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娘烙的灶干粮
李西岐
窗外忽地响起噼哩叭啦的鞭炮声,我蓦地反应过来,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三,进入小年了。
腊月二十三,又是“祭灶”的日子。固然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之习俗,但在我的记忆里,“祭灶”的礼仪从来都由母亲一人担当的。灶神是风翔人卖的木板年画,红帖纸加对联,用一只鸡蛋就可以换取,然后把它端端正正地贴在锅灶的上端,就这样经年累月的看着主人们今儿吃稀明儿吃稠地熬煎岁月。灶神是干吗的?我问母亲时,她总是神秘地摆摆手,既不回答,也不作声。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方知道原来他是玉皇大帝派遣到人间监督人间的善恶的,,只是他们的队伍成员太庞大了,家家户户都要派驻,多亏不拿薪水,否则这纳税人的口袋又要秕多了。
关中乡村里以面食为主,外省人烙的大饼关中人叫锅盔,灶干粮则是祭灶时用的特殊叫法.准确地讲,厚约半拃大如锅盖的叫锅盔,薄似指厚圆若小碗口的叫灶干粮.
天寒地冻的腊月天里,橱房里滴水成冰。娘在此之前两天,就要把麦面发上,还要用被子捂住,搁置到炕头上,待到祭灶这天半后晌,才把发好的面倒在案板上,合上些干面,揉了又揉,一遍又一遍地搋面,然后擀成小碗口般大小的灶干粮(饼),灶干粮上要抹上点菜油芝麻,还要用干净的木梳按上花纹,放到铁锅里慢慢地烙熟。烧火用的是麦草,小火,每次只用一点点,持续不断地塞到灶眼里,翻来覆去,烙的焦黄焦黄,等到笫一锅热腾腾喷香喷香的灶干粮出锅,满院子便香气四溢了。
蕞儿娃们都是撵不走的狗,总是围着灶房,馋涎欲滴。碎女子们又是贪嘴的猫,尽管蹑手蹑脚地讨好着娘,却也得不到一点赏赐。娘总是板着脸,无论如何不让偷吃的。
祭灶神的仪式,往往是天黑以后才隆重举行的。
娘先要洗脸洗手,换上干净的衣服,焚香,三叩头,毕,将烙好的每个饼中心掐一小块,放在盘子里,又拿来糖果、花生等供奉灶神,娘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请灶王爷多多关照一类的话语。
等到把灶神送上天了,娘才会高兴地说,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吧,馋猫。
我和妹妹们饿死鬼一般冲进灶房,一手拿一个灶干粮,狼吞虎咽,吃得肆无忌惮。
在 我的记忆中,娘烙的灶干粮大约是人世间最香的饼了,至今想起来满口溢津,余香喷鼻。
娘已经去了天国五年多,她烙的灶干粮只能永远地留在我的回味中了。
(2008年农历腊月二十三·兰州)
李西岐,岐山县雍川镇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甘肃马家窑文化研究会理事,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长安大学文学创作所特聘研究员,《读者》杂志社首批百名签约作家之一。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进行业余文学创作,迄今先后在《昆仑》《解放军文艺》《飞天》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400多万字,出版有《金城关》《大周原》《三月飘雪》等七部著作。 长篇小说《金城关》荣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被誉为兰州及甘肃文化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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