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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栋(陕西洛南)‖《洛河溯源》

2020-11-25 02:09:18



       根,命脉之所系,源,活水之所依。

       时人尽知洛图河书,仓颉造字,而溯源亦可知洛州之名也。洛南,顾名思义,洛水之滨,秦岭之南。商洛七区县,六区县之水尽入江汉,而独有洛水经元扈,下灵口,过河南卢氏诸县而汇入滔滔黄河。河道侧畔尽皆依依杨柳,时人早起即可沐习习晓风,晚归亦可赏天边残月。洛南之名,上溯可致隋唐,名为雒州。因其名谐音于“落难”,故达官显贵鲜至,文人骚客亦罕留足迹墨宝。寂寂无名数千年,落落寡合几人知?

       闲来无事,遂聚狐朋狗友数人,于骄阳似火艳阳天,商讨即日之去处。遍数洛州,东有瓮沟、文显山,北有老君山、梁,皆不尽人意而难有众合。可有人提出洛河溯源的想法,却得众人一致附和。遂一致同意,一路向西,沿河而上,寻找洛河的源头。

      于是一行七人,酒足饭饱之时,沽酒买水,置于车后备箱,众人强塞硬挤坐于车上,从城南出发,过永丰,翻眉坡,下眉底,一路狂飙如飞。河岸杨柳尽向后倒去,路边村落一闪而过,数十分钟车至保安街前。

       保安街,昔日求学问道之处也。其间自有佳朋老友存矣,电话联系,言说自开诊所,就于老保安乡政府右侧,其名为“晓君诊所”。内急之下,唆使他们将车开至街前桥头,桥已非昔日之景象。十数年前我常滞留桥上,看清清洛水从桥下流过,望下游而溯源头,昔日所立“军民友谊桥”碑石早已不见了踪迹,河桥侧畔的羊肉泡馍馆也早已更名易主。沿街向东直下,狭小的街道因逢集而更显其小,两侧街房尽高楼,一条直道人攒动。一时生怕老友难寻,就摸出电话让老友店前等候,行不数十步,见老友手提电话附于耳旁,我就说“看见了”,老友立时见我,收起电话,冲我站定,向着人群中的我,四目相对,笑!

       内急之下,我抬眼四顾,问老友方便之所,老友随手一指,说在老乡政府院内。我看时,老乡政府已经不是昔日之相,蓝砖墙,黑铁门全然不见,两侧高楼如莽汉对峙,只挤出一条小道。我走进去,院内杂草丛生,迎面的会议室大门紧锁,两侧厢房破败不堪,而门前台阶之上尽被附近居民的杂物所占领。我未及细看,先行方便之事。出来后,却是身不由己,急索我与父亲当年的居室。此室在西厢房紧靠会议室第一间,门前杂草没脚,杂物成堆,门漆斑驳,窗户之上织就硕大蛛网,网上枯叶数枚。静立之余,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一时不仅悲从中来,感叹沧海桑田,钩沉悠悠往事。

      二十年前,父亲与我先后至此,他为政府小职员,只为百十元工资养家糊口,将我带到身边,为我求学便于照料。先后四年,我来去匆匆,父亲早出晚归,相依为命。其后我学有所成,赴师范就读,父亲随即上报组织部门,告老还乡,解甲归田。匆匆间,二十年已过,父亲于零七年病逝前再也没有来过,而我08年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的冲动。此地,当属我生命里的半个故乡,而今,我来了,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别过老友,沿洛河疾行,一路上满目青绿,时见庄户人家房屋掩映在绿树稼樯之后,高大的核桃树遮天蔽日,树下美妇数人,静坐私语,飞针走线,三五光屁股着兜兜小儿绕膝游走。行至洛源街,不停,一路向北进发。沿溪上,溪水浑浊,湍急而下,拍水中顽石而激起千层浪,卷起千堆雪。行进间,路崎岖,遂缓行,至一小桥,我们却被迎面擎天牌楼所震撼。只见牌楼之上,雕梁画栋,彩凤飞逸,祥龙戏珠,正中匾额大书“寻梦源”鎏金大字。其左镌“洛水滔滔千里源头从此起”,右勒“甲文赫赫万年演进促文明”。气势恢宏而不失隽永。看到这一切我急下车而弃他们于不顾,凝望赫赫“寻梦源”,仰天振臂一呼“我来了”。这就是洛河之源,这就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这时,一负重老人背负大包小包,拄着粗糙树干,蹒跚而至近前。我看这人,秃头善目,面布沧桑,身着破旧衣衫,足上一双半旧布鞋。我就赶紧将我口袋里的卷烟拿出,抽取一支双手奉上,他稍作犹豫及行接过。点火之时,他言语着我听不懂的话语,我一时默然。看着他过了牌楼,渐行渐远,我拿出手机,拍摄下他的背影。我想,河洛两岸之民,经千年以降,何曾卸去沉重的负累?!而他仅仅是先民的一个鲜活的影子,生硬的浓缩。千年不易之辛劳,万载难移之秉性,都镶嵌于方寸之间矣。

       等到他们几个拍摄留念结束,又上车绕山路盘曲而上,行到半山之处,车停于人工开辟的停车场,这时大雨即至,我下车问询守场之人,雨何时可止,守场之人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里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没个定数。我又问去黑龙潭草莲岭怎么走,他走出帐篷,遥指北面山谷,说去黑龙潭现在水大,可以从此山谷直入,向左迂回,可到黑龙潭、草莲岭。我循着他的指向,遥见崇山峻岭间清晰可辨的山谷,树木葱茏,翠绿如茵。草莲岭半山以上云雾缭绕,如仙山神居。付过停车费,借一把雨伞,招呼他们下车,各带雨具,向黑龙潭进发。

       行不数百米,大雨如注,瓢泼而至,遂静立以待雨停,众人皆湿衣湿裤,然热情不减。待雨小,即又向源头进发。山间小路碎石铺就,溪水漫流。缓步行进间却别有一番情趣。不数百步,溪水之声相闻,犹如奔雷,不绝于耳。抬眼望去,石路尽头,却是溪水漫过大石,湍急流泻,我轻脚缓跳,立于河间石上,掏出手机,沿溪流来处拍摄美景数张,以为留情存念,可示不虚此行。

       他们几个先后到来,大呼小叫,涉水而去。黑龙潭、草莲岭虽然近在咫尺,不去也罢!将至而未至,犹抱残而守缺,何似瓦罐盛水,不满不溢,清月可辨。留存念想,岂不妙哉!此时的草莲岭云气氤氲,恰如绝世佳人,犹抱琵琶玉面半遮。山在云雾中而水无言,人在图画里而我有情。眼前人景,恍入桃花源。

       不数十分钟,他们几个悻悻返归,言说上游水急难涉。返归之余,且行且拍照留念,到得停车场,一头钻入车内,一路急下,无言。至洛源街口,我急下车,问询店里主人哪里可以购得糍粑数碗,一饱口福,主人言说不逢集,街面上没有,明日可来,定能遂愿,我笑笑离去。他们几个已在桥头饭馆坐定品茶,店面是武豪手书“草莲岭农家菜馆”。于是点拼盘一份,特色橡子帉一盘,面条七碗,饱食而去。

       临上车,回身遥望去时路,草莲岭却早已掩映在群山绿树的背后,然一石一景,一木一草,一花一人却融入血脉,犹如滔滔洛河源头之水,遍流周身,入心,入魄,入魂,入梦。


 

作者简介:原名张建栋。洛南县四皓街道办人,小学教师。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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