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新丰//《乡愁》

乡       愁

牛新丰

离家万里的海外生活，乡愁其实是一个和家乡联系起来的无形的纽带，让我对故国牵挂着，不会忘怀。至于余光中的乡愁小诗所表达的那种丝丝缕缕的哀思，几乎没有了那么多的意境了。因为现在既没有了邮票也没有了船票，最多的是微信和飞机票，当然，那种母亲在里面而我在外面的感伤，无论你身在何处，都是一样无法穿越的距离和惆怅。那么现在来说，乡愁就成了味道的记忆了。从小到大各个阶段所吃的食物，特别是母亲饭菜的味道和家乡的乡土气味，甚至空气中弥漫的中国特有的人气的感知的味道都成了新的乡愁。

西安算是我的第二故乡，15年的光阴是我从青涩走向成熟的时间，因此对味道的记忆反而以此地最为牢固。再加上娶一个陕西的老婆为我做了半辈子的陕西饭，等于是为我彻底“洗味”了。这次的西安行，出发前我就定下了“寻味之旅”的名号，虽然是短短的两周的时间，却让我寻到了家乡，西安及郊县各种饮食的不同的味道。真不愧是面食之地，回到奥克兰之后才发觉，我竟然在中国的两周时间里没有吃过米饭。

在品尝每一种味道的时候，除了味觉的享受以外，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由这种味道而带来的回忆，也就是解乡愁的过程。

肉丸胡辣汤和牛肉饼就让我想起那些年在周末出去挣外快的时候，清晨冷飕飕的微风中，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南郊的石油学院骑到东郊的黄河厂。工作之前在街边摊上喝一碗辣味又暖胃的肉丸胡辣汤，再吃一个刚刚烤出来的焦黄酥脆的牛肉饼，心中立刻就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一天的辛苦就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下午天擦黑回去的时候，吃上一碗粉蒸肉，顺便再带一份给妻子和孩子。那时的日子很辛苦，但是非常快乐，因为总是有许多的憧憬。甚至和妻子调侃，那种感觉有点像是旧社会那样，家中妻儿期盼着男人外出干苦力，能够带一点米回家，因为家里人还在等米下锅。吃到这两样的时候，回忆中就是那时侯的画面，是很幸福的乡愁。

吃葫芦头的时候，那种味道带来的回忆的画面，总是我的妻弟增强。我甚至都记不起为什么事或者是那一年的时候，我们多次在同一家不大的葫芦头泡馍馆里，吃一碗多加肠头的泡馍，还要喝一大杯当时非常流行的扎啤。我们谈笑风生，举杯畅饮，然后再肆无忌惮的大口吃生蒜。现在每次回去，都是他跑前跑后的帮忙，他也似乎成了我们的专职司机。但是他的豪爽的笑容还是依旧，只是我们年岁增长了，肚皮变大了，但是友情依旧。像葫芦头的味道那样，不懂的人会皱起眉头，而懂得的人就会觉得香，是那种惺惺相惜，很值得回味的乡愁。

梅姐和外甥女惠惠以及她的对象也从遥远的北京和内蒙赶来相聚，亲情立刻就浓的化不开了，而且也主要是帮我们寻味和开车，我不知该怎样感谢这份情谊。梅姐做事总是事无巨细，我们吃什么，在哪儿买东西，用哪个卡都要安排的清清楚楚。本来我就不是一个很灵光的人，这么多人还有妻子对我的照顾，我更有一点像带脚的饭桶那样，只要会朝肚子里塞吃的就行了。虽然吃了各种面条，但是当年梅姐在集体宿舍简陋的小炉子上做的旗花面还觉得是最好吃的。对于惠惠，和我吃的饭联系不到一起，但是每次见到她总是有两个她小时候的画面萦绕着。一个是哭闹着要不停的坐电梯的泪目，另一个就是在北京她的家里，留着男孩的短发，牛仔连衣裙，拿着羽毛球拍，轻声的要求和我一起到楼下打羽毛球。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画面根深蒂固，可能就是这两个画面的对比，让我看到了她的成长。下一次见面估计又会出现其他的对比性的画面，因为她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请原谅我这个年纪的叨叨，总是对年轻人不停的发出各种教育口吻的声音， 其实我是恨不得他们能听我的，那就不至于重复我们的错误，并且后悔我们曾经挥霍掉的青春和不经意间溜走的时间。这就是感知亲情的乡愁。

另一个寻味的收获就是，我尝到了许多种以前没有吃过的饭和没有吃过的菜。比如搅团，早期提不到席面的穷人的苞谷糊糊，如今已登堂入室，走进饭店，甚至宾馆的菜单上。同时也有了个“黄金万两”的高大上的名字。其实这才是对待食物的态度，人不应该分贫贱高低，食物也不应该有，都是上帝创造的，只不过人们总是把人和物质表现出来的价值等同于真实的价值了。及至到了妻子的家乡，田野里泥土和庄稼散发出来的味道，真的是一种芳香，我立刻就回忆起了我的家乡。家乡面貌的变化已经让我认不出，所以无论是在何处的乡村，要的已经不是那个具体的地点了，要的是那种还存在的神似。形神兼备已经不易做到了，但是神更重要，在我们的心里能留下的绝不会是那个形。就像是西安城对我的印象，我哪儿都记不起了，但是西安还是西安，那份魂还飘着。因此我说，我记不得西安的形，但是我记住了他的神。家乡也是如此，周围环境的神对我来说要大于她的形了。各种野菜炒的小菜，捏的饺子，还有什么苜蓿菜卷，槐花麦饭都成了各种美味。让我忘却我的家乡的味道，但是又想起了家乡的味道，还多了一份乡愁的味道。

短短的两周很快就结束，虽然不停的要换着花样吃不同的小吃，但是仍然没有把记忆中渴望的各种味道尝个遍。但是，这也是合理的，因为这又给了我再次寻味提供了理由，而且也留下了可能永远也解不了的乡愁。

作者简介：牛新丰，六四兔年生人，因此也学狡兔三窟的本领，从安徽到新疆，后在西安落户。从现在隶属于交大的口腔医学院毕业后，做一名牙医。1997年又在海外掏了一窟，举家移民新西兰，现居奥克兰市。在继续做一名牙医的同时，也从一个青年文学爱好者成长为一个中老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爱写一些鸡零狗碎的博客文章，多为随笔，杂文，琐事和游记。其他不务正业的爱好是旅游，摄影和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