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和厂子里的发小见面聊天，魂斗罗、采蘑菇、游戏机，童年的故事是单纯的天真与快乐。突然，Mrs Luo话题一转，说起幼时的见闻，感慨的说起有人把油果子做汤佐饭来。于是，在正月的大鱼大肉中，我想起了小镇那一系列伴随着我成长的油品小吃。
油果子，或是油锅子。一盆发酵后加水搅拌均匀的面粉泛着薄薄一层油光，手艺高超的师傅拿起一双特制的、长长的筷子，在面盆里夹起一团面来，像搅搅糖一样手脚麻溜地翻动数下，面团便入了油锅，高温炸得面团如同跳舞般转动并形成了一个美丽裙边，不过数分钟，油果子便出了锅。品相与味道与度娘教授的种种吃食自不相同。也有人一语道出真谛，这是油条的双生兄弟，没有油条的纤细身材，却有面团该有的丰满与柔软，仿佛《鹿鼎记》里的瘦头陀和胖头陀，双生双死，各有武功。这是我母亲不可忘怀的小吃，在她的成长故事里，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5岁的她拿着外公给的2分钱上街买了一个油果子满足了清淡的胃和孩子的雀跃，却让为生活困的母亲与父亲爆发了战争，那是如山的父爱，那些幼年的辛酸都在彼时奢侈的油果子中化成了记忆中的温情与幸福。
油条。小镇的油条没有什么特制秘方，油却必须是正宗的、黄澄澄的菜籽油。三月里，春风有约，菜花不负，四川盆地里满山满坡的油菜花怒放着，房前屋后总有金黄点缀。菜花过后，菜籽榨油，中国最平民的花化身油水滋养着国人的胃。一杯豆浆，两根油条，这便是一份惬意的中国式早餐了。然而，小镇的油条有不同吃法。前面Mrs Luo的话题故事不过是见闻，于我却是真实。那时候，从厂子到镇上的小学隔绝着宽阔的江面，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小弟的午饭都是在学校附近的熟人家里搭伙。那是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因为生意上的事突然举家搬迁，午饭落空，便只能自己解决。学校是曾经的孔庙改建，幸而附近馆子众多，每日清晨从家里拎着白米，拿着搪瓷碗去馆子里央着老板娘搭伙蒸上一碗米饭，中午佐餐的便是油条和时令蔬菜做成的汤，油条已经绵软，几点菜籽油和葱花一起浮在汤碗上，佐着饭，便是好味。
油饼。薄薄一张油炸的饼子，内里裹着不多的榨菜、葱花、肉末，刚出炉时酥脆香辣，冷却后却有一丝绵软。在三月的春风里，定居帝都的学霸路过重庆，吃饭时聊起我的《乡味》，便笑着问起何时写油饼。是了，这位学霸的绰号便是“油饼”，因她父亲开着饭店，每日清晨里，一大群同学去吃油饼喝豆浆，她便坦然享用了这个名号，同学相见，亲亲热热的喊一声“油饼”，随意中透着满满的情感，那些十数年里各自拼搏的隔阂瞬间便烟消云散，亦如当年。甚欢，聊家常，聊小镇，聊昔年。那时的求学经历自是重要的一篇。聊及老师，谈及油饼，自然而然，我便想到了高中时的物理老师。老师和夫人在校门口开设了一家小食店，晨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店里炸油饼，满身的油味和指甲缝的油迹竟然成了我物理成绩下降的借口。现在想来，稚子懵懂，未知世间苦，老师何辜，不过是为生活辛而已。
油钱儿。这道小吃在重庆很常见，不过却多是豌豆或者红薯切成丁做出来的。小镇的油钱儿主材却是萝卜丝，吃起来外酥里嫩、素而不腻。每逢三六九当场日或是节假日，粮站前的街边，一位阿姨架着炉子烧着油锅，拿一把有着凹形的锅铲便开始炸油钱儿。萝卜丝切得细细的码在一个大盆里，用布巾盖着。掀开的一角里，盐、味精、辣椒面、花椒面、葱花拌着萝卜丝色香味全。一盆混合了米粉和淀粉的面浆静静放的在旁边。炸的时候，阿姨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勺子从盆里勺上面浆倒入锅铲里，手腕微微晃动中，锅铲的凹形便铺满了面浆，手脚麻利的阿姨再拿筷子夹上拌了佐料的萝卜丝放进去，压压紧，再淋一层面浆盖着，放入七八分滚的油锅里，油钱儿打着旋滋滋的响，最终变成了金黄色，放在沥油架上脱了油，便可以开卖了！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两块，油钱儿渐渐成了稀罕品。只有粮站前的阿姨，静静的炸油钱儿、卖油钱儿，静静的看着小镇的孩子一茬茬的长大、离开，慢慢的，她的双鬓也染了风霜，添了白发，成了阿婆。
这是小镇岁月里的二三事，清清淡淡的回忆中，这一系列的油炸小吃镌刻在心头。我们回味着它，我们各奔天涯。
苏慕南。文字叙事，摄影记录。
家乡，在幼年的味蕾上。来一波乡味系列链接：
【乡味】大刀圆子
【乡味】麻辣包子
【乡味】心肺汤圆
【乡味】凉粉锅盔
【乡味】油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