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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安放的青春云梯
徐广慧
天黑魆魆的，远处不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叫。偶尔还能看到有人拿着手电，四处晃着，一边呼喊着西英俊和安娜的名字。西英俊和安娜知道那是找他们的人，遇到有亮光照过来，赶紧躲进旁边的庄稼地里。他们不敢顺着大路走，沿着田间的小路，蹑手蹑脚地往学校的方向挪。漫天的星星像是缀在黑缎子上的宝石，把光投射到庄稼和树上。庄稼和树影影绰绰，缠绕在夜的根部，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婆娑的光与影里不时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叫声。西英俊和安娜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看一会儿星星，听一会儿夜虫的鸣叫。在学校西边的田野里，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学校西北角的宿舍楼。宿舍楼一片漆黑，只有楼前少数的几个路灯还亮着，懒洋洋地发出一片橘黄色的光。西门果然没有人，他们穿过马路，沿着墙小心翼翼地察看，在图书馆西边的铁栅栏上发现了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迅速解下袋子，来不及细看，向学校的东南方向跑去。他们担心有人追上来，一直跑了三四里地才在一个加油站停了下来。安娜一天没有吃饭，已经饿得走不动了。西英俊给安娜买了一袋牛奶，一个面包，自己则买了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他们不敢在加油站逗留，又往西走了很远，在火车道旁边一个偏僻的小公园，他们找到一个石凳，两个人在石凳上坐下，好好地喘息了一阵。喘息完，他们开始吃东西。安娜把面包给西英俊分了一半，西英俊推辞了一番，最后撕了一小块，又把剩下的给了安娜。吃完面包，他们并排坐在石凳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周围静极了，火车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呼啸而过。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最为美好的夜晚。”安娜说。
“是啊，只有今夜我们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西英俊说。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任微风轻轻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西英俊说：“安娜，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咱们去看看我奶奶行不行？我奶奶是个善良的人，她对我非常好，但是我从上了高中后就再没见过我奶奶。去年，竟然听父母说，我奶奶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还有我爷爷，奶奶走了后，不知爷爷跟谁在一起，不知爷爷现在怎么样了，我特别想去奶奶的坟上看看，再回家看看爷爷。看了爷爷奶奶后，我们就一路往西，去呼伦贝尔大草原好吗？我想去草原看看，想去那里骑马。我从小就渴望着拥有一批枣红马……骑在马背上，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你想想，多美的画面啊，湛蓝的天空，白云飘飘，碧绿的大草原，牛马成群结队……”
“好呀，我也喜欢大草原。不过跟大草原相比，我可能更喜欢大海。我想去看海，在辽阔的大海上，看鱼儿在水里跳舞，海鸥在天空翱翔……”
“我也想去看看大海，看到大海，一切烦恼就都没有了。那我们看完爷爷奶奶，先去看海怎么样？”
“行。”
“安娜，时间是属于我们的了，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睡一觉。在学校的时候，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瞪着眼一直到天明，没有一点儿睡意。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似乎没有了睡觉的细胞。我现在特别困，特别想睡。”
“呵呵，睡觉呀，好办！”西英俊把褂子脱下来，铺到草坪上，又把自己的鞋子也脱下来，盖到褂子底下给安娜当枕头，“好好睡吧！我要叫你一觉睡到自然醒。”
安娜躺在西英俊铺好的衣服上，很快就睡着了。安娜睡了后，西英俊在安娜旁边的草地上坐了很久，实在困得不行了，才躺了下去。躺下后西英俊大大地睁着眼不敢睡。他说过，他要保护安娜，他担心一觉睡醒后，安娜突然不见了。但是，西英俊也确实太困了，太累了。他睁着眼的时候，天上的星星由亮变暗，后来渐渐地不见了，他的脑子一阵阵的犯迷糊，心口也跟着一阵阵发沉发堵。最后，他像是一个失控的流浪汉，掉进了自己的梦里。都说一夜无梦是最好的睡眠状态，西英俊还是希望做梦。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可以见到他的奶奶。他也果然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梦到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拿着梳子给奶奶梳头发，扎小辫，梦到奶奶背着他去集市上给他买油饼……
西英俊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醒来后，眼睛被一道刺眼的光直射着。他下意识地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安娜。他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保护安娜，但最终还是被来人扯走了。安娜被另一拨人扯走了。他们被分开装到两个车上。上车的时候，西英俊听到安娜绝望的哭声，那哭声伴着火车的鸣叫，划破了整个夜空。夜更深了，连不远处的灯光都仿佛一下子暗了许多。西英俊扒着车门，拼命往车下挣扎，被坐在后面的民警紧紧摁住了。民警下车后，梁冬妮上来，坐到副驾驶上。西英俊问梁冬妮那是什么人，要把安娜带到哪里？梁冬妮捂着脸，小声抽噎着，似乎并没有听到西英俊说什么。西英俊扒着座椅对坐在前面开车的西志文喊道：“安娜去哪里了？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快告诉我！”西志文不耐烦地说：“安娜，安娜，你就知道个安娜！别操闲心了，那是她父母，还会害她吗？”
西志文开着车，带着西英俊沿着公路一路飞奔，走了一会儿，梁冬妮说：“西英俊，你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我们辛辛苦苦供你上学，没想到你做出这样的肮脏事。你半夜三更跑出去跟安娜睡觉，想媳妇想疯了是吗？”
西英俊指着梁冬妮和西志文，歇斯底里地吼道：“闭嘴！不准侮辱我们！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和安娜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是清白的！——这是去哪儿？你们这是要把我拉到哪儿？”
西志文呵斥道：“叫唤什么？快要高考了，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出来跟女同学胡搞，你还有理了？我们现在回家。学校暂时回不去了。你们老班刚才打来电话，叫你回家反思一周。这学到底还能不能上，一周后再说。”
西英俊冷笑一声：“哼！开除吧！把我开除了更好！我巴不得把我开除了呢！沙仁中学，这人间地狱，我早就在这里呆够了！”（未完）
编后语：
整整一个月了，完成了这个中篇。
7月18日，2982字。7月19日，4895字。7月20日 ，7417字。7月22日，12805。7月24日，15946字。7月25日，18472字。7月26日，21481字7月27日，24614字。7月28日，28670字，完稿。 8月6日 30766字，三稿。8月7日，32440字，四稿。8月8日，32556字，五稿。8月14日，32613字，六稿。8月18日，33795字，七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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