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北京的路（四）

文/赵怀军

三柱子此时也听到了声音，他看了我一眼后出溜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他仗着自己身材小巧，一下就溜到了车座底下，旁边的人多少有些诧异，我冲着他们一抱拳小声说道:“我们是知青，多多包涵”。诸位旅客一看就挪了挪座位，把三柱子空出来的地方占上了。我一看三柱子已经安全的躲了，就站起身迎着列车员走了过去，手里端着我的茶缸子，列车员和乘警正在查着票，我侧着身挤到了她们身边，女列车员一看我端着水杯就把她的身子闪到了乘客的前面，对我说了声:“车票呢?你的票?”

这时已经走过去了，他一说我就回过了头:“知道，这就回来。”说罢我也不等她说什么就朝列车的结合部走去。

我的从容令我自己都吃惊，而且我的口音也完全变成了富县的口音，下乡时和乡亲们学的当地话在这时起了极好的掩护作用。我接好水后就看着列车员和乘警，他们还在查票，我就在车厢结合部慢慢的喝着烫嘴的白开水，等她们快查完这一节车厢的时候我坦然的回到了我的座位上，此时我们车厢的票已查完，乘警和列车员继续向下一个车厢里走去。我伸了伸脚踢了三柱子一下，三柱子一下就从车座底下钻了出来，其身手简直就好像是练过多少次似的，他掸干净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三柱子掏出一盒大生产的香烟发给大家抽，结果只有我接过了一根，其他旅客都没有抽他的烟。

一路上我们和旅伴们聊着我们下乡的的趣事和苦涩，旅伴们也都清楚陕北的苦日子是出了名的，看着我们年纪轻轻奔波在回家的路上很是同情。三柱子巧舌如簧的把我们插队的事儿说的是色彩缤纷，一会儿是捉蛇，一会儿是饿肚子，说的旅伴们瞪着眼睛听他瞎白话。

绿皮列车咣当咣当的走着，旅伴也变换了好几个，一位西安的小伙子告诉我们到了西安后的出站方法。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西安火车站。下车后我们从列车底下钻到了另一面，沿着列车的反方向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看见一个路口，到了路口就算出了站。

我们又走回西安火车站，在路上已经打听好了很多的消息，准备继续我们的回家之旅。

西安是个大城市，这个城市古韵悠悠，自古就有八水润长安之说，因为它是一个十三朝古都，这里的古迹多得数不过来，可是我们并无闲心去游览。回家，回家是我们最迫切的需求。

我们在车站了解了去北京方面的车次情况后就走进了这个大城市，早就听说西安的羊肉泡馍很好吃，摸了摸兜里的银子还挺足就踅摸着去了老孙家泡馍馆。

我和三柱子来到了老孙家泡馍店，人五人六的在那里享用了一顿泡馍，不过我和三柱子的馍掰的是这个店所遇见过最大的馍块，不过那碗汤真的很好喝，鲜香的羊肉汤令我没齿不忘。馍吗？没吃出什么特别来，不过这种硬硬的馍一定会顶时候，吃完馍抹抹嘴就直奔车站去了，准备继续扒车。

我们的目标是70次快车，那是直达北京的客车，三柱子已经侦察清清楚楚了，西安站还是可以混进去的，买站台票就行。不过买站台票需要车票做证明，三柱子拍了拍他的小胸脯向我作了保证，站台票他负责了，五分钱的站台票价值不高，可对我们来说却还是很重要，进站的最好方法就是买到站台票。

离70次开车还有三个小时左右，三柱子跑到售票处去买站台票。只是半个小时左右三柱子得意洋洋地回来了，他拿出三张站台票冲我一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三柱子递给我一张票后又跑了，我成了看包的了，守着两个破旧的提包的我抽着廉价的烟等着三柱子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三柱子回来了，他凑到我的身边又给我讲起了他的发现：西安站此时的人流还算挺大，三柱子已经拿着一张站台票进车站里面观察了一回，他看了一趟列车的整个发车过程，把所有见到的情况都和我说了一遍，他告诉我在这里上车并没有什么困难，车厢门口没有列车员检票，不过在站台上还是要注意，不要在站台上来回地溜达，否则车站的警察会过来查你的票，最好顺着人流跟着人群直接上车，要观察好车厢门口有没有列车员，三柱子嘚啵嘚啵的讲了车站里的情况，我拍拍了他的肩膀给他点了一根烟算是对他的表扬了。

我翻了翻提包，把里面剩下的贴饼子给清理出来扔了，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提包，把身上的钱藏在了棉鞋的鞋舌头里，这点钱绝不能让它发生意外，我又帮着三柱子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和三柱子商量好了下一步行动的原则，只要上了火车相互之间的互相照顾还是要有，但是如果一个人被发现，另外的一个决不暴露继续回家，商量定了之后我俩就坐在那里等着进站了。

提前半个多小时车站开始70次列车的进站，我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一旦上了这次列车这趟列车它就会把我直接拉回妈妈身边，回到父亲的病榻跟前。我的心多少有些激动起来，一年了，十八岁的我真的好想家。

一切都和三柱子说的一样，我暗自佩服起了这位同伴，他的细心和机灵劲儿是一般人没法比的，这趟列车是对号入座，我们没有贸然的占座，只是把自己的提包放在了行李架上，我和三柱子各坐在一个座位的边上，有人来坐我们就挪挪位置，离开车还有几分钟的时候车厢过道里已经没有人走动了，我和三柱子也找到了座位，车厢里也从熙熙攘攘中稍微安静了下来，这时我看见一个女列车员站在车厢的一头往车厢里看了看就又回到了列车员室。

一路上列车员来回的走了好几趟，乘警也来过几回，但都没有什么举动，我也放下心来坦然地坐在那里享受着旅行的快乐。不过好时候很快就结束了，在火车进入河南地界不久列车员和乘警开始了查票。

眼看着查票越来越逼近了，我随手拿起了水杯迎着乘警走了过去，我是故伎重演，我侧着脸看看三柱子的情况，结果三柱子连影都没了，我心说这小子也和我一样故技重施了，不用说肯定是又钻了。

我装着十分随意地走到了乘警的身边，这次乘警可没有给我让路，他把我拦住了:“票，查票。”

“我去接点水，这就回来，车票在座位呢。”我还在找借口。

乘警不容我再解释他堵住了我的路，同时他一伸手指向我身后:“先回座位去，查完票再去喝水”

无可奈何的我只好转身往回走去，我的大脑这时在急速的运转，我在想辙，由于以前都太顺利我的思想上放松了警惕，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一点的反应出来任何应对的办法。快到我的座位时我加快了脚步，顺手我就把提包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我加快脚步想逃到另一节车厢去，没想到乘警已经盯上了我。我还没有走到列车的结合部乘警从后面一把就把我拽住了:“站住，车票呢?”

我知道混不过去了:“没票，没钱”我后边还找补了俩字。

乘警扥着我把我拉到了餐车里，把我交给列车长，列车长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她冲我冷笑了两声:“我也不和你瞎贫了，钱吗？我也不搜你了，我知道搜也搜不出来，你到站---下车!”她的语调不容置疑，我还想说什么，没等我张嘴她就大声的把我交给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列车员:“到站把他轰下去，又是知青！”

转身她就走了，乘警也不见了踪影，没一会又送来两个知青，不用问都是没买票的，我此时倒是十分担心三柱子的安危了。

车到站了，我们被胖列车员和乘警轰下了车，站台上空旷旷的就我们三个逃票的知青，车站上也没人过问，我们躲在一个角落里相互问了问情况，其中一个建议我们等着下一辆车，可一问他下辆列车什么时候到，到了的这辆车到了之后又去哪他是一概不知。我也没有预先的准备，这时我想起了三柱子，要是他在这小子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些情况摸清楚的。

我决定先出站，先出去摸摸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