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梁河岁月已晚秋(散文)

岁月已晚秋

*肖梅芳

霜降之后，连续下了几天雨。一层秋雨一层凉，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不觉岁月已晚秋。

我喜欢秋天，金风送爽稻谷飘香，硕果累累收获繁忙。我更喜欢晚秋，这个时候，庄稼已经尽数归仓，喧闹的田野突然沉静了，褐色的谷茬，晚归的牛羊，清澈的溪流，远处的村庄。如同一副淡墨山水画，让你醉在其中，神思荡漾。多年以前，我读诗但不懂诗更不会作诗，诗歌在我心里是无比的神圣，对那些会写诗的诗人心里非常的膜拜。“诗歌之美，在于让人一头雾水”，是我对诗歌的理解。也是一个晚秋天，触景生情的我迫不及待的在空间打下这样的一段话:“我的秋天，天空湛蓝。。我的秋天，生机盎然。春华秋实，攀越藤蔓。……我的秋天，鹅也悠然，我的秋天，山花烂漫，我的秋天，没有伤感！”空间受到诗人蓝冰的点赞。他评论说:“我的秋天，鹅也悠然。此句太好，收藏了。”然后他在博客里说，“今天看到一句“我的秋天，鹅也悠然，作者眼中的秋天这样美！”。这是我第一次在文字上收到的最高鼓励，让我明白了原来诗歌语言也可以是平实化的，诗歌没有固定的格式，能打动心弦的就是诗。蓝冰其实是我师兄尹哥的笔名，他是个真正有成就的诗人，写的诗好人也好。以前在空间记录一些心情随笔，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文字会变成铅字发表。某天尹哥看到我写的散文《村戏》，大加赞誉，认真帮我修改后，给了我团结报的通联邮箱让我去投稿，并很快得到了发表。可以说，尹哥就像我的老师，是他把我领进了文字写作的路上。这个晚秋，看着白鹅在水上划开一条水波，如同划开了我心里温暖的过往，让我的心里再次感恩满怀。

人生岁月，大约如春夏秋冬一样，可以分为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四季。少年时代如春天一般，生机勃勃，无忧无虑。青年时代如夏天一般，热情似火，风华正茂。中年时期如秋天一般，家庭事业小有成就，棱角已被生活和社会渐渐磨去，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中年就像秋天的收获季节，也是人生是负担最重的时候，上有老，下有小，正是人生的“晚秋时节”。老年时代如冬天一般，树叶枯黄，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虽冷，但也是最有品头，最有耐人寻味的，如夕阳一般，可以尽情的享受生命的黄昏之美。每一个季节里都有诉不尽，道不完的故事，春去夏临，秋来冬去，只在弹指一挥间。每个人都在岁月里演绎着光阴的故事，而在我大学同学芝麻的身上，仿佛只有夏季和秋天时光。二十多年前的芝麻，充满了青春血气方刚的激情，校园足球场上常常看到他矫健驰骋的身影，晚自习时，芝麻抱着吉他弹奏毛宁的《晚秋》让多少校园学子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情缘去难留，我抬头望天空，想起说爱我到永久。”当时总感觉这首歌伤感了点，但青春岁月，谁又不是在强说愁呢？大学校园的芝麻的神采飞扬，很快有了一段属于自己的爱情。毕业之后同学各就各位，出色的芝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接收单位，转正已经指日可待。但或许是天妒英才，芝麻的人生在一个秋夜里打了一个急转弯，从此改变了航向。那个夜晚芝麻和朋友去吃烧烤，酒酣耳热中不知何故起了争执，朋友操起一条板凳砸向了芝麻头部，然后逃之夭夭。待家人找到时，芝麻已昏迷在小河边半夜了。芝麻植物人状态的在医院抢救了四十多天，出院已是头脑跟身体不大灵活的人。工作丢了，随即爱情也流走了，从搏击长空的鹰隼变成跌落尘埃的草鸡。辗转从跟他一个城市的同学那里打听到他后来的情况，也是让人一声叹息。前久同学们相约去看二十年未谋面的芝麻，芝麻竟然全部叫得出大家的名字，并跟我们说起从前的种种。他后来结婚生子了，因身体原因，跟贤惠的妻子负责维护路段的卫生。二十多年前，在心高气傲的芝麻眼里，从事的工作和选择的妻子肯定不是这样。但经历了生死后的芝麻，对生活有了重新的认识。他感恩家庭给他的温暖，珍惜上天让他再次获得了重生。因为这份感恩，他在身体残缺的岁月里，格外的看重平淡生活的珍贵。芝麻说，受伤以后，曾经如胶似漆的女友看了他一次后，便没有消息了。他现在对痛苦的事情已经忘记，刻在心里的，都是过往那些快乐的片段。二十年光阴刻划了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但说真的，我更欣赏现在的芝麻，心态平和，淡看风云。犹如一片秋叶，虽历经风霜，依然在岁月里绽放着最美的人生。

落红翩翩舞，时光悄悄逐。不是不喜欢冬天，只是希望时光再慢一点，让美好的东西能再多驻足些时。曾经觉得一生很长，可是随着年龄渐长，似乎只是刹那之间，人生已走过一半。这个秋天，年迈的父母双双病倒了，憔悴得如同风中飘落的枯叶。每天奔走于医院和家之间，看着病床上的双亲花白的头发和沧桑的容颜，总是无法和记忆中年轻的父母联系在一起。父亲，曾经强壮得一个早晨可以劈一排的柴，母亲插秧担谷带四个孩子…秋天的夜晚，想着父母辛苦劳碌了一辈子，如今每况愈下的身体，想着许久以来不敢面对的问题，想着与父母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想着无法重来的一生……想起多年以前老师在他的《秋殇》里为父亲写下的文字:“曾经春意盎然，/曾经灿若夏花/秋风乍起/雨露风霜/叶落飘零间/枝头/一枚熟透的果实/在大地的引力下/摇摇欲坠。我在这个晚秋的夜里黯然泪下，第一次有了悲秋的情愫。

也许我永远是一个俗女子，总喜欢那些细水长流的温暖，害怕有改变。有时候，有点怕，怕那些无常，总是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悄然来访。也就在此时，我认识了同在一个病房陪护的退休教师马阿姨。马阿姨的出现，如同一道亮光，照亮了一度灰暗的内心。马阿姨的老伴杨伯是个爱好广泛的人，退休生活充实有趣，平时老两口各忙各的倒也不空虚寂寞。只是杨伯就突兀的中风了，反反复复的几次长期的住院，让杨伯非常的烦躁，他平时是个好动的人，如今身体不方便，躺在病床上犹如困兽。躺下要起来，起来要卧下，一会说床低了，一会说床高了，总没有消停的时候。护士来打针，针头才扎进去，他就大声的喊痛，或者干脆不配合挥动手臂，把瓶子的针头拉下。这个时候的马阿姨总是不急不恼，跟哄小孩一样和风细雨的安抚杨伯的情绪，或者拿被子或者拿毛巾，帮他的手放在舒适的位置。夜晚同病房的病友在看电视，烦躁的杨伯不打招呼的就把电关了，马阿姨总是内疚的跟大家道歉，然后又和颜悦色的跟老伴说理。平时，马阿姨对大伙很关心和热情，听说我们要买小电风扇，马阿姨说不要破费了，她家里有闲置的，然后她就骑摩托回家搬来了，让我们非常感动。陪护得空时，马阿姨就用剪刀整理一些旧伞布，趁着回家的间隙，缝制成方便袋给大伙，又好看又实用，出院时候大伙收拾东西时派上了大用场。马阿姨没有在漫长的陪护时光变得拖沓，她自己和杨伯服装清爽干净，头发总是挽成一个好看的发簪，整洁贵气，如同她的为人一样，在这个萧瑟的晚秋，给身边人带来了温暖的春晖。

晚秋转瞬即逝，总要走进冬天。人生不会停留，总有圆满，总有缺憾，总要学会接受，学会随遇而安。很多时候，我们对于世界上的事情，对于世间的变数，是那样无能为力，我们留不住那些欢愉的时光，留不住许多美好的愿望，留不住那些我们在意的人会离我们而去。但是我们依旧会心存感激，感激生命里那些美好的相遇，感激那些爱过和伤害我们的人。是他们让我们懂得，在今后的生命里，什么值得珍惜，什么应该忘记。人生对于我们只一次机缘，在这次单程的人生之旅中，我们要懂得静下心来，并随时带上好心情，让人生变得厚重而丰盈。
岁月已晚秋，人间有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