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小小说）
文/王立乾
吃过早饭，老刘头迅速将屋里齐齐打扫了一遍，尤其将自己的煮茶壶和玻璃茶杯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将自己的老砖茶美美地煮在火炉上…
村里人都知道，老刘头的老砖茶好，好就好在能掌握住熬茶的火候，火候到了，揭盖时满屋茶香，不单闻起来香，喝起来也甜，最主要的是胃暖暖的，忒舒服！老刘头喝了大半辈子老砖茶，胃从来就没出过毛病，快七十了一顿还能咥一大碗燃面。
但今天这壶茶，他却不是为自己煮的，他是为杨干部煮的。而且，熬茶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认真！杨干部是谁？其实就是县水务局的一名女股长，她40多岁，去年，精准扶贫下乡，她的帮扶贫困户里，刚好就有老刘头。记得她第一次来，老刘头正在睡午觉，她拿个本子和笔，认认真真地了解老刘头的家庭情况，老刘头知道她的来意后，显得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闺女你走吧，我这里挺好的，没啥可帮扶的！你要是真想帮扶我，还不如给我几百元哪 !
其实老刘头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也不是真的从人家要钱，他就是想，精准扶贫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这些城里的干部娃娃们，还不是到这里应付一下差事！谁会真正关心你的贫困疾苦？但从第一次杨干部来后，她每周最少都要来他家一到两次，了解他的生活情况，土地种植情况，以及他的收入情况等等。而且，从第一次杨干部知道他是孤寡老人后，每次来他家都要给他带点水果。一年多来，在杨干部的规划下，他栽了2亩花椒树，杨干部对他说，叔，咱这里是半山区，适合种植花椒树，花椒前景好，最近几年市场需求量越来越大，你年纪大了，但花椒树易管理，而且采摘老人也不费劲！2亩花椒的收入加上政府的补助以后足够你养老……
又过了不久，杨干部又为他申请下来危房改造补助款，房子也得到了修缮。每每想起这些，老刘头就说党的政策好，杨干部好，没有忘记他们这些穷苦人！最让老刘头挂怀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去年快过年时，他的经济出现了危机。万般无奈，他就给杨干部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想借五百元过年，等年后他的五保金下来立马还她！第二天还没吃早晌饭，杨干部就早早给他送来了五百元，而且还给他带了一袋面粉和一桶油。当时老刘头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过完年不久，老刘头的五保金下来了，他专门去镇上取了钱还她，可给了几次，她都坚决不要，还说，叔，你原来不是说，帮你还不如给你几百元，我现在给你了，所以不用还了。老刘头知道杨干部是真心不要了，但他自己听了后却羞得无地自容，忙说，闺女，叔原来是耍笑呢，叔是胡说呢，这钱你必须拿着。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要！
就在前几天，老刘头得到了一个消息，杨干部的女儿要结婚啦。老刘头想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人穷，志不能短啊！他要趁此机会将欠杨干部的五百元随了份子钱！也好了了自己还钱的心愿！根据杨干部自己说，今天她再入一次户，过两天就要忙女儿的终身大事了！
所以，今早老刘头起了个大早，专门等着她的到来。他也知道，杨干部胃不好，喜欢喝他煮的砖茶。所以他早早净了茶壶给她专门熬了一壶。此刻，茶在火炉上冒着热气，窗外，好像已经飘起了雪花。按往常这个时间，杨干部好像早该到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从来都没有迟到过一次啊！
等不来杨干部，老刘头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红包，那里面装着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是他专门找人换的。老刘头想好了，等会杨干部来了，如果她不收这个红包，他就使出杀手锏，说她看不起他这个穷老头子。老刘头清楚记得第二次杨干部来他家，他就倒了一杯砖茶给她，可她说，叔，我不喝茶，我胃不好，我喝开水就行！他当时就说，你是看不起我，嫌我的茶不好，我告诉你，我这茶它养胃不伤胃！当时杨干部就笑了，说，那好，我喝！从那以后，杨干部再也没有拒绝过他的砖茶，还说他的砖茶就是好，喝下去胃暖暖的……
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了，但进来的却不是杨干部，而是驻村第一书记李晨光。这李晨光老刘头也熟悉，他原来在部队是一个营长，后来转业，和杨干部分到一个单位，年龄好像还比杨干部小几岁。李晨光为人直爽，一进门就嚷嚷，叔，赶紧上茶，外边雪这会大很。老刘头给李晨光倒了一杯茶问，李书记，你咋来了？你杨姐呢？李晨光接过茶吹了吹说，叔，她来不了，今天他女儿回门呢，这不，她让我给你带了一包喜糖还有一张福香楼的羊肉泡馍票！李晨光边说边放下茶杯，然后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纸袋来。你说啥？老刘头几乎从凳子上窜起来，她女儿不是后天结婚吗？怎么今天就回门了？李晨光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摸出一盒烟来，顺手敬给老刘头一支。老刘头打过李晨光的手，着急地问到，我不抽你的烟，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这到底咋回事？李晨光收回烟，给自己点上，说，好叔呢，这不明摆着，杨姐知道你要借她女儿的婚礼随份子还钱，所以就没让我们给你说实话……
老刘头一下跌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道，你们这群娃娃啊，怎么不给我个还人情的机会啊……
李晨光说，叔，其实杨姐说得对，党派我们来这里帮扶你们，我们更要以身作则，体谅你们的疾苦，只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就是给我们随了一份大礼啊！
老刘头默默地点着头，悄悄地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窗外，雪越下越大。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年景。
【作者简介】王立乾，男，生于1971年，十五岁当兵，曾在部队宣传股文艺组工作；曾在《陕西日报》《人民军队》报，《伊犁日报》发表散文二十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