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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的说,叔叔是倒插门进的我家。那年我刚上高二,放学回家,看到有男人蹲在我家那个总是流烟蹿火的锅灶旁抹泥巴,正想着怎么打招呼,那人却一副没看见我的模样将头低下继续干活儿,而就在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关系别扭且性情内向的陌生人,对于正处在敏感期的我来说更像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但除了逃避抑或偶尔以神情为武器发泄自己内心莫名的敌意外,我真的别无他法。
所幸的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那人便在距离我们居住的海流图镇大概三十多里地的牧区找了一份要十天半个月左右才能回一次家的牧牛的活儿。
眼不见心不烦。没有那个人出现的日子,生活虽说不上多么舒展但起码不再那么拧巴了。甚至有时上晚自习回去,看到书桌上我妈为我准备的保牛·牛肉干和奶茶等夜宵,我会忍不住心生一种其实高考也很美好的错觉。
说实话,虽然生活在草原地带,但牛肉干尤其是一些大企业生产的那种带有真空包装的牛肉干,对于我们这种收入不高的单亲家庭来说始终都还是一种奢侈消费。也因此,能在苦学一天之后有这种待遇,我很知足。
当然,关于牛肉干的事情我也曾问过我妈,但她给出的回答却只有:吃吧,这是用咱牧区的牛腱子肉(牛后腿部分)做成的牛肉干,做法地道,营养足,对你的学习有帮助。
有了我妈的这句安慰似得解释,此后,我对每晚那一小碟看起来肉质紧实、纹理清晰,吃起来则满嘴肉味儿且越嚼越香的牛肉干的享用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直到高二下半年那个下雨的黄昏——
印象中,那天的我是因为一连做了很多试题急欲放松自己,才冒雨骑车冲到了城外的,而奇巧的却是,就在我正要从出城的岔路口处折返回家时,却看见那个人,那个我几乎连叔叔也没叫过几次的人,竟一手摁着头上用来遮雨的蛇皮袋,一手拎着一包牛肉干,满脚泥泞的出现在我眼前……
忘了那一天那个人是怎么接过我手里的自行车带我一起回家的。
只记得我是从那夜开始才被我妈告知:原来许久以来,那个人正是在为那个叫保牛的牛肉干生产企业牧牛,而我吃的每一袋牛肉干都是他从公司买来的。
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因为更懂得如何牧牛(他是蒙古族人),加之为人厚道勤快,所以他的牛肉干可以享受公司的厂价。
我妈还告诉我,当初那个人之所以选择到牧区牧牛,一方面是怕我因为不好情绪耽误学习,另外也是为了多挣点儿钱能补贴家用,至于用自己的工资给我买牛肉干也完全是他的主意。(我妈不同意,她觉得浪费)
他的理由是:我的身体偏瘦小,多吃牛肉干可以帮助我长个子,他说蒙古族人之所以普遍个子高大,便是因为老祖宗牛肉吃的比较多的缘故。(关于这一点,我后来曾在相关资料分析中得到证实)
而且,在他看来,草原上的牛逐水草而居,身体里潜藏着长生天赋予的灵气,而用这样的牛做成的牛肉干必定有普通食物没有的精华,所以多吃牛肉干对我的高考一定有帮助。
我妈还告诉我……
是的,我是从那一夜开始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的好多人并不是因为有了血缘关系才有了爱的,而是因为有了爱就会慢慢成为亲人,就会慢慢有一种像影子一样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是的,我也是从那一夜开始才学会将那个人心甘情愿的称为之为“叔叔”的(或许在我心里他更像“父亲”一词的代名词)……
当然,也是那一夜,我始终记得,另外还有一种东西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只要想起叔叔就会想到它,那就是——保牛·牛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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