面也索然无味了。我亲眼见过一个被称作“倔驴”的人下棋。明明把大车开到对手马蹄下，有人提醒一句：“放马蹄下了。”他嘴巴硬生生地回一句：“我眼没瞎，知道。”那个提醒的人听到这样的答复，自然不舒服，“你愣了？知道还要放马蹄下？”“来来来，你厉害你下。”倔驴终归是倔驴，他这话一出口，观战的人顿时没了的心情，三三两两地叹着气走开了。接着对手也觉得空气有点沉闷，找个买菜或上厕所的理由把棋摊儿撤了。末流的棋手往往都这样，水平不行嘴巴硬。不过说撒了只是暂时，过不了十分钟棋迷们蠢蠢欲动，相互谦让一番后又摆开了。
真正的高手杀棋不怕好事者喋喋不休。你说你的，他走他的，全当耳旁风，不因你多嘴而左右他的思路。他悠然地抽着烟，神情淡定，好像除了棋盘这世界一切与他无关。直至言者不言，说者不说，就听见人们吧嗒吧嗒的抽烟声，棋子碰棋子的咔咔声，最后出奇不意制胜。观战者如梦惊醒，嚷嚷：“过瘾，过瘾，再杀，再杀。”和高手过招，输也罢，再输也罢，高手总能让人输的不明不白，却又回味无穷；“死”的心服口服，又欲罢不能。高手杀棋从不悔棋，快刀崭乱麻，拿得起放得下，愿赌服输。
最让人煎熬的是看三脚踢不出个屁的人下棋。刚布好局，走第一步就抓耳搔首，研究半天，大有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味道。真是想不通，对手还没动一子儿，咋就构成了威胁？再说输就输上一盘，何苦那样纠结着折磨自己。烈性子的观棋人实在忍不住，憋红脸说：“放屁脱裤子，费啥手续哩！”他才不紧不慢地掏出香烟，再从左右兜里摸一阵打火机，烟终没点上，结果只走了步平平常常的跳马或架象。这种人要是遇上火冒三丈喜欢走当头跑的对手，八成下不了二盘，对头会甩出一句：“您老这套路，我命短的等不上。”便让了位。不过一般情况下总是那个急性子人输，他不是输在自己棋艺上，而是输在自己压不住气的性情上。
杀棋总有输赢，有输赢的活动，参予者容易情绪化。常常能看到有人顶着烈曰杀的酣畅淋漓，有人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杀的饥肠漉漉。直到把催着回家吃饭的老婆惹怒了：“明个儿狗叨走曰头啦，你跟象棋过去吧。”看到老婆真急了，他才带着满脸不情愿跟在老婆屁股后回了家。我还曾见过俩个人因为一步棋拌嘴，拌着拌着竟动起了手。斯斯文文的人动起粗来和泼妇没啥两样，把个场面搅得乱哄哄的，观棋的人变成了劝架的人。有一篇故事讲，慈禧和一名不识时务的太监下棋，太监说：“奴才杀老佛爷这匹马。”慈禧大怒：“我杀你全家。”结果，太监因一盘棋受了灭顶之灾。这位太监恐怕是真正的象棋大师吧，大师级别的人往往痴迷，痴迷到了心中只有棋，忘了对手是九五之尊的老佛爷，忘了“只许州官马走田，不许百姓卒过河。”他堪称历史上为象棋捐躯第一人。
观棋和观戏基本一样，场面不大内容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